《夏河的救赎》留娃

55、临时夫妻

　　现在厂里的工作也不忙，每天只上一班，八小时准时下班，周末休两天。因此空余时间比较多。一车间张美丽是夏河每天接触比较多的人，在浴室时二人就经常聊天，张美丽还帮助夏河捏脚捶背。一次聊天时，夏河问张美丽在员工宿舍住的感觉怎样。但见她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半天才告诉夏河她已经搬到外面住宿了，宿舍里也有好多人都在外面租房住。
　　夏河一直想去看看这些人在外面住宿的情况，一起叫来的兄弟应该多关心关心。这天礼拜天，他叫上王芳，两人去后面村子里去看看。
　　村里实行新农村规划以后，村民大都搬到新农村去了。这些都是留下的老房子，一部分住着本地的老年人，他们大都年纪大，住习惯了，不愿搬走。大部分空房都给外来打工人员租住。
　　看样子这里家家都租住着打工者，到处都可以看到院子里三三两两的人围在一起要么打牌要么聊天。打听了好一阵，才找到张美丽住的地方。
　　这是一栋老式二层小楼，外墙脱落，年久失修。院子到处都是晾晒的衣服，五颜六色的袜子内衣随风飘扬。地上随处可见一堆堆的垃圾。问院子里一小伙子，他指着一个房间说王芳就住在里面。
　　敲开门，夏河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只有十几个平米的小房间摆了三个架子床，每个架子床都是上下两层。上层放置各种物品，堆积如山，下层住人。张美丽穿着半透明的睡衣斜靠在枕头上，丰满的胸部半裸着，和旁边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光膀子男人亲昵的聊着天。看见夏河和王芳进来，她略一吃惊，随机又恢复平静。
　　“你们俩怎么来啦。”张美丽道。
　　“我们来找你玩。”王芳道。
　　“你们等我一下，我换身衣服我们出去聊，这里地方小。”张美丽说完，抬手一拉帘子，把二人隔在外面。
　　“老王，把我衣服递给我。”张美丽在帘子内对旁边的男人说。
　　夏河环顾四周一看，每个床前都有这样的小帘子。江南的天气，闷热多雨。这里的民居房大都是这种小楼，人一般都住二层或三层，一楼潮湿本就不适宜居住，基本都堆放一些杂物，很显然这里的房主早已搬走，出租给打工者那就没那么多讲究了。
　　张美丽这一间十几个平米，至少住了三对夫妻，狭小拥挤，本身就通风不畅，因此更显得阴暗潮湿，一股刺鼻的霉味。
　　一阵悉悉索索之后，帘子又重新拉开。张美丽下的床来对二人说：“走，我们出去转转。”
　　“老王，你收拾一下，给我们做饭。”她回过头又对床上的男人说道，男人点头答应。
　　“我们一会就回去，不在你这里吃饭。”二人道。
　　“到我这里来，不吃饭怎么行，我们家老王烧菜手艺好，让你们尝尝。”张美丽边说边带他们走出房间来到院子。
　　“我们这里做饭也方便，都在院子里做，用蜂窝煤炉快得很。”
　　夏河看出见院子里放着足足有十几个蜂窝煤炉子。
　　“怎么这么多炉子。”王芳问道。
　　“这个二层小楼住了二十家人家，我们平时也不做饭，都在厂里吃，只有周末休息时做做。”
　　“怎么住这么多人？”夏河问道。
　　“我这个房间就住了三对，这个楼有六七个房间。”
　　三人出了院子，门前是一条小河，相对这个破旧的老楼来说，这条河却修的焕然一新。河堤上青砖铺就路面，每隔几米就有栽种的杨柳。有石凳石椅可供休息。就坐这里吧，这里风景真好。
　　三人在连椅上坐定聊了起来。
　　“你们三对一个房间怎么住呀？”王芳问道。
　　“帘子一拉，一对一个小窝，很好的。”
　　“看你和老公甜蜜的样子，晚上都不怕人听见。”王芳笑道。
　　“刚开始不习惯，晚上吓得不敢出声，后来习惯了，每家都一样，啥时间干啥事，过来人都懂，谁也不笑话谁。”张美丽道。
　　“那你们干嘛不租个单间，这样方便点。”
　　“我们这种工资哪能租得起单间，这样住，六个人一分摊，大家就都承受得起了。挣得钱要寄回家，能省尽量要省。”
　　三人不禁感叹半天，是呀，谁不爱享受。但现实摆在那里，每个人后面都有一个沉重的家庭，赚钱养家是每个出来打工人的目的。吃饭穿衣能省尽量省，这个年龄上有老下有小，可都指望着这点钱呢。
　　“你老公啥时候来的，在哪里上班。”夏河问道。
　　张美丽沉默了，半天不说话。一会儿才幽幽的说：
　　“那个男人不是我老公，是我一个老乡，和我是一个县的。”
　　二人吃了一惊，张美丽怎么会和不是自己老公的男人生活在一起呢？
　　“我这个屋子里的三对，都是临时凑起来的临时夫妻。”
　　二人更是面面相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个人在外面，最痛苦的就是孤独寂寞。在家有父母亲人，一出来就孤身一人了。上班活干的累死人，下班时浑身像散了架，躺在床上都爬不起来。身体上的痛苦好解决，睡一觉就没事了。
　　最折磨人的就是晚上睡不着觉，夜深人静，想父母、想老公、想孩子，谁都想呀，你的心被撕扯的七零八落，多少次半夜我捂住被子哭。我真感觉自己像祥林嫂一样要发疯了。最后没办法就是拼命干活，把自己累个半死，爬上床倒头就睡，打雷都叫不醒。但时间长了这个办法也不起作用。
　　活累了也痛苦，活不忙的时候也痛苦，一闲下来就怕，待在床上就想家，出去转转就更怕，外面都是一对一对的男女，而我一个连说话的人都没有。
　　最怕就是生病的时候，一个人躺在床上没人管，想喝口热水都没有。有时候真想一死了之。你说人活着怎么就要受这么大的苦。”
　　张美丽和王芳背靠在一起坐着，眼睛都望着远方，眼泪在二人脸上无声的流淌着，张美丽说的很平静。
　　“自从上次我生病好了以后，我就想开了，你说人一辈子能活几十年，何必自己折磨自己呢。我就找一个伴，过上了临时夫妻的生活。老王的老婆在家带孩子，家里有个五岁的男孩。
　　我们在一起互相照顾，相互体贴。晚上睡不着觉的时候俩人就聊天，他聊他的儿子，怎么调皮捣蛋，我聊我的女儿有多么漂亮可爱。聊着聊着就开心了，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但是我们从来不聊对方的另一半，俩人有默契，从不会拐到那个话题上去。”
　　“那你们经济上怎么办？”王芳问道。
　　“大家知道这只是临时夫妻，离开了这个地方就不会再来往，所以经济上都是相互独立，房租费、两人在一起花的钱都是一人一半分担，分的很清楚。谁都拖了个家，谁也不会占谁便宜。这样大家也安心。”
　　“别时间久了，生出真感情来。”夏河道。
　　“那不会的，外面的再好，也代替不了那个在家里辛辛苦苦照顾老人和小孩的老公。”张美丽道。
　　“那你还会想家里孩子他爸吗？”王芳轻轻问道。
　　“我怎么不想，我一想他我就难受，我就感觉对不起他，他那么辛苦照顾家，而我在这里却搂着别的男人睡觉。我有愧于他，我都不知道我以后怎么有脸回去，怎么面对他。我们是自由恋爱，从小一起长大。他是那样的爱我，我走的时候他带着小孩送我一程又一程，千叮咛万嘱咐。而我一来就投入了别人的怀抱.”
　　张美丽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