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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   张启山头天晚上说想吃双燕楼的小馄饨,第二天清早双燕楼的大厨便亲自跟着副官上了门,任怎么劝说都不肯回去,一定要亲自捏一碗小馄饨,再炒三份盖码给张大佛爷,以表仰慕之情。
      齐铁嘴坐在床边拿着今天的报纸给张启山念,头版头条,大意是长沙军区新任布防官张某,单枪匹马独创日本人武馆,救出身陷囹圄的长沙百姓。主编一枝生花妙笔,恍如亲眼所见,将张大佛爷一个打几十个的英姿描绘得十分动人,简直是堪与大刀王五,霍元甲匹敌的民族英雄。文章末尾还不忘提到,布防官虽然出身东北,然而母亲系出星城名门,是根正苗红的湖湘之光,有他坐镇长沙,此后必定省内升平,百姓安居乐业高枕无忧云云。
      张启山靠在床上,只披了一件睡衣,一身高丽参味儿,胸口绷带缠绕,隐约现出结实的肌肉线条,齐铁嘴躲在报纸后偷偷瞥一眼,看得眼花耳热的,笑嘻嘻道:“佛爷,你这下在长沙城里,可算出了名啦。”
      不光出了名,还是个口耳传颂的好名声。以齐铁嘴的说法,这好名声是最最难得的。譬如说十七公,虽然也是个长沙城里大大有名的传奇人物,然而以齐铁嘴博览群书来看,民间记得更清楚的倒是他干过的那些坏事。不是军纪败坏,便是脾气恶劣,不是横行乡里,就是贪墨财宝。更有甚者,那些清人笔记一类的作品,专说些他的艳史杂谈,强纳姬妾,夜御十女之类的离奇段子,不堪入目有辱斯文且流毒甚广。以至于主编亲自撰文为张启山歌功颂德提及他系出湖湘名门,市井百姓读到了,交口称赞之余又不禁会心一笑。
      张启山说:“这个名出得不容易,差点把命搭上。还欠下了叫花子们一个大人情。”
      齐铁嘴赔笑道:“江湖中高手如云,风尘中犹多异人,救急嘛。”
      张启山说:“报信的人想必受过你的恩惠,有心思报恩已经难得了,更难得还有脑子。”
      齐铁嘴道:“佛爷,你可别小瞧这些走街串巷的丐帮弟子,要在以前,就是游侠的胚子。论消息,没有比他们灵通的。论把消息传出去,更是他们擅长。”
      张启山笑着勾了勾手指,齐铁嘴不知死活凑过来,听他压低声音道:“我知道他们厉害。可是有个人,上能和长沙城的名门显贵交接,中间能和北平的学者教授来往,往下还能驱使得动长沙城里的丐帮弟子散播消息,不是更厉害吗?你说,我让这样一个人,欠下了我救命的恩情,以后要找些什么事来让他做,才足以回报我?”
      齐铁嘴好像耳朵被烫了一下猛地往后缩:“佛爷,你,你不能……”
      张启山扯着嘴角笑了笑,脸颊上的窝能装二两酒:“来日方长,八爷,你尽可以慢慢想好怎么报答我。”
      齐铁嘴搓着手指,心里默默答应了一声,呸。
      他们两个人说说笑笑,坐在床上吃完了小馄饨,张启山就要齐铁嘴去书架上将那本线装的《伤寒杂病论》取来。
      齐铁嘴奇怪道:“佛爷,你还看医书?”拿到手里,才发现这本书是从火里抢出来的,近一半的书页边缘留下些被火撩过的痕迹。
      齐铁嘴忽然明白了。
      张启山拿给他看过证明圣库金确实存在的那封信,边缘也一样有被火烧过的痕迹。
      齐铁嘴知道庙堂中人,尤其是军政显要去世前,常有些见不得天日的东西要毁去,最好是付之一炬世莫能见,才能安心咽气。
      张启山却道:“你别胡思乱想,这书不是十七公死前要烧的,是我自己不小心烧了的。”
      依着张启山的说法,他是甫一当家,免不了核清账目点验库房,便发现有那么一仓真正的百年老参。老太太持家有道,舍不得丢,大部分已经被蛀烂,虫蛾乱飞。
      纵然当日千金价,到了张启山手上只嫌碍事,索性一把火烧了。烧到一半忽然从参堆里隐隐现出一本书来,张启山当时只想到,外家祖上并没有出过个能看懂医书的斯文人儿,鬼使神差,也多亏张家的两根手指出神入化,竟生生从火里将那本书抢下来。
      这一抢不得了,张启山翻开来看,便发现书页夹层里藏着两封信,一张符。可见十七公是个耿直的汉子,一封信委婉告知后人,自己当年确实捞了这笔横财。一封信则大约暗示,要找到横财,先要去找画符的人。
      齐铁嘴心想,你们家果然无赖得很,难怪能成大事。
      如他所想,张启山在床上躺了两天,谢绝宾客,养精蓄锐,一心要与齐铁嘴共谋大事。
      可惜齐铁嘴对张启山的大事并不很热衷,闲来无事倒是拿了那面琉璃镜,每天玩赏,觉得颇有些意思。
      到了张启山能下床那日,到处找齐铁嘴不见,听家中下人说,一大早看见八爷去了灶房。张启山不是君子也一向远庖厨,不知道齐铁嘴去那里做些什么,走到后院正好看见齐铁嘴鬼鬼祟祟从灶房出来,正撞上和他彼此互相欣赏的张家大厨。
      那大厨声音洪亮,笑声震裂苍穹:“这不是八爷吗!今天乡里刚好送来了那么肥那么圆的一筐藕,我先切一碟给您送去房里清清口解解馋?”
      齐铁嘴拱了拱手:“那就多谢了。”一抬头正看到张启山站在门廊下,披了一身貂,冲他笑。
      齐铁嘴也笑,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挥了挥手。
      解开布包,里头正藏着那面琉璃镜。
      张启山奇道:“你在灶房问些什么事?”
      齐铁嘴老脸难得一红:“镜听是闺阁术数,其中诀窍历来传女不传男,我也就是想试一试。”
      张启山只当是齐铁嘴被自己撞破用女子的术数面上挂不住,他自己原本对这些事也没有兴趣,笑一笑就过去了,并不追问。
      过了一会儿张家大厨果然遣人送了一壶白酒和一碟藕片上来。那白酒齐铁嘴在张家喝过,度数极高。藕片切得飞薄,晶莹剔透。齐铁嘴垂涎欲滴,碍于主人在座,不好意思先动手,客气道:“佛爷,您请。”
      张启山徒手拈了一片藕,自己咬了一口,拉出长长的银丝,确实有些脆生生的甜意。他吃了一半,另一半送到算命的嘴边,仗着在自己家里,也仗着齐铁嘴不敢跟他动手,明目张胆的调情。
      齐铁嘴愣了一下,叹口气,张口咬住那半片藕,嚼吧嚼吧吞了。
      两个人柔情蜜意借着藕片下酒,听齐铁嘴说些长沙城里的笑话儿,张启山忽然想起一事,随口问道:“你说镜听是闺阁术,太师叔祖这都懂?”
      齐铁嘴借着酒意从鼻子里哼着一笑,面露不屑:“谁跟你说太师叔祖一定是个男人?”
      张启山不知怎么突然想到坊间流传的一些故事,坐立难安,浑身发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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