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只四季晨昏吟咏》于小花

8、第八章

　　走了一个小梅，宿舍里还有很多个“小梅”，舍友们可没那么多禁忌，誓要把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发扬光大。

　　首先开口的当然是胡月月，她的样子像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晓桐，晓桐，你真有男朋友吗？怎么没听你提起过，什么时候的事儿？跟我们说说呗，都不是外人儿。”

　　明星不敢承认恋情，害怕粉转路，晓桐又是为什么如此藏着掖着的呢？陈静嘴上不敢问，心里嘀咕着。

　　周梦甜终于发现了比看书更有意思的事，也参与到八卦的队伍，拍着手起哄：“交代，交代，交代！”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晓桐，你就招了吧。”孟冬雪此刻也是一脸吃瓜群众看戏的表情。

　　陆晓桐低头沉思了片刻，想着舍友们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瞒不过去了。

　　“好吧，我说。他叫王冠，是我高中同学，我俩高三好上的。但后来他突然退学，我们就断了联系。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陆晓桐尽量简短地道出实情。

　　“你还在等他？”胡月月问。

　　陆晓桐抿着嘴点了点头，有些惆怅。

　　“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太傻了。”孟冬雪很不以为然。

　　“他说过一定会来找我的，我相信他。”陆晓桐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语气坚定。

　　“晓桐，加油，我支持你！”袁宗茹起身抱了抱陆晓桐，一阵几不可察的颤栗从指尖传来，袁宗茹抱得更紧了。

　　“谢谢！”陆晓桐此刻真的很需要这样的话语给她力量。

　　“晓桐，我也支持你！”

　　“我也是！”

　　胡月月和周梦甜也跑到陆晓桐身边，四个人抱在一起。

　　孟冬雪只是摇摇头，不置可否。支持？她不愿看到陆晓桐大好的青春浪费在希望渺茫的等待上。

　　“我也支持你，晓桐！但是，这份等待应该有一个期限。”孟冬雪忍不住说道。

　　“嗯，总不能一辈子等下去吧。”陈静对孟冬雪的话很是赞同。
　　“顺其自然吧，也许哪天我不想等了，就不等了。也许，我就真的会等一辈子。”陆晓桐这番话更像是对自己说的。

　　年轻的时候，我们总是喜欢妄谈一辈子。一辈子爱你，一辈子等你，一辈子为你做羹汤......
　　殊不知再浓烈的爱情，都会被一辈子的时间残忍稀释。

　　漫无边际的等待真的很磨人，才短短半年，陆晓桐已经备受煎熬。

　　一辈子？好长！怎么熬？

　　灯熄了，人散了，陆晓桐又孤单了。躺在宿舍的床上，思念在黑暗中张牙舞爪，第一次，陆晓桐尝到了失眠的滋味。

　　回忆，漫延。

　　王冠是班里有名的坏学生，所谓的坏学生，具体表现是成绩很差，上课睡觉，甚至还打呼噜。被老师批评、罚站是家常便饭。面对一切事物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玩世不恭，吊儿郎当。

　　在好学生眼中，王冠除了长得不错之外，几乎没什么优点。老师和同学都不太喜欢他，跟他在一起玩的也是和他一样的小混混。

　　他的座位在陆晓桐后面一排，紧挨着陆晓桐的左边一列。他和陆晓桐的座位中间隔了一条过道，三年间这条过道从不曾把他们连接在一起。

　　陆晓桐跟王冠刚好相反，品学兼优，长得漂亮待人和善，很多同学有不会的题总喜欢找她帮着讲解，她也来者不拒。每年学校通过学生投票评比三好学生，陆晓桐都是以最高票数获选。老师和同学都很喜欢她，在大多数同学眼中，陆晓桐非常完美，以致于很多想追她的男生都望而却步。

　　“看什么呢，这么认真？”这句话又在耳边响起，算了，那就好好想想吧。

　　“做数学题呢。”陆晓桐带着少许惊讶的表情看着王冠，她们平时真不太熟，几乎没怎么说过话，陆晓桐有点莫名其妙，他怎么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继续做吧，不打扰你了。”笑容好友善啊，这还是王冠吗？印象中他不该有这么友善的表情啊。

　　第二天，还是上完早自习，陆晓桐和同桌邹菲一起从卫生间回来刚坐下，就看到王冠走到她身边，问了句：“又要做数学题吗？”

　　“是啊，找我有事吗？”陆晓桐大方地问道。

　　王冠却有点始料未及，是啊，我来找她有什么事吗？

　　“我，我......”王冠尴尬地挠着头，一时语塞，忽然看到陆晓桐正拿出前几天考试的数学卷子，灵机一动说道，“有几道数学题不太会，想问下你。”他知道陆晓桐向来乐于助人，别人有问题请教，她不会拒绝的。

　　果然，陆晓桐说，“其实我的数学也不太好，你看，这张考卷后面大题我错了很多，不过现在错题我差不多都解开了，还有最后一道大题，你哪些题不会啊，前面的我都可以给你讲，如果是最后一题的话，等我解开再讲给你听。”

　　王冠对着试卷胡乱指了几道题，陆晓桐果然耐心地给他讲解了一遍。

　　王冠看着陆晓桐认真的样子，开始有点心不在焉，他也搞不清楚最近怎么会留意这个女生。以前，王冠一直怀疑自己有问题，别的男生私下里都在讨论哪个女生漂亮，或是喜欢谁的时候，他却兴致索然。他和陆晓桐高一就在一个班，一直到高三，他都没有特别留意过她。

　　他想起前几天下午，他被老师罚站，站在教室门外，下课时，他漠然地看着前方，身边不断有同学走过，他们也忽视着他的存在。

　　这时，陆晓桐经过王冠身边，不经意地看了他一眼，他们目光相对，他以为陆晓桐会向以往看到他的同学一样，或是忽视他，或是投来隐隐的鄙夷的目光，但是，这一次，他看到的是陆晓桐的笑脸，看到了陆晓桐青潭般的眼睛，看到了盛在眼睛里满满的鼓励，看到了夕阳照耀在她的脸上和身上，那是一副他见过的最美的画。

　　他的心被什么东西拨动了一下，脸上的线条不经意地变得柔和了许多。

　　此刻，画中的女孩还在认真解题，声音悦耳动听，这片刻的时光，是属于他们的。他不忍心分神太久。他明白了，就是那天夕阳下匆匆的一眼，他就沦陷了。

　　之后的日子，王冠经常去找陆晓桐解题，陆晓桐每次也都欣然答应。

　　时间久了，同学们都能看出来，王冠醉翁之意不在酒，让他好好学习，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只有陆晓桐，单纯地以为，这只不过是一个差生在邻近高考时准备奋力一搏了。她自己则正在做着一件好事，何况在给别人讲题的时候，自己也能顺便再温习一下。助人助己，何乐不为呢。

　　直到有一天，陆晓桐正在座位上埋头做作业，坐在她后排的陈俊宇探头过来说道，“陆晓桐，可以帮我拿一下这个吗？”

　　陆晓桐还没来得及回答，一根红色的毛线绳已经塞到她的手里，她疑惑地看着手里的红绳，这只是红绳的一头，她沿着红绳向后看去，王冠坐在陈俊宇的位置上，手里握着红绳的另一端，正痴痴地朝着她笑。

　　这时，几个男生开始起哄，“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陆晓桐瞬间羞红了脸，慌忙把手里的绳子甩掉，愤愤地说“无聊，幼稚！”大家看到一向好脾气的陆晓桐生气了，便做鸟兽散。王冠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

　　晚上上晚自习的时候，陆晓桐还在做数学题。她的数学是最弱的一科，所以在数学上花费的时间最多。这时候同桌邹菲用胳膊碰了碰晓桐的胳膊，小声说道“跟你说个事，你别转头啊。王冠正在看你呢，我刚让陈俊宇帮我解题的时候看到的。”

　　“为什么看我啊？”陆晓桐有些慌。

　　“这还用问吗？我都发现好几次了。”邹菲表情暧昧的说。

　　陆晓桐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在她左后方另外一列的座位上，王冠的目光正在看向自己，陆晓桐赶紧转过头来，不去理会。

　　“你还真是有魅力，连王冠都被你迷倒了。”邹菲打趣道。

　　“什么啊，别瞎猜了，我做题，没空搭理你。”陆晓桐故作生气状，邹菲也就就此罢休了。

　　“陆晓桐！”陆晓桐正走在放学的路上，忽然有人叫她，她听出是王冠的声音，停住了脚步。

　　王冠果然从后面追了上来，走到她面前，诚恳地说道：“对不起，我以为只是一个小小的恶作剧，没想到你这么在意。以后，我保证不会再发生同样的事情，希望你能原谅我！”

　　王冠是不轻易低头的人，他说出这番话实属不易。

　　陆晓桐抬起头，看着王冠，迎面撞上他急切且充满歉意和期待的目光，这目光灼得她不由自主又低下了头，“没有以后，还有不到一个月就高考了，高考过后大家各奔东西，还有什么以后？我没生气，只是我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你玩，我还要准备考试。”说完绕过王冠继续往前走去。

　　看来陆晓桐并不领情。

　　王冠呆呆地站在原处，陆晓桐的一番话将他周围的空气冷冻成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