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去来兮》麋鹿角艾艾

10、葛之覃兮，施于中谷

　　“倒是来的挺快。”乌荍打量来人，嘴角微斜，似乎对于其能找到这颇有些感兴趣。

　　澜仲却并未多说，召出风术击向乌荍，同时向姜音传音，用穷其的兽羽割那冰蝉索。姜音心头一动，摸出怀中兽羽，一番动作，果然绳索解开。原来兽羽上还残留穷奇二味真火的痕迹，冰蝉索遇其立断。

　　姜音脱身后立马加入，将腕中玉髓祭出，试图用二十四星宿阵困住乌荍。这人法力深不可测，不能同其硬拼。

　　那星宿阵对乌荍虽不足影响，却也使得他不得不放慢手中动作，此时不待，澜仲两人带住唐芷柔迅速脱开，然而那乌荍却紧追其后。“你带她先走，我来挡住。”澜仲示意姜音。“不！”闻得此言，唐芷柔俏目怒睁，心头大惊。“我不要随她一起，她会杀了我。”姜音暗叹这女子真不是一般愚蠢，伸手推了一把澜仲，示意他二人先走，自己停留在原地抵挡。

　　澜仲拼力抵住，对于姜音的决定毫不动容，男子鸦眉入髯，薄唇紧抿，额上渗出细小汗珠，姜音顿了顿，暗声说，去找烛明。说完不等澜仲答应就挥剑迎向乌荍。澜仲看身旁女子一脸果敢神色，黑曜石样的瞳孔里摄着无尽波澜，风吹着她的衣摆如芝兰微动，心头微微一动，挟起一旁的唐芷柔，隐入林中。

　　乌荍眼见澜仲二人离开，一时发恨，躲过姜音的剑，五指若爪欲抓向姜音肩部，这掌法刁钻阴狠，姜音一面抵御乌荍释出的强大暗力，一边还要拆解他那强劲招法，渐渐力不从心，眼看要避不过那一掌，这时，白毛兽护主心切，从姜音怀中窜出一口咬向乌荍，姜音趁机飞身离开，却不想听到叫声，只见白毛兽被乌荍一掌挥下，痛苦的蜷缩在地，口鼻俱出血，心头一痛。

　　伤神间，忽觉额间惊痛，似是被那乌荍术法击中，然而未待多察，只陷入无边黑暗中。

　　焦岩做梯乌石做壁，飒风从四面泠泠吹来，这无边的冷寂高台里，一名粉衫女子倚在赭石案上，听闻身后脚步声，她并未回头，神色淡漠道，“乌荍，你要将我困在这里多久？”

　　“不会太久的，我已经给你带来作伴的人了。”身后人来到他身边，将怀中一物放在地上，看前面女子肃清背影，嘴角勾起，“你不看看是谁吗？”

　　这粉衫女子正是那日失踪的温玉，她被乌荍劫到这处暗无天日的洞府已经好几日，乌荍施咒将她困在这处高台上，她无法走出，而后也不见乌荍再来此处。此时听得他的言语，不禁回头，倒要看这阴险男子又要使什么花招，然而等到看到地上那人时，还是眉头一皱，心头微颤，她上前一步查看女子面容，将女子拢入怀中，杏眼瞪向乌荍，惊痛道，“你将我师姐截来作何？”

　　乌荍看那粉衫女子此时怒容满面，眼里两团火焰灼向自己，暗笑，真是容易动怒啊，果真活泼的紧。

　　他微微向前，不在意温玉因他那几步而骤然冷僵的身姿，缓缓说道，“你这女人好生奇怪，你不是约了你师姐饮酒畅叙人生么，我带走了你，深觉对你不起，便一并将她掳了来，好让你解气。”

　　温玉哼了一声，对于这男子刁钻话语不动分毫，只暗暗在姜音背后的穴道上用劲，妄图使其苏醒，一面还话道，“如此说来，我倒要感激你的好意了。”她的腮上有暗红涌起，是方才情绪波动引起，这抹红却称的姿容越发艳丽生动，乌荍对于眼前的女子的暗潮不以为意，眼神含笑，做了个思量的动作，然后道，“恩，不客气。”

　　这无赖样子真是让温玉恨及，却不能奈他何。

　　她想了想，压下心头火气，问道，“我不知你抓我们来有何目的，但是你若记得我曾救过你一次，便当懂得滴水恩情涌泉相报之意，而不是此番如此对待，如若是与我有关，但请放了我师姐。”

　　乌荍眯了眯眼，掠起一丝嘲意，“你的师姐夺走了你的心爱之人，你到还眼巴巴的惦记你师姐安危，真是傻得可怜。如此自命大方纯善的蠢人，怨不得得不到所爱。”

　　这话虽可恶过分，却还是摁到了温玉心中那一丝痛意，她动了动唇，想反驳他，向她那封信中所说一样，说她和师姐情同姐妹，不会为师兄的爱而反目，说她已经放下，已经开始祝福他们，然而在冷寂的暗处里，在这阴森的寂寥里，在那讥嘲声里，她竟无从辩驳，甚至不想辩驳，只因，其实再怎么故作大方放手，然而，心底里却还有那么一丝声音在尖叫，是师姐，夺走了大师兄的爱，如若她不给大师兄机会，假以时日，她总会进入大师兄的心。

　　莫非是这几日的暗无天日，这几日的黑冷阴霾，心底的心魔被勾起，她竟然在此刻，心底有波澜起伏，不想言语。

　　乌荍看那张由红慢慢转白的脸，嘴角轻起，眼中有光闪过。

　　星光也射不到的这处黑暗里，三个人，两处心思。

　　夜里勾栏月向南，星辰寂寥，万物静寞。客栈的一间房中烛光闪烁，澜仲在灯下执笔写着信，唐芷柔蜷缩在远处塌上，怔怔的看着桌边的男子，两人逃离后便发了重华求助信号弹，然后传信给烛明等人，两人受伤不浅，均留在客栈边休息边等候消息。澜仲联想今日那人气容法力，深觉这其中复杂，他对于唐芷柔的种种心中虽怒却未在面上表现分毫，只将伤药分与她，然后在未与其言语。

　　看他笔下如走龙，在那烛光映衬下，面容刚毅俊秀，唇线凛洁，那样斯人如长虹，唐芷柔终忐忑开口，“澜仲……”，只喊了他名字，却惙惙不能再说，不知在说些什么。对于姜音的事情，她一点不悔，从小到大，对于自己想要的她都会一往直前，奋不顾身，包括遇到澜仲，不管他对自己何种冷淡态度，她心依旧。只是此刻却有些不痛快，没能将姜音那个女人除去，还惹得澜仲对自己更加淡漠，不知他会如何看自己。

　　会不会自此后厌恶自己。想到此处，更觉无法忍受这该死的静寂，只再切切道，“澜仲——”

　　澜仲将手中信纸折好，将其放入掌中，捏了一个咒，那信纸慢慢幻化成一个纸鸢，仿若真的，神态活灵活新，这纸鸢在房中飞舞一圈，然后从窗口飞出，渐渐隐在无边夜色里。待那纸鸢消失在空中尽头，他方回身，看向唐芷柔，面目冷淡，眼中似乎有细碎冰渣，那眼光让唐芷柔心下一颤。他面上并未有过多表情，只开口道，“何事？”

　　那般冷静甚至冷漠的语气在这房中回响，唐芷柔眼中有伤痛闪现，“我…是想…问问，你伤好点没？”

　　澜仲沉声，“不碍事。”

　　稍后两人便又陷入这寂静里。烛火将两人的身影映在墙边，暗影分离，窗外不是传来鹧鸪声，暗夜里，明明室中是明亮，温暖的，但唐芷柔却感到是那般彻骨冰冷，他的淡漠比斥责更让她难受。

　　“你与魔道人来往。”他的声音传来，在暗夜里如击罄，让她身子一震，未曾想，他终究是要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