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子》簪缨

91、心照

　　“你也要跟我离婚？”沈大舅妈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沈大力，鼻头一酸又要落泪。

　　沈大力拧着眉头：“我没说跟你离婚，只要你现在就跟我回家去！”

　　沈俊浩真怕他爸妈也跟二叔他们似的，立刻道：“爸，妈已经想通了，咱们赶紧走吧，走吧。”

　　沈大舅妈忙不迭点头：“是我之前糊涂了，我不图了，我们回家过自己的日子去。”

　　后来就算沈二舅妈再怎么呼嚎，也被沈二力拖走了，沈悦芝擦了擦眼泪帮了她爸一把，屋子里总算清净下来。

　　“好了，我已经跟他们说通了，以后年初二我们就把悦芝、军军还有浩浩三个，外婆还有三舅舅他们一家请到家里来热闹一下，妈，你觉得这样可以吗？”

　　沈琴心里有些难受，但这是目前最能接受的处理方法了：“也好，我现在看到那两个兄弟心窝子就疼得慌，不看见也好。”

　　说完后她又忐忑地望着苏临：“他们不会真的离婚吧？”

　　“管他们离不离的，那样的媳妇也够闹的。”苏临觉得与其让这样一个女人管家大人受折腾孩子也跟着受罪，还不如离了干净。

　　搞不好让那个女的冷静冷静还能再明白过来。

　　“哎，不提了不提了。”沈琴撸了一把头发，“我去把厨房收拾一下，晚上还得开火呢。”

　　苏糖自然是跟进去，帮着沈琴把灶台碗筷之类的简单清洗了一下。

　　“阿糖，大学都毕业了，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啊？”

　　闻言苏糖愣了一下，手里的抹布停顿片刻才继续动起来：“没有，现在还不打算考虑这些事情。”

　　沈琴有点生气，在水流底下把铁盆和铁勺碰的“咣咣”响：“你们兄弟俩串通好的是不是？你瞧瞧你们俩，齐齐虽然文化水平差一点但生意做得不错啊，除了个头太高了人长得也挺好，你嘛更不用说了，除了瘦点其他样样出挑，怎么偏偏一个有女朋友的都没有？”

　　“阿糖，你老实跟婶子说，你是不是还想着……那个负心汉的事呢？”

　　苏糖失笑，低头认真擦洗沾了一层薄灰的锅盖：“婶子，不是因为这个。”

　　“哎那你说你们一个个怎么回事？行，不问你，那说说你哥那什么情况，他跟没跟你透露什么？”沈琴往门口张望一眼，压低声音，“我倒是看到过几次这小子黏黏糊糊讲电话的样子，是不是交女朋友了没告诉我？”

　　那大概是在跟我打电话……苏糖内心苦涩，但是不能说。

　　“不知道，哥没跟我说过。”

　　“啧。”沈琴在他胳膊上轻轻拧了一下，笑骂：“你们这些死孩子，真是气死我了！”

　　吃过晚饭后沈琴抱了一条薄毯子过来，边给他们放下边絮叨：“我就说再装修一个房间出来，这样你们也不用回回挤一起睡了，两个大小伙子就这么点大的床，肯定睡不舒服。”

　　苏齐长手一揽就把一边的苏糖拉了过来，嘿嘿笑：“妈，阿糖一直跟我睡，没我还睡不着呢！”

　　“去你的，人自己在S市不都一个人睡的。”沈琴糊了他一巴掌，然后拍拍手：“还是不能怕麻烦，这寒暑假也在家住好些日子呢，明天我和你爸就动手把旁边那屋收拾出来。”

　　“行了，你们俩今晚就将就睡吧。”

　　等她离开，苏糖趴倒在床上，一句话也不想说。

　　苏齐摸摸他的脑袋：“别着急，慢慢来。”

　　“要是我们俩有谁是小姑娘就好了，婶子肯定高兴。”

　　“别乱想。”苏齐在他身边躺下抱着他的腰，“会好的。”

　　“我们太自私了。”

　　“是啊。”

　　“又假惺惺。”

　　“对。”

　　“我讨厌我自己。”

　　“嗯。”

　　“累了，睡觉了。”

　　苏齐帮他脱了鞋子：“睡吧。”

　　苏糖躺了一分钟，还是爬了起来：“还没洗澡刷牙。”

　　“哈哈哈哈……”苏齐温柔地看着他的背影，就算未来坎坷，当下的事情不也得一样一样照做。

　　清晨六点，天光大亮。

　　趁着太阳还没晒到洗衣槽的位置，沈琴打算把全家换下来的衣服拿出去洗了。

　　“这俩小子，洗完澡衣服放卫生间不就好了，居然还拿回房间里去了。”沈琴嘀咕着，小心翼翼打开他们的房门。

　　在苏齐和苏糖大了之后，沈琴基本不直接进他们的房间，都是敲了门提醒之后才进去的。可今天早上这种情况，就太不适合敲门了。

　　所以她一进门就愣了。

　　长手长脚的苏齐紧紧箍着苏糖的腰，后者微微蜷起，柔顺地靠在苏齐怀里。这样的睡姿在两个孩子小的时候不是没有看到过，没想到现在，都到了现在，他们还这样搂在一起睡！

　　沈琴再怎么迟钝，也知道这不正常！

　　她连衣服也忘了拿，掩上门六神无主地出去了。

　　再联想自己问起女朋友时阿糖的回答，昨天在餐厅听到的那几个小姑娘的对话，她似乎理解了那么一些。

　　齐齐和阿糖，是不是在搞同性恋了？

　　她内心惊惶，对外界的反应也慢了好几拍，从地里回来的苏老汉叫了她好几声才得到回应，老头不禁担心起来：“沈琴，是不是累着了？”

　　“没，没事。”沈琴放下泡了一半的衣服，手上洗衣粉的泡沫也没冲洗，直接往厨房走，“我去看看粥。”

　　“怎么回事？”苏老汉着急，难不成还是昨天那事给气狠了？

　　他想了想，进屋把苏临叫了起来：“还睡呢，快去看看你媳妇儿，我看她恍恍惚惚的，不太对劲。”

　　苏临迷迷糊糊地起了床，被苏老汉推到了厨房。

　　“咋了？”他揉了揉眼睛，伸手拍了背对着自己的沈琴一下。

　　沈琴慌忙擦了擦眼角的眼泪转过来，苏临一看到媳妇儿红彤彤的眼眶立马打了个激灵清醒了：“怎么了这是？啊？哪里难受啊？”

　　“哪有什么事，就是刚才给烟熏着了。”沈琴勉强露了个笑，“既然醒了你就在这儿守着粥，我还得洗衣服。”

　　不对头。苏临直觉，自家媳妇儿瞒了件天大的事情。

　　一家人吃早饭的时候，气氛更是沉闷诡异，沈琴脸色苍白，越看苏齐和苏糖之间的互动，心中的猜想就被肯定了一分。

　　早饭结束之后，她叫住了收拾碗筷的苏糖：“阿糖，让你叔去收拾，咱俩，说说话。”

　　苏糖疑惑，但还是放下了手里的东西，乖顺地坐到她身边。

　　苏齐眸色一沉，看来今天早上房间的门是妈打开的。

　　那是，开始怀疑了？又或者，已经肯定了。

　　不知道为什么，本应该忐忑不安的，而他心里却像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了，反倒松了一口气。

　　“齐齐，你去帮你爸忙，别傻站着。”

　　沈琴把他也打发走，才斟酌着跟苏糖说了第一句：“阿糖，这次暑假，什么时候回学校呢？”

　　“八月中旬，具体时间等我们教授通知。”苏糖不知道她打的主意，笑了笑：“虽然还没开学，但项目一开，我也要赶过去跟着才行。”

　　他还觉得有些愧疚：“对不起，婶子，我最多也就在家待一个月。”

　　沈琴心里一揪，强笑道：“没事……要不，我去S市照顾你吧，你看你学习这么辛苦，还要做什么项目，我过去给你做做饭，洗洗衣服什么的，多少也能让你轻松点。”

　　“也省的齐齐不放心，这边店什么要忙，还得赶来赶去，反正我整天也就是闲着。”她小心观察着苏糖的神色，“你觉得怎么样？”

　　苏糖好一会儿没答话，在沈琴的心越揪越紧的时候，他点了头：“好。”

　　沈琴松了劲，抬头却对上一双通透的眼。

　　心照不宣，相顾无言。

　　她鼻子一酸，朝苏糖招招手：“来，让婶子好好看看你。”

　　苏糖静静地挨近她，任她带着操劳数十年的手指抚摸自己的眉眼。

　　“哎，我们阿糖多俊啊，以后肯定有不少小姑娘喜欢，到时候我可发愁喽，这一大堆要都跟我这儿套近乎，我是选哪个才好……”

　　厨房里的苏齐听不到他们的谈话，但也猜到沈琴会跟苏糖说的，肯定让他们分开的话。

　　尽管如此，苏齐还是无比感谢自己的母亲，感谢她选择了以如此温和的方式，来对待这段不容世俗的感情，对待两个深深寒了她心的孩子。

　　这已经是最好的开始了。

　　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