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子》簪缨

4、融入

　　可能是整天被关在家里的小孩的祈祷声被上天听见了，这一场雪下了三天终于落幕。雪一停下，各家大人看着外边没至腿根的雪发了愁，这样的雪灾，就是老一辈活了这么大的岁数也没见过啊。现在连路也找不到在哪里，更别说找到自己的菜地看看自家的庄稼了。这么厚的雪，化完得多久啊！

　　相对大人的愁眉不展，小孩子欢天喜地的在大人铲出来的小道上走着，相互大声打着招呼。还不时捧起撒一把转个圈，一不小心摔倒了整个儿埋进雪堆里，被看见的大人大骂一顿。这个小村终于多了些人气，不像之前大雪封村那样阴沉。

　　苏齐这两天被牢牢看住，连自家的小院子都没出过，也就没有机会去找小孩玩。他心里惦记着呢，虽说自家老妈会给小孩送点东西吃，不过还是自己看见比较好，这可是自己收的第一个小弟啊。

　　现在他妈终于舍得放他出来透透气，还被叮嘱不许跑远，可是小孩家应该不算远吧。

　　苏齐远远张望了一下，由于角度问题他看不见小孩家的大门，而且这雪积的跟他一样高，他完全得不到什么可以判断小孩在干什么的信息。

　　这时候各家的小道都是不通的，这么深的雪弄条道出来也是不轻松的，大人们也只是在自家附近清了些小路出来。

　　小村子不大，但人家也不多，每户人家都隔了不长不短的一段距离。

　　苏齐走了不远就发现前面没路了，他又看不见自己现在在哪儿了，只能原路返回，回屋去找他爷爷去了。在他的各种撒娇耍赖之下，苏爷爷答应帮他铲去往小孩家的路，苏齐郑重其事地谢过他爷爷后，高兴地跟在他爷爷身后喊加油，争取早点看见小孩。

　　在苏爷爷一路的汗水中，苏齐大声地开始叩门，“小孩，快点开门！”

　　苏爷爷摇摇头，自己拿着铲子慢悠悠晃了回去，随苏齐折腾去。

　　过了好一会儿小孩才揉着眼睛从里面把门打开，看见来人是苏齐就笑开了，大声叫了一声“哥哥”，那兴奋劲儿自不必说。

　　苏齐摸摸他的脑袋，说道：“咱去你家院子堆雪人吧，上次没完成就被我爷爷打断了。”

　　“嗯。”小孩一蹦一跳往前走，还不是回头让苏齐快点。

　　苏齐大叫着追上去，将小孩甩在后面。小孩也不甘示弱，咯咯笑着迈着两条小短腿跟了上去，一张笑脸红扑扑很是可爱。

　　苏齐费力地用小孩家的小板凳推掉了一部分雪，小孩也在帮忙把雪揉成团，一个个小雪球被堆放到一边。弄得满头大汗两个小家伙也只弄出了一小块地方，不过站两个人放个雪人也差不多够了。

　　最开心的是小孩，他个子小站在雪堆里就像是到了一个只有白雪的世界了，什么都是雪做的。用手指在雪上戳了一个又一个的小洞，玩的不亦乐乎的时候苏齐一巴掌毁了原本还算平整的雪围墙。

　　苏齐正在做一个大球，就近拍了一些雪再把它们捏起来一点点滚大。他的身体前转后转左转右转的，看起来有趣极了。小孩也学着他的样子开始折腾一个小雪球。

　　雪球滚得挺大的时候苏齐咬咬牙往雪堆里冲去，有些费劲不过苏齐的雪球底子打得结实也没裂开，就这么一点一点蹭着，雪球只滚了一半就滚不动了，苏齐只好自己埋进雪堆里，从另一边把雪球推出来，又把沾的不平整圆润的雪抹平弄好。

　　一直重复着这样的动作，竟也被他滚出了跟他自己差不多高的雪球，原本他还想再弄大一点，只可惜他实在推不动了，只能作罢。

　　甩甩手，苏齐觉得有点累了，一回头正对上小孩崇拜的眼神，立马恢复了，问他：“小孩，哥推的雪球大不大？”

　　小孩拍拍手，“大！”

　　“那你高不高兴？”

　　“高兴！”

　　“做哥的小弟好不好？”

　　“好！”

　　苏齐很满意，动力十足地开始后续工作。

　　照着自己的身高量了一下，在脖子差不多高的地方开始动手。他的手动的飞快，不多久就见头与身体明显的区分开了。苏齐将雪人的头和身体都揉搓的非常圆，即使现在没有眼睛鼻子都显得胖乎乎十分可爱。

　　小孩放弃了自己的雪球，在一边给苏齐鼓掌助威。

　　最后拿过小孩不知道在哪里找来的圆溜溜的石头嵌好，又让小孩找了两根小树枝插上，就算大功告成了。

　　“哥哥，这个真的好大好漂亮！”小孩围着雪人走了好几圈，又小心伸手摸了摸，要不是怕把雪人弄坏了早就贴上去了。

　　苏齐点点头，歪着脑袋左看右看，又开始揉雪球，做成一个圆筒状，最后在上面划了几条小道道。小心踩着凳子，慢慢将其放到雪人头顶，让小孩给他递了一把雪连接上去，下来的时候松了一口气。

　　“这是帽子！”小孩嘴巴都合不上了，既是惊讶又是高兴。

　　余光瞥到小孩做的雪球，把它推到雪人旁边，捏了个小雪球放上去，三两下功夫就做了一个小雪人。照旧将这个雪人弄得圆圆的，按上眼睛手就差不多了。

　　“这是哥哥。”指指大雪人，“这是我。”又指指小雪人，小孩恍然大悟。又看了一会走近照着自己的身高比了比，不好意思道：“我比小雪人高……”

　　苏齐一看，哈哈大笑，可不是吗，小孩比小雪人高半个头呢。

　　“没事儿，我也比这个雪人高，这就是哥哥和你……一年前的。”

　　两人就围着这一小块地方玩起来，丝毫不觉得冷。

　　临近中午的时候，外面更热闹了一些，各家整出的小道有些似乎能连在一起了。小孩子们呼朋引伴就着厚厚的雪打起了雪仗，整个儿扑到雪里也不介意，缩缩脖子抖出跑到衣服里的雪又可以继续玩。

　　苏齐他们正玩得开心时听到外面有人在大声喊着小孩，语调听起来神气极了。

　　“二娃子！二娃子！快出来！”

　　小孩嘟嘟嘴就跑去开门了，显然这人是小孩家的常客。

　　苏齐跟在小孩后面出去就看见一个张牙舞爪的小男孩高高昂着头，鼻孔朝天，特别臭屁地说道：“二娃子，我妈妈给我堆了一个很大的雪人，你想不想去看啊？”

　　苏齐直接皱眉，这人说话怎么感觉跟施舍乞丐似的，这么难听！

　　“我把大家都叫来了，想着你肯定没见过，就让你开开眼界！”

　　小村在南方，一般就是下雪也积不起厚雪，以这帮孩子的年纪，还没有自己堆过雪人呢，也没怎么看到过现实中的雪人。

　　又噼里啪啦讲了一大通描述自己的雪人多好多大，来人这才发现平时没有人愿意和他玩的二娃子后边居然站了另一个人，比自己还要高小半个头，从来没见过。

　　苏坚强纳闷了，这人谁啊？

　　“你是谁啊，怎么从来没见过你？”问了这么一个问题之后，苏坚强还不忘继续朝人显摆，“你没见过雪人吧，怎么样，我允许你去我家看看？”

　　苏齐咧开一口大白牙，笑道：“好呀。”

　　小孩瞪大眼睛不解的看着苏齐，咱不是有雪人吗，为什么还去……

　　苏齐摸摸他的脑袋，冲他眨眨眼，“咱比比呗。”

　　苏坚强没理解，不过他自我感觉特好，想着待会儿一群人震惊的样子，心里乐开了花。

　　孩子们不提的时候，大人们一般不会主动给他们堆雪人，嫌麻烦，能省事就省事呗，现在都愁死了，哪来的兴致再去堆那没用的玩意儿啊。

　　苏坚强家也没有什么特殊之处，构造也都差不多。苏齐他们一进去就发现大堂里已经集中了五六个差不多大的孩子，叽叽喳喳不知道在讨论些什么。

　　“大家待会只许看不许摸哦，知道吗？”苏坚强不放心的强调。

　　稀稀拉拉的应和声，孩子们现在一门心思都扑到雪人上了，谁还愿意管他说了什么。

　　等大家进了后院，看见立于雪堆之间的雪人，大家不由自主发出了惊呼，哇，真的好大，都跟自己差不多高了……

　　苏坚强瞬间收到了各种羡慕嫉妒恨的眼神，他对此表示很满意。

　　看着那些孩子越凑越近，他赶紧拨开大家张开双臂挡在前面，眉头都皱成一朵花的形状了，“刚才不是说好了吗，只能看不能摸！”

　　顿时有人不高兴了，“苏坚强你个小气鬼！”

　　“对啊，摸一下怎么了嘛，又不会把它弄坏，我们会很小心的。”

　　“就是……”

　　苏坚强顿时红了眼，一脸委屈，刚才的得意完全不见了踪影，“你们怎么这样……”

　　苏齐拉拉乖乖待在一边的小孩，问：“你说谁堆的雪人好？”

　　小孩坚定点头：“哥哥堆的好！”

　　“那你去邀请大家去你家看雪人好不好？”苏齐心想这是我称霸苏家村的第一步，一定要成功，小孩那么听话一定不会拒绝的。

　　果不其然小孩点头了，不过他看看吵得不可开交的一群人又有些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咳咳。”苏齐适时大声的咳嗽起来，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大家这才发现多了一个不认识的男孩子，而且还是和二娃子在一起的！

　　小孩很配合地出声，不过声音有些瑟瑟的，音量也不重，不过对于已经安静下来的局面，足够大家听到了。“我家也有雪人，大家可以去看。”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我家有两个！”

　　孩子们简直不敢相信，不过马上就决定了，催促着小孩赶紧带路回家去看。

　　当孩子们看到小孩的雪人的时候，在心里和苏坚强的对比了一下，谁好谁坏立马见了分晓。大家用期盼地眼神看着小孩，小孩搓搓衣角：“你们可以轻轻地摸摸它们……”

　　孩子们一经允许，纷纷小心翼翼将手放了上去，边还大声评论。

　　“这雪人比刚才的好看。”

　　“这个雪人好圆好可爱啊。”

　　“它的眼睛也是圆的，还有手。”

　　“啊……大雪人还有帽子！”

　　……

　　等大家兴奋完了，有人提出疑问：“二娃子，谁给你堆的雪人，做的这么好？”他们可不相信那个傻子有这么好的技术，她不把雪人弄塌就不错了。

　　小孩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然后指指一直站在他身后的苏齐：“哥哥给我堆的。”

　　孩子们都把目光投向了没说话的苏齐，眼里都是崇拜。

　　“你好厉害啊！”

　　苏齐假正经地点点头，极不谦虚。

　　苏齐很自然得到了大家的拥戴，后来这一群人中唯一的一个女孩儿问道：“那你能帮我也做一个吗？”

　　这下苏齐有些愣住了，要是每个人都让他做一个，那他不得累死啊。

　　“我可以教你做的，今天我已经做了两个了，不想再做了。”

　　孩子们一想也是这么大个雪人做下来肯定很累的，那就自己做吧。

　　一开始说话的女孩又说了：“二娃子，我能把我的雪人堆你家里吗？我家里后院的雪被我爸铲在一起了，都结成硬硬的一块了。”

　　其他小孩想想自己的情况也差不多，都提出了同样的请求，然后热切地看着小孩。

　　平时没人愿意和他玩的小孩一下子接收到这么注视，有些反应不过来，还是苏齐帮他回答：“他没关系的，大家的雪人都在一起我教起来也方便。”

　　小孩赶忙点点头，其实最开心的是他，因为自己的院子里会有很多很多的雪人呀。

　　“太好了……”

　　孩子们一起大喊。

　　苏齐以两个雪人，成功打入小村孩子们内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