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重生的正确姿势》鹿玙

2、第一章

　　“谁？”漆黑的夜里，一个男人手提着个光色昏暗的灯笼，向着花园的方向高声质问。

　　此时，辰溪尧正站在花园中央，手里拿着个挖土用的小铲子，面前是一个土坑，土坑里是一具尸体。尸体已经被砍得面目全非，除了一片血肉模糊，看不出别的来了。

　　听到那个喊声，辰溪尧拔腿就溜，身后还跟着两个鬼。对，两个鬼。

　　逃到花园外的一棵大树下，辰溪尧跃上了树，那两个鬼也跟着他飘到了树上。他们透过枝叶间的缝隙向下望去。

　　那个提着灯笼的人是五蕴门今晚的巡夜弟子，察觉到响动后，他快步走到了刚才的土坑旁，把灯笼凑近土坑照了照，看清坑中的情景后，惊叫着瘫坐在了地上。手中的灯笼随之掉落，灯中的烛火四下溅起，点燃了灯笼四周的细绵纸。火焰扑簌燃起，映红了那个弟子的脸，也照亮了土坑里的那具尸体。

　　尸体上的血迹未干，上面还沾满了泥土，被火光映照着，更显得诡异而恐怖。

　　那个弟子的喊声发出没多久，周围屋子里的灯火就渐次亮了起来，不少人都在睡梦中被惊醒，从四处赶了过来。

　　花园里顿时灯火通明，人声熙攘，有大叫的，有大骂的，还有被吓得大哭的，异常热闹。

　　吵闹了一阵后，人们惊慌的情绪终于慢慢平复下来。有几个人听了巡夜弟子的话后，开始四下去搜查可疑的人。路过花园外的大树下时，一个高个弟子举着灯笼往树上照了照，没看出什么，还被其他人嘲讽道：“咱们找的是人，又不是猴子，你往树上照什么？”

　　那个高个弟子嘀咕着：“我只是猜想着他说不定就躲在树上呢。”

　　另一个弟子接话道：“那不太可能，刘师弟都说了，他赶到花园时那人刚逃走。刘师弟修为可不比咱们低，那人要是上了树，肯定会有动静，刘师弟不可能察觉不到。”

　　“万一那人修为极高呢。”高个弟子不服气的争辩道。

　　即便是眼下这种特殊情况，其他人听他这话还是忍不住轻声笑了出来。这个高个弟子刚投到五蕴门门下没多久，看来还不太了解五蕴门的情况。他们五蕴门这种地方，连个稍微有点本事的孤魂野鬼都懒得来，哪个修为高的人会跑到这来杀人？杀人的方法还那么拙劣。拿把菜刀把人砍成那样，哪能看得出修为高来？

　　躲在树上的辰溪尧不知何时挪到了另一端的树梢，树枝很细，却没有一丝晃动，一点看不出正有人踩在上面。辰溪尧隐去了呼吸，冷眼看着那几个人往远处走去。

　　飘在他身边的那个老一点的鬼见状嘲笑道：“你跑得还真快，人又不是你杀的，你躲什么？”

　　辰溪尧瞪那老鬼一眼，用意念回老鬼道：“废话，这可是在五蕴门里，大半夜的我一个人在花园里挖出个尸体，尸体上还穿着五蕴门弟子的衣服，别人看了会怎么想？我就是有八张嘴也解释不清楚。”

　　老鬼也瞪他一眼：“五蕴门怎么了，你自己不就是五蕴门弟子。”

　　辰溪尧这时才想起他是五蕴门弟子，他把这事给忘了。

　　老鬼又说道：“再说了，刚才也不是你一个人啊，不是还有我们俩吗。李岩自己都在这，让他给你作证，说他不是你杀的不就行了。”

　　老鬼身边飘着的那个年轻的男鬼手里抓着个白色手帕，正哭得梨花带雨。他叫李岩，刚才那个土坑里的尸体就是他的。

　　听了老鬼的话，李岩抽噎着点头附和道：“对……对啊，师兄，我……我可以给你作证，不是……不是你杀的我。你只不过是想帮我……帮我找到我的尸体而已。”

　　“屁话，我看得见你们，别人看得见吗？我跟他们说死的这是李岩，他的鬼魂就在这，他能证明我没杀他，谁会信？他们肯定不光以为我杀了人，还会以为我疯了。”

　　两个鬼闻言默默点头，说的有道理。

　　花园中，那些没去抓凶手的人开始揣测土坑里的尸体是谁的。除了能从身上的衣服判断出他是五蕴门弟子外，即使是同门中人也已经完全认不出他是谁了。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挨个排查，看看门中弟子有谁不见了。

　　辰溪尧一听这话，赶紧从树上溜了下来，可能是因为太过着急，落地时脚歪了一下，差点趴在地上，幸亏他反应快，及时稳住了身形。老鬼在一边撇了撇嘴，他刚才还以为辰溪尧是个高手，其实好像也不怎么样。

　　但对花园里的那些人来说，这一系列动作发生的极快，辰溪尧几乎在眨眼间就不见了，根本没人注意到。即便真有人看到了，也只会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回到房间后，辰溪尧倒头躺在床上，等着别人来排查他。

　　这是他作为活人在五蕴门度过的第一个夜晚，今晚之前他还是个幽魂，被困在一颗灵珠里，在这间屋子里呆了很长时间。具体有多长，他也不知道。

　　长时间就那么一动不动的在一颗灵珠里呆着并不好过，但由于魂魄太过虚弱，他无论如何都挣脱不了灵珠的束缚。他记得自己死后应该魂飞魄散彻底消失才对，却不知道为什么会寄魂到一颗灵珠里，还到了这么个地方。

　　起初他不知道这是哪，仅能看出是在一个房间里，房里的摆设极为简陋且破旧，除了一桌一椅，一张晃悠悠的小木床和窗边的一个木头柜子之外再没别的东西了。

　　后来他知道住在这间房里的那个年轻人叫林竹，性情孤僻，很少跟人来往，连饭都不怎么吃，大部分时间都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练一些奇奇怪怪的术法。由于长时间不见阳光又不怎么吃饭，林竹的身体极其虚弱，面色惨白如纸，却又喜欢披着个大红袍子在房间里飘忽来回，还时不时吐两口血，比他还像个幽魂。

　　要不是因为曾经到过冥界，辰溪尧差点以为自己是真的到了地府。

　　在这呆的时间久了，他才慢慢确信林竹是个大活人，只不过不太正常而已。而这里，是个叫五蕴门的修仙门派，他不记得自己生前听没听说过这么个门派了，反正很多小门小派的名字听起来都差不多，他根本分不清哪个是哪个，也没有分清的必要。

　　在灵珠里呆久了，确定自己挣脱不了之后，辰溪尧以为自己会永远这么呆下去。谁想到今天傍晚，这间屋子的主人——也就是那个叫林竹的年轻人突然吐血身亡了，而他则鬼使神差的移魂到了林竹的身上，成了林竹。

　　他眼看着林竹的魂魄幽幽飘走，临出门前还回头叫了他声“辰溪大侠。”

　　趁他疑惑不解的功夫，林竹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辰溪尧到现在也没想明白自己怎么就变成了林竹，真正的林竹又为什么会认识他，还管他叫辰溪大侠。

　　按理说重生是个好事，活着总比死了强，他也早在那颗珠子里呆腻了。但辰溪尧却一点没有重活一世的欣喜之感。首先他不是主动夺舍的，重生成林竹并非他所愿。而且，林竹虽然不是被他害死，但因为他的重生，林竹的死根本无人知晓。人活一世不易，死得不为人知，连个替他悲伤的人都没有，未免有些凄凉。

　　辰溪尧因此而觉得自己重生得有些惭愧。

　　他这种人居然会觉得惭愧，啧啧。

　　“小竹子，你想什么呢？”一张硕大惨白的脸突然贴了过来。辰溪尧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将那张脸的主人撞飞了出去后，他起身下床，在房间里四处转悠，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哎呦呦呦……”老鬼被撞得踉跄后退，好不容易才站定，然后他狐疑的盯着辰溪尧，问李岩：“这个人一直这么奇怪吗？”

　　李岩怯怯点头：“以前很奇怪，现在好像……更奇怪了。”

　　辰溪尧不搭理他们两个，转到窗边的那个柜子前，在柜子角落里找到了一颗小珠子。这颗珠子看来在这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放了很久，上面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已经看不出本来的样子。

　　他小心翼翼的将珠子拿出来放在掌心，轻拂掉上面的尘土，珠子散发出淡淡的柔光，是一颗小小的灵珠。这就是之前一直困缚着他的那颗灵珠。

　　刚才他光顾着疑惑自己为什么重生，忘了这颗珠子，此刻仔细看过他才发现，这颗灵珠居然就是他的，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这颗灵珠曾经是他的，很多年前他亲手炼成的，上面还沾过他的血。炼成之后他就把它送给了一位故人，后来珠子遗失，可他万没想到它如今在这出现了，而且是跟他一起。

　　他被封禁在自己的珠子里这么多年，而且是在自己闻所未闻，更从未到过的五蕴门里。越想越觉得这一切不可思议。

　　灵珠的出现让辰溪尧想起许多他不想回忆的过去，他将珠子小心放在桌上，盯着它发呆到天亮。中途无论老鬼怎么捣乱，他都是随手将老鬼拍飞后继续发呆，早就忘了五蕴门在排查失踪弟子的事，也的确没人来排查过他。

　　清晨的鸡鸣声响起时，辰溪尧才终于恢复正常，他收起灵珠，拎起被他虐待了一夜的老鬼准备去厨房弄点吃的，却听到有人在他门口嘀咕着什么。其中一个声音显得年轻一些的人说道：“不是都已经知道死的是李岩师弟了么，还来找他做什么？”

　　另一个声音较低沉些的说道：“师父特意吩咐的，咱们不来行吗。再说，他毕竟是师兄，咱好歹也得看看他出没出事吧，万一被杀的不止李岩师弟一个人呢。”

　　“那就再去看看别人吧，他死不死的，又没什么关系。要看你去看，我可不想看见他那张不阴不阳的脸。”

　　不阴不阳？辰溪尧想想林竹以往披着红袍子顶着一张惨白的脸躲在屋子里的样子，觉得这个形容还挺恰当。

　　门外年长些的那个人犹豫道：“别……别啊，我一个人可不敢敲他的门，你不管他我可也不管了。”

　　“就是嘛，别管他了，他这种人死着活着又没什么区别，每天不是神神道道的装神弄鬼，就是病病殃殃的倒地吐血，见了人连一句正常的话都没有，我看见他都瘆得慌，早就分不清他是人是鬼了。”

　　“谁说不是呢，要不是师父特意吩咐，我也不想来招惹他。师父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突然关心起他来了，动不动就让我们来看看他有什么动静，他能有什么动静啊。”

　　“可能是怕他死了没人知道，他那副样子，一看就是个短命鬼，哪天死在房间里咱们都不一定知道。”

　　“这你还真说错了，他这种病秧子，且活呢，谁死了他也死不了。唉，我倒是巴不得死的是他而不是李岩师弟呢。”

　　他们两人背对着辰溪尧的房门越说越来劲，全没注意到有个人突然出现在了他们身后，伸手搭着他们的肩，低沉着声音问道：“说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