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中有你一劫》墨千榕

43、大坑

　　“好的，”易晓甜去后座，联系刘栋，“你好，我是易晓甜，谈总说让我帮你调度车辆。”

　　刘栋呼天抢地，“唉，可算有个人了，你等会儿，收个邮件。”然后快速解释，“公司自有的几个司机都调给了领导，这次展会普通员工用车是采购中心统一订的，一辆SUV一天十小时一千块，这时间不知道哪个傻子订的，根本不够使。从刚才起，就有人回司机师傅说超时了，要补订单。”

　　“那就补呗，有什么问题？”易晓甜不懂。超时倒是容易理解，据说有的车是凌晨四五点就去接客户的，现在已经下午了，肯定时间快到了。

　　“司机师傅说，临时补单不行，因为租车公司的系统就近原则，一单未结束，不能提前接新单，最后未必会派活到他头上，必须签约公司跟他们的上级调度统一做延时申请。”刘栋语速极快，“其他部门的事情咱们不关心，按采购中心的效率肯定解决不了。现在搞定咱们自己部门，一共有八个车，三个马上超时了，他们还得去接客户，要续上。还有另外五个大概要到傍晚，今天有晚宴，那时候用车高峰，一定要保证所有人都能顺利到会场。”

　　“明白了，所以现在就是我要找到足够的车，如果公司调度不过来，我们自己也得解决，是这个意思吗？”易晓甜从书包里掏出个本子，随手在后边划拉了几道表格线。

　　“对，就是这个意思，”刘栋呼一口气，“明白人儿就是好讲话，要是付款不够，让老大给你备用金。”

　　“谢谢，我知道了。”易晓甜挂了电话，打开手机邮箱，把刘栋给的信息一一列明，车辆时间、人员使用时间等等。

　　对完一遍她愣了下，三个超时的车有接站任务，可是那五个在岗的没有，她挨个打电话去问，都带着外地客户在景点逛呢，预备直接从景点去晚宴。

　　司机就在车上等在不同的停车场。

　　那完全可以帮忙接站呀，资源合理分配一下嘛。

　　易晓甜安置完了接站，直接把超时车结单了，然后自己从租车平台下单订SUV，傍晚到不同的地方接客户，全都往晚宴酒店送，散场了肯定还得回去，先就预估订到十点钟。

　　预约后车辆不够用，她又算着客户人数拼了两单路程。

　　前后花了一个多小时，这个事情算是解决了，她松了一口气，往后座上一倒才觉得嗓子说话都说冒烟了，打开一瓶矿泉水吨吨吨灌下去半瓶。

　　司机等人挺无聊，看着她的样子一乐，“小易挺麻利。”

　　“嘿，还行叭，”易晓甜想了想，问师傅，“您看我刚才调度的行吗？那两单拼一起还OK？”

　　“当然OK呀，”司机摸着个烟在鼻子边儿闻闻又放回去，“要都是像你这样调度，一年到头能给公司省老大一笔钱。”

　　“嗯？”易晓甜脑海里灵光一闪，好像抓住了点什么，“那不是权宜之计吗？拼一起会不会让客户觉得不尊重？”

　　“嗨，世界上没那么多尊贵的人，好多过来出差看展会的都是执行层，不是多大的官。”实在太无聊，又有很多能吐槽的点，易晓甜还是个安全的新人，司机索性半转过身八卦，“譬如同一个区域的客户，其实都大概齐认识，顺便交际一下没什么不好，甚至还能交流交流合作心得，他们哪里会有意见？反正最后晚宴啊、集体客户招待活动都会认识，早晚有什么区别？”

　　“现在这样恨不得一人一辆车，除了显得重视，也没什么好处，”司机咂么砸么嘴，“关键是，它费钱啊。一辆车，就管一个客户，除了出来进去都在停车场趴窝休息，一小时一百块钱，多好的事儿啊，我都想请假假装外边的司机接单了。”

　　这显然是资源的巨大浪费，执行人是采购中心。

　　经过苏露露的展会订餐科普，易晓甜敏锐地觉得里面可能有猫腻，即便不是猫腻，至少也能算个渎职。

　　比如这一回新事业部申请了八辆车，如果拼着用，大概五辆就够，多出的三个车参加两天展会，再加上头尾两天就开始的接送，一万多就出去了吧。

　　而营销那边的车好像开了近百，好大一笔钱。

　　易晓甜下意识喝了一口水，吞咽的太大口，不小心从嘴角溢出一点，脊背上升起一点寒意。

　　她由衷地感觉到苏露露形容的，采购中心就是个粪坑，是多么写实了。

　　仅仅一个展会的一个细节，就这么多事儿。一年到头公司运营中的那么多事情呢？要花多少钱过去，认真审查的话能掏出多大的窟窿？

　　太可怕了，这是我一个新人能搞定的事情吗？

　　等易晓甜回过神，她发现自己刷了半天招聘网站了。真的，她真心实意地觉得，自己在环亚熬不了多久，日子过不下去了。

　　苏露露电话进来，接通了劈头就问，“问了吗？问了吗？为什么啊？”

　　易晓甜下车去外边接电话，拍拍脑门，“没有，姐妹，刚才你走、谈昀也走，我留在车上干活呢，没机会啊。你别着急，给我点时间，今天弄不明白明天，要不然后天，反正日子长着呢。”

　　“我急啊！”苏露露趴在按摩床上让技师开背，直拍床单，“我这扎心挠肺的不不安稳。”从小到大，那什么专横跋扈不讲道理其实算是她故意的。认真干活的时候，可还没人说过她人情事故上有什么缺点呢。

　　今天这么主动热场子讨好人，被当面撕脸，她心里过不去的很。

　　“你这个形容，我很理解啊！”易晓甜叹气，“我现在也扎心挠肺的不安稳。”

　　苏露露努力抬起来一点然后点头，“是呗，都一样，这感同身受的。所以你上点心，赶紧问清楚，好奇心要杀人的你懂不懂？”

　　“我跟你烦的不是一件事，”易晓甜把跟司机师傅的聊天和推测说了，愁死，“就你打电话来之前，我看了好一会儿招聘网站了。我估么着，连试用期我都过不了。”

　　“……”苏露露沉默了一下，努力安慰她，“咳咳，我就早说采购中心是粪坑嘛。反正这工作也不怎么好，你随便干干得了。万一失业了，姐们肯定帮你介绍一个。保证你上午离职，下午上岗，无缝衔接，一小时工资都不少赚。”

　　这个惊人的效率，怎么听着那么不靠谱呢，易晓甜神色木然，语气平直，“那我可真的谢谢你了。”

　　“嗨，都是自己人，跟我客气啥呢？”苏露露翻个面，嘿嘿一乐，“真的，连你喜欢什么样的漂亮小哥哥，我都能给你安排上，要什么有什么。所以啦，把你脸展开，别皱吧着，折腾出皱纹来，得花多少钱买面霜填平啊？”

　　“你可太损了，”易晓甜呼喇一把脸，“透视眼吗？知道我皱着脸？”

　　“嗨，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苏露露得意地很，“要不然你出来跟我开个背？晚上吃饭前都没事儿了吧？”

　　易晓甜服气了，这姐姐的日子过得，“算了，我去车里眯一会儿，万一领导召唤呢。”

　　******

　　谈昀一直没召唤，司机师傅下车抽烟侃大山了，易晓甜一觉眯了一个多小时，直到车门被打开、嘭一下合上，她才噌一下醒过来。

　　因为醒的太着急，整个人坐起来向上一窜，她脑袋结结实实地撞到车顶上，发出不小的嘭一声。

　　前排的司机和谈昀不约而同地回头。

　　司机师傅一下乐了，“你这孩子，小心点啊。”

　　谈昀眉毛微扬，似乎憋着笑，“你怎么回事？”

　　“……我没事。”易晓甜憋屈地坐下，能咋办？老是出丑我也很难啊。

　　她谨慎地观察前排的人，悄悄抬手摸了一下嘴角，万幸没有口水，就是好像脸上有点凹凸，赶紧拿出手机前置镜头一看，凸，半边脸压得红彤彤的、上面一道宽宽的棱，书包上硌的。

　　抬手捂住脸用力搓了一把，易晓甜想原地死亡，悄么再抬眼观察一下情况，正好跟透过后视镜向后的谈昀对视了一眼。

　　这个对视很难解释，理论上实现的难度很高，可是易晓甜十分确定，刚才谈昀在观察自己。

　　她心里一横，索性也不捂脸了，坐直了身体佯装无事，“出发去酒店吗？”外边太阳已经西斜了，树影长长地铺在路上，车内光影斑驳。

　　“是，趁着还没到高峰期，提前赶过去，谈总还能歇一会儿。”司机跟易晓甜吐槽了秘密，好像健谈起来，“你休息的好了，一会儿跟我往里搬东西。”

　　“好嘞，我知道了。”易晓甜假装无事发生，问谈昀，“领导有什么要安排的吗？”

　　“没有。”谈昀仰在靠背上闭目养神，停了一会儿才说，“放完东西去给我开个房间，要顶层的套房，”说着扔过来一个钱包，“用最上面的卡，没密码。”

　　易晓甜手忙脚乱地接住，打开一看，里面七八张各种卡，一叠不知道多少的现金，还有身份证，她抽出来，“我就拿你身份证好了，开好了送还给你。”

　　“让你拿着就拿着，不用啰嗦。”谈昀特别不耐烦。

　　“哦，”易晓甜还是把现金清点了一遍，顺手对着钱包内容拍了个照，“那我帮你保管到什么时候？”

　　“等我问你要。”谈昀拧眉，“别吵了。”

　　好吧，易晓甜谨慎地把钱包放在书包底层，到了地方，谈昀自己去包场的会议室休息，她和司机师傅清点物品，整个过程都把书包挂在胸前反背着，然后等开好房间，把书包送回车上，叮嘱师傅看好，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呼——这种信任，还是不要的好，太有压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