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守把关》糖醋挺好吃

1、第一章

　　最后一门考完，把笔一丢，李乐意很开心。人生中最惬意的一个暑假来了！
　　从那以后，窗外明明是夏日的蝉鸣，他却陷入了冬眠般的长眠。可是没办法，从高考前他就立志要连睡三日不醒，如今好不容易盼来了，更要好好利用。
　　可是还没到第三天，就被他爸爸从椅子上薅起来了。
　　“行了吧，睡够了吧该起了！”
　　第一遍没喊醒。
　　“大乐！”他老爸又喊了一遍。
　　“干嘛啊爸，我不都说了要连睡三天吗？”李乐意把脸埋在被子里，发出闷闷的声音。
　　“睡三天那不烂被子里了快起来快起来，有任务给你。”
　　“任务什么任务”李乐意艰难地在晨光中抬起一只眼皮。
　　“替你爷爷上班儿去！”
　　“哈”

　　李乐意的爷爷早就退休在家，平时闲着没事儿找了个给工厂看门的活儿，最近抽奖走运中了个泰国夕阳红游，于是开开心心地和伙伴们旅游去了。但是工厂保安的活儿又不想丢，于是只好拜托刚高考完闲着没事儿的孙子。
　　“大乐啊！麻烦你啦！爷爷回来给你带好吃的！”电话里，爷爷对李乐意说。在爷爷眼里，李乐意还是个孩子，还想着给他带好吃的。
　　“没事儿爷爷，您就好好玩儿吧！”

　　第二天，李乐意蹬着自己引以为傲的变速自行车很快就到了爷爷的工厂。这里环境很好，砖红色的主建筑楼绿树环绕，安静却不沉闷。
　　之前来过这里给爷爷送饭，所以李乐意并不陌生。每次爷爷远远看见他骑车过来，都会把工厂自动门早早打开。而这次爷爷不在，李乐意只好在紧闭的大门前捏了刹车把车停下，然后冲着保安室的门房喊了一声：“王大爷！”
　　王大爷是和李乐意的爷爷一起搭伴儿值班的同事。今天爷爷不在，但王大爷应该在。
　　但是李乐意喊了一声后大门还是没开。
　　诶，奇怪了，难道王大爷也不在吗？
　　李乐意疑惑着在外面伸长脖子往保安室里看。
　　窗户玻璃反光，没太看清楚。李乐意发现大门旁边的小门好像没关严。他停下车，推开小门走了进去。
　　来到保安室，发现里面果然有个人，仰头坐在椅子上，头上盖着报纸，腿搭在桌子上，看上去正在大睡。李乐意看了一眼，感觉身形不像是王大爷。但是没有多理会，拿起桌上开自动门的电动钥匙，按下按钮，打开大门后就出去把自行车推进来了。整个过程中，旁边的人纹丝不动，一直在睡。
　　换上保安制服，李乐意在屋里坐了一会儿，感觉挺无聊的就出去转了转，但是又不敢走远，眼睛一直瞟着大门那边，因为里面那位一直睡着，估计有人来了他也不知道。
　　直到中午吃饭的时候，那个人也没有醒。李乐意颇为不解，这又不是值夜班，至于这么困吗
　　“吃饭了。”李乐意端着拿来的盒饭说。
　　对方还是不动。
　　没办法。李乐意只好自己端着盒饭自己吃了。
　　吃完饭去工厂周围转了一圈，回来再看，饭依然没动，人依旧没醒。
　　这时外边的门被敲响了。是给工厂送盒饭的人。
　　“您好。请问您吃完了吗？吃完了的话能麻烦把餐盒给我吗？”配餐公司小哥在门外说到。工厂的午饭虽然是盒饭，但盒子却是塑料的，每次吃完配餐公司的人还要收走。
　　“哦，这盒儿您先拿走吧。这盒……”李乐意先把自己吃完的那盒递给对方，再回头看了看旁边的睡神和他的那盒丝毫未动的饭，对配餐公司的人说：“这盒还没吃，您能等一下吗”“好的。不过麻烦快一点，而且一定要送过来。天气热了，剩饭留下会变质。”“好的。”
　　这次不叫醒他不行了。李乐意只好撩开了那个人脸上的报纸。
　　“大叔，起来吃饭吧。这个饭盒儿一会儿还要收走的……”报纸掀开，居然是一张很年轻的脸。
　　虽然意外，但这张脸和报纸下的修长身形才是相配的。
　　不知不觉间，手指一松，报纸又重新盖回到了对方脸上。
　　“既然都掀开了就别再盖上了呗。”
　　报纸掉落的同时那人醒了，伸出手重又把脸上的报纸揭掉。
　　李乐意颇为尴尬：“嗯，那个，我就是想叫你起来。那个送饭的人说了……”
　　“我都听见了。”
　　听见了李乐意颇为震惊，难道这家伙一直在装睡
　　“你新来的”终于醒了的这位大哥点了根烟，在吐出的一片烟雾中对李乐意说道。
　　“哦，我替我爷爷来的，他去旅游了，我替他上几天班。”
　　嗜睡大哥递了根烟给李乐意，李乐意摇摇手拒绝了。
　　“怎么称呼？”
　　“李乐意。”
　　“你乐意？”大哥闻言，叼着烟挑起了一边的眉毛。
　　“谁乐意啊！是李乐意，木子李，不是你。”李乐意无奈了。自己的名字不知道多少次和别人自我介绍被误听成“你乐意”。小的时候无数次因为这个想改名。
　　“哈哈，你这名字挺别致啊！”大哥夹着烟，伴着烟雾笑道。
　　“我这名字是我爸起的。我妈说她怀我的时候身体不好，医生说她有可能会早产，建议不要我了。我爸也劝我妈说要不别要我了。可我妈偏不，每次我爸这么跟我妈说，我妈就喊：‘我偏不!我就要生!我乐意我乐意我乐意!’然后我爸就说‘’好好好，你乐意你乐意，干脆孩子生下来就叫‘李乐意’好了！后来我生下来八斤多，不但没早产还超级健康，可我还是叫李乐意了。。。”
　　“咳，咳，咳，哈哈哈哈哈哈哈!”听完李乐意的故事，大哥笑得一口烟呛了出来。
　　“有这么好笑吗。。。”
　　大哥皱着眉头笑着，一边被烟呛得咳嗽，一边往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没有回答。
　　“那您怎么称呼？”这次换李乐意问了。
　　“叫我老刘就行。”
　　“老刘？”李乐意闻言再次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明明这么年轻，问什么自称老刘？这不是老大爷才会用的自称吗？
　　“你又不老，干嘛喊你老刘。”李乐意直言内心想法。
　　“代号而已。总之我姓刘。”
　　“……”李乐意一时无言以对。什么老刘老刘的，故意弄得神神秘秘，直接像我一样直说大名不就好了。李乐意如此想到。
　　“对了，饭，你快吃吧。”李乐意指了指窗台上放的盒饭。
　　“我不吃了。你让他拿走吧。”大哥看都没看一眼
　　“不吃了？你不怕下午饿吗？”
　　大哥没有说话，在易拉罐做成的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叼着烟走出了保安室。
　　“我去买点喝的。你要什么？”大哥站在门口，回过头来对李乐意说道。
　　“哦……不用了。谢谢啊。”
　　大哥闻言没有回话，径直走出了保安室。
　　李乐意看着他的背影，小声“切”了一声，“不就是长得一副社会大哥的范儿吗？拽什么拽!”
　　说罢抄起窗台上的饭盒，准备给配餐公司收饭盒的人送去。与此同时，眼睛瞥到了窗台上的一沓表格，标题是“保安室值班记录”，前几行里都是李乐意爷爷工整的正楷字体的大名，还有王大爷极力想写好但是还是隐约透出如同小学生字体的名字，而到了后面几格，名字换成了另一个。
　　“刘……刘……这是刘什么啊？”李乐意盯着那个新的签名看了好久都没有辨认出来到底是什么字，写的不乱但是有点太连了，而且能看出来一气呵成，很有气势。
　　“刘利习。利益的利，学习的习。”
　　刚才那个冷冷的声音再度想起。李乐意不禁猛然一惊。转过身去才发现那位大哥正叼着烟倚在门框上看着他。
　　“吓我一跳。。。你不是出去买东西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没零钱了，你有20吗？”
　　“我看看。”李乐意闻言翻了翻裤兜，抽出两张皱巴巴的十元钱递得他。
　　“这是留着擦屁股的吗？”刘利习拎起那两张阮塌塌的纸钞，挑着眉说道。
　　“那你别要了。”李乐意说着伸出手去拿。但同时刘利习快速地把钱又朝着他的方向抽回去了。
　　“嗨，反正是要拿它换东西的，何必和它过不去。谢了啊！”说着转身走了出去，背对着李乐意晃了晃两指见夹着的那软软的20元钱。
　　李乐意刚想回个“不客气”，但怎么想怎么觉得他好像没有要还的意思。
　　李乐意坐在窗前，靠着椅子背儿，把保安帽子扣在脸上小睡一下，中午属于工厂午休，他们这种门卫也能顺势跟着休息一下。
　　再睁眼的时候，李乐意明显感觉自己睡过了。猛然坐起，胡噜了一把脸，转头看一眼表，已经三点多了，果然已经过了午休时间。这时他环视周围，发现刘利习已经不在保安室里了。透过玻璃窗，发现他站在大门口看着一辆辆卡车开进来，后背挺得很直，能很明显地看到制服上的拼接线。从侧面看眼神很认真，透着一股军人般的凛冽。这个样子和早上那个盖着报纸一直睡觉的人好像不是一个。正看着，他回过头来，正好和李乐意四目相对。李乐意楞了一下，抓起桌上的保安帽子，一边戴一边从屋子里走出去。
　　“醒了”刘利习问从他身后走来的李乐意，却没有转过头，眼睛依旧看着货车。
　　“嗯。不好意思啊，睡过了。这是在运什么？”
　　“一批零件。”
　　“哦。”
　　两人就这样站在一起看着货车从门口进来，一时无话。
　　“下次我再睡过了，你叫我。”
　　“想不到你还挺认真。”
　　“怎么，我看着很懒散吗？”
　　“那倒没有。就感觉你不会甘愿一天到晚呆在保安室里。”
　　“哦？为什么这么说？”李乐意颇为不解。
　　“像你们这样的小孩儿，不正是在外面撒欢儿的时候么，怎么可能愿意呆在这小破屋里。”刘利习依旧背着手，目视前方地站着。
　　“小孩儿。。。我已经18了，可不是什么小孩儿。”大概这个年龄段的男生早已在心里把自己定义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所以别人说他小说他幼稚的时候他极其不习惯，“而且我也不喜欢在外面撒欢儿。”李乐意直言不讳内心的想法。刘利习听后没有说话，却忍不住唇角微微上扬，“哦，那看来工厂找了个好保安。”
　　什么意思？李乐意听刘利习这么说，感觉他好像有点瞧不起自己。他虽然看上去比自己大，但也就20出头而已吧，凭什么这么不把自己当回事儿？
　　“喂!过来搭把手!”这时一个运货的小工冲着远处另一个喊道，让另一个过来帮他搬一个大箱子。
　　“诶，来了。”远处的人应了一生，就马上往这边赶。
　　李乐意见状立马上前一步，抢先那个正要往这边走的人抱住箱子的另一端：“我来吧!”如此积极，一半是因为他的热心，另一半则是内心深处在向刘利习示威，表明他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弱。
　　箱子抱过来的一瞬间，李乐意就傻了。这是什么零件这么重!李乐意在内心吼道。但是为了不在刘利习面前丢脸面，为了推翻他觉得李乐意很弱的想法，李乐意居然硬撑着把重重的箱子一路搬到了库房门前。
　　“我来吧。”这时刚才被叫过来的搬运工已经过来了，对着李乐意说。
　　“不用不用。我闲着也是闲着。”李乐意如同上了发条一般一趟趟地帮着搬运工运送货物，丝毫不给原本的搬运工插手的机会，只能直愣愣地站在那里看这个保安抽风。
　　搬的货物很重，李乐意废了很大力气，加上六月的天气的炙烤，李乐意已经满身大汗，汗珠儿顺着头发丝儿滴下来，砸在地上拍成圆形的深色水渍。搬运的过程中李乐意朝着门卫的小屋看了一眼，发现刘利习并没有看他，而是又把两条腿搭在桌子上，半躺在椅子上翻报纸。
　　全部搬完以后，和李乐意一起搬货物的搬运工抬起手臂，用身上穿的短袖制服的袖子擦了把头上的汗，对李乐意说道：“行啊，哥们儿，以前是搬家公司的吧!”李乐意尴尬地笑了笑，没有回答。他转头看向保安室，刘利习已经不在那里了。
　　下班的时候，已经换上自己衣服的李乐意推着自己的自行车往工厂大门外走。一手扶着车把，一手在脖子和肩膀周围酸痛的地方按着。“才搬了没几箱啊。”李乐意在内心疑惑道，感觉自己的身体素质下降了。正在盘算着要不要制定健身计划的时候，突然感觉自行车后座一沉，有重量压在上面，自行车走不动了。回头一看，居然是刘利习。
　　“要走了？”刘利习半坐在李乐意的自行车后座上，一双长腿伸直搭在地上，正在点烟。
　　“怎么一下午都没看见你？”李乐意停下车，回过头看着他说道。
　　“我在生产车间那边巡逻。”刘利习夹着烟说道。
　　“哦。怎么不叫上我？”
　　“看你搬东西搬得热火朝天，不好意思打扰你。”
　　被刘利习这么一说，李乐意感觉自己刚才的行为极其幼稚，好像为了逞能耽误了工作。不由得脸上泛起一阵热。
　　“哦……那不好意思了，下次值班我替你巡逻。”
　　“不必。”说完叼着烟，离开李乐意的自行车后座，又往工厂的方向走。
　　“你不回家”李乐意朝着刘利习的背影喊到，可是刘利习没有回答。
　　刚走出去几步，刘利习朝他身后的李乐意扔过来一个很小的东西。李乐意下意识地接住了。打开手心一看，原来是一颗旺仔牛奶糖。
　　“这什么？拿我当小孩儿？”李乐意捏起那颗糖，一边看一边不解地说。自从小时候因为蛀牙被他爸爸强制下令戒掉糖以后，李乐意已经很多年没吃过糖了。
　　“下午买烟的时候卖东西的没零钱找了找了一个这个。给你吃吧，搬了一下午箱子正好补补!”背朝着李乐意往前走的刘利习对身后的李乐意说道。
　　李乐意看了一眼糖的包装纸上印的旺仔的大眼睛，并没有打开，而是放进了裤子口袋。
　　推着自行车继续往大门外走，正想着一会儿晚上要不要去好朋友薯条家打游戏，手机收到微信的提示音就响了。打开一看，是班里的聊天群，发消息的人班长。
　　“明天，鲜宴308，11点。啤酒不限量供应。”
　　班长头像旁边写着简短的明天的聚会安排，消息一出，立马连续引来一连串的响应。
　　“班长不错啊!”
　　“明天争取喝倒班主任!”
　　“物理老师归我啊!”
　　班里的活跃分子们的头像和回复接连跟进，后面还加入了一系列的表情包。李乐意笑了笑，刚要打一句“班长可别先喝趴了。”又一条私信就发来了。
　　“我寄给你的明信片收到了吗？”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可是发信人的名字和头像却让他如鲠在喉，瞬间心情降到了冰点。那是个这段时间让他想起来内心就痛苦的人：前女友。
　　即使心情不好，家还是要回的。心不在焉地跨上自行车，往家里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