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吴叶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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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早…」
当金色的阳光开始流入这个漆黑的房间时，躺在巨大单人床上的黑发男子也缓缓睁开了眼睛。
墨黑的眼瞳还带着刚醒来的迷茫，本能地转过头望向床头柜上显示着5：54分的时钟。过了那么一两三分钟，那双眼睛才像是有点焦点般地眨了眨，右手撑起身体左手掀开铺盖，晃悠悠地从床上下来。
打开颜色单调的衣柜，从里面随意地拿出几件便整理起来，完成后又走向浴室，洗脸漱口，冰冷的水稍微刺激到了他有点怠惰的神经，他摇着头叹了口气，拐进厨房开始做早餐——也不过是用吐司机弄几块面包。接着涂点果酱，喝杯豆浆，吃下那个心情好时才会出现在餐桌上的鸡蛋，打开电视看看有没有什么有趣或者需要注意的新闻，像个过时的老人般享受独属于清晨的静谧。
待到七点二十，他便离开房屋来到停车场，发动车子后会准时在第一个路口稍稍停顿一会儿，和街上正在遛狗的约翰打个招呼，聊点家长里短，最后在七点五十的时候到达公司，准备各项事务，等待上班。
和H市那喧闹的，会传来各式各样的叫卖声的早晨不同，和H市那拥堵的令人心生烦闷的公路不同，和H市那栋充满缤纷色彩，糅杂着青春与汗水的大楼不同。
迎接他的只有单薄却又层层叠叠的空虚的白色复印件，一句句熟悉的英语问候，是他七年间不曾断过的日常。
但是他突然感到有点不适，这种不适急速地蔓延至他的全身，冻住了他全身的血液，让他产生出了恐慌，惊惧和崩溃。
——像是千里之外有个他始终牵挂的东西，没了一样。
二．
「嘘…」
当吴雪峰第五天走出那个一片狼藉的黑暗的卧室，在干燥的浴室里看着镜子里憔悴不堪的自己后，他确定自己正在被“空虚”这个可怕的词语所折磨。
而他连去寻找为什么会出现这种莫名其妙心情的时间都没有。
它使他开始充满怀疑，不安和害怕，恐惧着自己是不是每天都在被这个恶劣的词汇侵犯领地，它使他开始暴躁，又在接受越来越多同事担忧的目光后变成自暴自弃。
因为不知名的情况而崩溃的精神使他的内心筋疲力尽。
这般想着他又望向了左边，那里有一个与浴室一窗之隔的生活阳台，往里面走，会有他买回来的，专门收藏的爱刀。
那是可以解决一切的灵丹妙药。他的眼里充斥着渴求，又随即湮灭了下去，化作了一滩死水。阳光再次从地平线上升起，照进了那个阳台，那个厨房。可所有的这些都与他毫无关联，他只是一个在窗子的这头，跪在地上，死死地抱住头，埋在最阴暗的角落，闻着令人反胃的腥臭，感受着一点点灵魂解脱的安详的，废人罢了。
——这个令他焦躁，困惑，抑郁的被称为“迷”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Sir，”待到他再次恍神过来，对面只传来了一句带着虚伪关心和抚慰的话语，“Pay attention and tell me what you met.I will help you.”
他张了张嘴，抬起头望向那张象征美好未来的医生的脸，颤抖着，支支吾吾着，试图把整个胸腔的器官糅杂在一起挤出代表感情的一词一句。
可是做不到。
他只能面色平静的，用大的像是要把那些烦恼连根拔起一样的力气，死死地抓着头发。
他完了，他无比清醒地知道。
四．
没有带上任何行李，他坐上了隔天的飞机，返回了中国，回到了那个阔别已久的家乡，找了最值得信任的律师，写下了为时过早的遗嘱。
父母担忧和哭泣的脸在他的脑内像默片般黑白色地重复播放。
而一切都安排得那么井然有序，他尤自嘲讽，谁会相信这样一封条理清晰的遗嘱出于一个疯子手中呢？
当写完遗嘱的最后一句话，将它慎重地交给律师后，他放下笔，把自己埋在沙发里，眼神望向外面层层高楼的熟悉景色，回想起自己根本不算长的人生，竟然找不到一丝光点。
他的人生，原来这么失败。他的苦笑渐渐加深，眼神流露出一丝解脱。
“失败……”他皱了皱眉，自问道，“么……”
？
他所渴求的答案，藏于茫茫世事之中，难以寻找。
他所渴求的救助之手，匿于苍茫人世之中，无法寻找。
他无法远离这水生火热的矛盾迷宫。
若是能就此解脱的话——
他举起刀，对准那隐隐作痛的心脏。
电话响了。
五．
“……谁。”
“雪峰~你忘了么？我是苏雪樱啊~和你一起搭档了三年，怎么，现在日子过好了，老伙计就说忘就忘了？”
“……苏雪樱。”他干瘪地重复着那句俏皮话里的词句，坐在餐桌旁边的一个角落里，目光象征性地停在那个宽阔的阳台上，外面是漆黑的，容纳一切灯火的夜。
苏雪樱……苏雪樱……苏雪樱……他在内心里淡淡地重复着，在仅剩的记忆里寻找着。对了，和他一起拿三连冠的苏雪樱，他的小队长。
？？
“我们打国家赛出国了，你现在在哪儿啊？我想着你要是在国外就见个面咯~”
“……不了……我现在……很忙……”
“嘿诶——”女孩子的声音带着些许欢愉，隔着耳朵的距离，空旷地传入他的脑里，“我猜也是。”
？？？
“那你慢慢忙，闲下来随时给我打电话哦，不会把我的电话号码也给忘了吧？忘了也没事，我现在已经打给你了，好好记下哦。”
那边的声音顿了顿，随即响起了悦耳的笑声，奇怪地加重语气重复道，“是苏雪樱的电话哦。”
还未来得及思考其中的意义，世界就已恢复平静。刀便随着手机一起掉落在地上。
呆愣地坐了一个多小时后，他才缓慢地把目光移向躺在地上的手机，龟速地捡了起来，右手仿佛脱臼般无力地翻出自己的通话记录簿。
一个半小时前的那个号码，与通话簿里第一个写作“A-小队长”的人，恰好重叠起来。
他平静地寻问自己，这就是遗失掉的那一块么。
他闭上眼安静地答道，不是。
于是那双似曾泛过涟漪的眼，再次死寂了下去。
六．
“你想着什么呢。想着的是多美好的事呢。”
“可是一想到我无法与你共同感受那般甜美的回忆，乃至于你也无法理解我因爱慕你而产生的苦痛。”
“就嫉妒地发狂。”
“可是啊，相信我，我是那么的深爱着你，珍惜着你，比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更加注视着你。”
“所以神啊，杀了我吧。”
“让死的安详，停止掉我这颗躁动不堪，丑陋不已的爱慕之心吧。”
他阖上破旧的高中剧本，腹部传来的饥饿感和嘴本能发出的短促的呼吸正在疯狂地传达着警告的讯息，而他却仍旧用着平静的目光，如同死去般坐在窄小的角落里。
万事万物于他而言，早无所谓了。
我已放弃抵抗，迎接死亡来到。
七．
「１」
「８」
「６」
「４」
……
他跟着虚晃视线里的，不知名的人的唇形，干涩地喃出了莫名其妙的数字。
眼里却突然闪过了一丝光芒。
八．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号码为空号，请……”
机械的女声模模糊糊地说着冰冷的话语，于是那还未汇聚起来的光芒，随着他的眨眼，消失殆尽。
九．
「给你两个提示吧——」
温柔的男声仿佛从几千年前流淌下来般，在他濒临死亡之前，隔着白茫茫的雾气传了过来
。
朦朦胧胧中他看到那个曾出现在自己梦里好几次的男子。
即便面貌不清，轮廓也几乎快融化在虚白的背景里。可是他就是认为眼前这个人应该是穿着红白色的卫衣，一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样子。
视线里的人举起了右手，食指轻轻抵住唇，小声地开口道：
「三」
「七」
？？？？
即便是并没有任何语气的话语，他却就是知晓那双一定灵动的眼睛里应该是充斥着笑意，不带任何恶意地望着狼狈不堪的自己吧。
吴雪峰醒来，凭着本能或踉跄或跌倒或爬地靠近冰箱，喝下了绝食第四天的第一口冰水，进了医院。
十．
谎言。
哪句？
骗子。
是谁？
十一．
“「１」「８」「６」「４」……”
每天，那个男人便在清晨第一束暗淡的阳光里播出这个号码。
在黑夜温柔地怀抱里，播出这个号码。
安安静静地听着，从那边传来的——
“你所拨打的号码为空号……”
在这样做的第二年的那个燥热的七月份，摔碎了手机。
十二．
“嘟……”
“嘟……”
“嘟……”
在那个心血来潮的下午三点，那死去了两年的心脏，突然跳动了出来。
十三．
电话被接了起来。
他急促地呼吸着，直到能够开口说话后，才小心翼翼地问道，“是你么？”
接着那无数次出现在梦里的，仿佛嘲笑沉溺在梦境里自己的声音，带着数不尽的温柔，隔着耳朵的距离，清晰地传入他的脑里，“雪峰？”
十四．
干燥的空气变得润湿起来，炎热的室外变得清凉了起来。
金色的阳光流入了这个漆黑的房间。
吴雪峰闭上眼睛，笑了开来。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吴叶番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