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里》寂寞如璟

19、第十九章

　　之后的几天，苏月的日子过的算是轻松惬意。许锦霖依旧在忙，但他会尽量每天下午回来早一点，陪她看看书，写写字，说说话。而每天晚上给许锦霖和自己准备晚饭的时候，苏月的心里就会泛起一股类似于幸福的感觉，是很奇妙的感觉。她想，如果能够一直这样平静温馨的生活下去，她是一定会幸福的。
　　这天晚上，苏月把用餐地点设在院落一角。此刻太阳已经下山，天光微暗，余下的光线柔和而明亮。之前在石板上洒的水此刻已经完全蒸发，周围的空气中有了些微的清凉。苏月给许锦霖盛了大半碗白米饭，递给他说：“我准备的是东都风味的清淡饭菜，现在天气热，我看你一直吃不惯西京的浓重口味。”
　　许锦霖看了看石桌上的颜色清淡素净的丝瓜炒蛋、苦瓜肉片、清炒菜心和冬瓜排骨汤，浅浅的说：“的确，在东都那么多年，我的口味好像已经变得不能适应这里了。”他夹了一片苦瓜，放入嘴里慢慢品尝，眼里露出赞美之色，但咀嚼完了之后却说了一件很突然的事情：“不过小月，你明天中午去饭厅吃饭，大概会发现许府的厨子，突然改了做法，变成东都口味了。”
　　正咽下一口米饭的苏月听言微讶，问着：“为什么？”
　　许锦霖低头给自己舀了一碗汤，淡淡的说着：“因为明天许家将会到来一位来自东都的娇客。”
　　他这淡漠的口气反而让苏月感到好奇了，她追问：“究竟是身份多么尊贵的客人，让长辈们这么重视？甚至要去迎合她的口味。”
　　“东都沈家的大小姐。”许锦霖喝了一口汤缓缓回答。
　　“沈家？”一段时间以来对于所谓的权贵有了一定了解的苏月惊呼，“就是那个和西京许家齐名的沈家？”
　　得到的是许锦霖点头示意的肯定回答。
　　苏月不由得努力回忆出关于东都沈家的一些资料。东都沈家，也是一个少有的名门，其中最为引人注目的是，从沈家出身的历代皇室后妃。而沈家同样引以为傲的，则是它历代累积的财富。沈家的先人，十分聪明的并不以家族中出了后妃就借此入朝为官，而是利用这层关系，去扩展生意。百年多年下来，沈家已经在东都甚至整个国家积累了深厚的生意关系网，从一定程度上，名望和财富比许家更甚。
　　这个时候会有东都沈家的娇客到来，说明了什么？苏月疑惑的问：“为什么沈家的大小姐要到这里来？”在这样炎热的天气，从千里之外的东都来到西京，苏月暗想，绝对不会是为了避暑。
　　“沈大小姐的母亲，和大伯母是亲姐妹。”许锦霖依旧神情冷淡的说，“她这次来，名为看望从未见面的姨母。”
　　“呃？”苏月有些惊异这个理由，她怎么都觉得这只是一个表面借口。
　　“不过这位大小姐可是一位很有意思的人，相信她来了，许家一定会变得很热闹。”许锦霖口气轻松的说着。
　　听着许锦霖这口气熟稔的话语，苏月顿了顿问：“锦霖，你认识这沈家大小姐？”她想到，他们之前同在东都。
　　“嗯，算是认识。生意上有些来往。”许锦霖扒了一口饭，淡淡的说。
　　生意上？苏月开始觉得这沈家大小姐不简单，于是好奇的问：“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许锦霖神秘莫测的笑了笑，“你明天见到了，就知道了。”

　　等到第二天苏月在饭厅里真正见到那位沈家大小姐，才明白许锦霖所指的“有意思”究竟是指什么。
　　这位沈家大小姐，跟在许家大伯母身后而来，但一进饭厅，就让原本等的有点无聊的苏月眼前一亮。在这炎热的天气里，她穿着一件绯红的衣衫，与她雪白的脸相衬，更显明媚俏丽。但细看眉目，却实在谈不上是多美的女子，她的眼睛不算太大，和眉毛一样细细长长，发丝也不是最为纯正的漆黑乌亮，颜色偏淡微微发黄。但她的嘴唇长的极好，小巧秀丽，唇色粉红水润，与明亮有神的眼睛和雪白的肤色相衬，整张脸显现出江南女子特有的小巧精致的秀丽。
　　但看到她脸上一闪而过的精利神色和想起许锦霖隐讳的提示，苏月觉得此女子，绝对不会简单。但在饭厅里，和她并没有什么接触，许家大伯母简单的介绍了一下沈家大小姐沈静书之后，大家就默默吃饭。席间女眷之间也有简短的交谈，但苏月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观察。
　　吃完饭，许家大伯母拉上几位年纪轻的许家媳妇和小姐，说是让她们陪陪沈家大小姐沈静书。苏月笑笑，便跟着众人走去。
　　许梦瑶好奇的拉拉苏月衣袖，在后面低声说着：“十三嫂，这沈家大小姐好大来头。”
　　苏月微微笑了笑，说着：“东都沈家的大小姐，的确是很大来头呢。”眼睛却是一直盯着前方的绯红身影。
　　来到许家大伯母给沈静书安排的暂时住处，精巧秀美的小院落桃园，大家齐坐在清凉的正厅。沈静书让她的丫鬟端上许多精美的东都糕点和甜美滋润的凉茶，用来招待大家。
　　苏月坐在众人之间，看着沈静书大方得体毫无挑剔的待客之道，极少说话。她仔细的看了看沈静书的脸，却猜测不出她的实际年纪，大概是比自己要小吧。
　　正思忖着，就有一向快言快语的十二嫂王氏替苏月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沈小姐今年多大了？一个名门闺秀从东都来到这千里之外的西京，应该挺不容易的。”
　　正在喝茶的沈静书听言放下手中的白瓷茶杯，微微笑着说：“我今年二十有六了，因为年初丈夫新丧，所以到姨母这里来散散心。”
　　这几句话让众女子骇然，包括苏月。大家纷纷出声安慰，却怎么听都觉得虚伪。但是沈静书脸上没有悲恸之色，只是说着：“事情过了大半年了，我已经不太伤心了。现在我很好。”
　　这种大方的态度，让苏月在心中微微佩服。这女子，真坚强。
　　然后话题又转到保养上面，一干老少女人都羡慕沈静书二十六岁还依旧白嫩如少女的皮肤，气氛很快又轻松起来。
　　喝茶聊天的时间过的很快，坐了半个多时辰，许家大伯母率先起身说要回去午睡，身后的那些年轻女眷便纷纷起身告辞。
　　苏月是走在最后，刚走出房门，便听到站在她身后的沈静书轻声问着：“你就是许锦霖娶的女子？”
　　惊异于这突然的一问，苏月回过头看向沈静书，却见那沈家大小姐已经转过身去走向内室，只留给她一个绯色的美丽背影。
　　苏月为沈静书这突然的一问弄得有些莫明其妙，难道这沈家大小姐和许锦霖的关系并不仅仅是生意上的认识那么简单？可是她并没有上去追问，只是疑惑的看了一眼，然后转身回去了。
　　但是回去后，苏月发现自己竟然有些心浮气躁。她睡不着午睡，闲闲的半躺在长长的躺椅上，看着窗外未时和申时交替的午后灿烂阳光。庭院里的石榴树，此刻已经挂上半个拳头大小的青色果子，苏月几乎可以想像一两个月后成熟的石榴果实，会是多么的甜美多汁。可是，那个时候她还会在这里吗？如果在，她又会有闲心去平常那美味的石榴吗？又会……和谁一起？
　　心情再次烦躁起来，苏月起身走进内室，从梳妆台边的小柜子上拿了几本闲书，想要翻看一下平复心情。她并没有让丫鬟在身边伺候，所以此刻静谧的室内，苏月一个人穿着薄薄的内衫、赤着足，走在冰凉的地板上。一个人的独处让苏月突然觉得轻松了些，她走回躺椅边，半躺上去，随手翻开一本闲书。
　　这时的她已经认识不少字了，苏月看了几则古人生活小趣闻，心情开始慢慢平静。又多看了一会儿后，苏月在这安静的午后时光里，终于发困直至慢慢睡着。
　　等苏月醒来，日头已经偏西，外面金灿灿的光线将整个屋子笼罩在一种明媚和欢畅之中。她首先是拿开了半遮住自己脸的书本，眨了眨眼睛想要适应从窗外透来的明媚光芒。但刚坐起身子，就看见躺椅的另一边，靠着椅背而坐的许锦霖。
　　他显然已经回来一段时间，身上已经换上浅色的轻便服装，但头却是半靠着椅背一角，双眼紧闭，显然已经睡着。
　　苏月暗自诧异他是什么时候回来，心中却是玩心突起，轻手轻脚的走过去，慢慢靠近了许锦霖。极少见到他的睡颜，苏月细细打量着。金黄的光线在他的脸上投下模糊暧昧的光影，额头和侧脸由于这光线，染上了一种温暖的色泽，而眼睛下方的阴影和另一边的阴暗，则让他轮廓深刻。苏月由衷的感叹，眼前的这个男人，至少表面上属于她。
　　正在苏月这么在心底感叹的时候，眼前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睛。苏月微窘，忙别过眼睛，站直了身子。
　　许锦霖似乎毫不在意，他坐正了身子，淡淡说道：“小月，你醒了？”似乎完全不知道，刚刚醒来的其实是他。
　　听着他由于刚睡醒而略带低哑的声音，苏月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是的。”然后问，“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有一会儿了，看你睡的香就陪你睡一会儿。”许锦霖毫不在意的说着让人有些误解的话，起身喊来丫鬟去打洗脸水。
　　等到许锦霖和自己都简单洗漱一番后，苏月才貌似不经意的说起:“今天中午我见到那位沈家大小姐了，果然不一般。”
　　“哦，是吗？”喝下一口茶的许锦霖微微挑眉，问着：“怎么个不一般法？”
　　“嗯……”苏月想了想说：“她虽然不是很漂亮，但是吸引人注意。而且她似乎颇受许家长辈们尤其是长房的重视。”
　　“那是自然，曾经主管沈家一半的生意，并且入主夫家帮助夫家拓展了数十倍的生意的女人，当然不简单。”许锦霖淡淡说着沈静书的光辉历史。
　　“啊？她有这么厉害？一个女人在生意场上这么了得？”苏月的惊讶不已。
　　许锦霖看着苏月惊讶的表情，面露笑容却语气微讽的说：“虽然在东都女人抛头露面，不是一件很雅观的事情。但是如果对方是一向行事不拘一格的沈家大小姐，大家也不会觉得奇怪。”紧接着他又讲了一些这沈家大小姐的事情。
　　原来这沈家和许家相比，有着很大不同。做为培养出历代后妃的家族，当然多少程度上有些重女轻男，所以沈家的男嗣一直都比较单薄。到了沈静书父亲这一代，更是只有兄弟两个，旁支也逐渐稀少。虽然沈静书这一辈，姐妹是有好几个，可是做为长房长女，她的样貌出乎意料的不太出众。这样的一个女儿，不可能给沈家带来来自皇室的荣耀，但依然相当受疼爱和重视。因为她意想不到的很有经商头脑，十四岁就开始接手家族生意，等到十八岁，更是已经掌握了沈家一半的生意。
　　而这位一向有着惊人之举的沈家大小姐，最惊人的事情，则是义无反顾的嫁给了当时只是个普通富户家少爷的张嘉文。没有招张家少爷入赘，反而是带着丰厚嫁妆下嫁的沈静书，在之后的几年，帮助原本做丝绸生意的张家扩展，直到后来几乎垄断了东都甚至半个国家的丝绸交易。
　　这样的女子，算不算得上特别不简单？
　　苏月听完沉思了一会儿，有些犹豫的问：“锦霖，听这沈家大小姐说她是因为丈夫新丧，所以来西京散心。真的只有这么简单吗？”
　　“当然不会这么简单。”许锦霖很干脆的回答，然后平静的说着，“沈静书和张嘉文成亲多年，一直无子。后来张嘉文不顾沈静书的反对，执意纳妾生子，从此夫妻不和。今年初，张嘉文死后，原本就被沈静书压制的一些张家族人，借张嘉文之子之名与沈静书争夺张家财产。沈静书一气之下，放弃了所有的张家财产，回了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