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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6)夏何华山对峙心理解析(小说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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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越打得厉害,他笑得越响。他说倒也不因为我的脸给蛇咬坏了,这才不爱我。他从来就没真心喜欢我过,毒龙洞中的事,在他不过逢场作戏,他生平不知玩过多少女人,可是真正放在心坎儿里的,只是他未婚妻一个。他说他未婚妻又美貌又温柔,又天真,比我可好上一百倍了,他说一句,我抽他一鞭;我抽一鞭,他就夸那个贱女人一句。打到后来,他全身没一块完整皮肉了,还是笑着夸个不停。”
从何红药与同情何红药的读者角度上看,夏雪宜对救命恩人何红药没有一句感激的话并且百般刺激她,确实是忘恩负义,绝情绝义,残酷冷血,是个地地道道的白眼狼,活该被天打雷霹,但我们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夏雪宜最突出的魅力不也在此显露无遗吗?
夏、何在华山对峙那年,夏雪宜最多二十六岁,何红药二十二岁,他们都相当年轻,何红药是一名除了爱情什么都不懂的夷家女子,在当时崇尚儒家的汉族社会属于“化外之民”。夏雪宜是金庸所有日后“邪气人物”的少年时代,他是位比少年杨过还要偏激还要任性还要疯狂的人物,不过依照他对温仪的态度,如果他没有死掉并且能和温仪长相厮守的话,终有一天他会改邪归正,会被社会收编,但他来不及像杨过那样成为另一个神雕大侠,就倒在命运的脚下,鲜血满地,化骨扬灰,所以他从来没有被这个社会同化过,在本质上依然是一个最纯粹最任性的少年,这种少年无法无天,没有善恶对错的观念,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谁也奈何不得。这就是他能够对何红药这么自私的原因之一。
不过,依青莲的想法,夏雪宜不算是最纯粹最任性的少年,毕竟他出身于书香之家,童年时代便惊才绝艳,儒家思想不可能对他没有半点影响,就凭他选择温仪做他的心上人就可以看出中国传统文化对他的影响,所以他对何红药这般绝情应该另有原因,我想深入地探讨夏雪宜的心理状态。
青莲站在客观的角度上,依照情理推测夏、何两人当年华山绝洞中是如何对峙的。
读者看到的是何红药的惨状,听到的也是何红药的叙述,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可大家有没有想过,人在回忆过去的时候,总是习惯于将自己不好的一面掩藏,何红药也一样。我敢肯定,何红药与夏雪宜在华山绝顶无名洞中对峙之时,她不单会大骂夏雪宜对她负心薄情,更会不止一次地用极为狠毒的语言地在夏雪宜面前咒骂温仪,骂温仪是贱女人,狐狸精还是轻的(书中就有写道:“你妈妈呢?你妈妈定是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狐狸精,这才将你爹迷住了,是不是?”、“我抽一鞭,他就夸那个贱女人一句。”、“好,好,你临死还是记着那个贱婢,把她的钗子咬在口里!”可知在何心中,已经千万次骂温仪是贱女人,贱婢,狐狸精了),相信这个失去一切的女人在极度愤怒极度疯狂极度嫉妒的情况下,是什么不堪入耳不忍卒听的恶毒语言都可以骂出来的。比如青莲就相信何红药会说出:“你说那个**很美是吗?我就拿刀在她脸上划上几十刀,看你还说她美不美?”之类恶毒的话来。
夏雪宜是何等骄傲的男人,他爱温仪胜于爱自己的生命,只因温仪不仅是他的爱人,更是他“爱”的信仰,他身世悲惨,历尽沧桑,小时候经历那样的惨祸,成年后遇到意中人幸福没几天就被打断手筋脚筋,除了童年时代家人健在时有过幸福生活与温仪的短暂一个多月的快乐时光外,在他人生的其它任何时段都不曾有过真正的快乐,如今他武功全废,被一个因爱生恨的丑恶女人囚禁于无名野洞,现在他除了心中那份最炽热最深沉的爱,还拥有什么?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所以在他心目中,世上没有任何人或东西可以比得上他的温仪,包括建文帝的藏宝图,包括他自己的生命。在这种情况之下,他怎能够忍受何红药口口声声在他面前说要杀死温仪?他怎能够忍受自己最爱的女人被他看不起的女人如此侮辱?怎能够忍受自己“爱”的信仰遭到亵渎?他又是个有仇必报的人,没有那么宽大的胸怀,他若是会武功,何红药敢骂他的温仪,只怕早就一剑把何红药给杀了,可他武功全失,为了维护自己最爱的女人,为了维护自己爱的信仰,他只能用嘴巴与何红药争锋相对,只能用自己的生命来维护自己的爱人名声与尊严,维护她在他心目中最美好最善良最纯洁的形象。所以何红药打得他越凶,他就夸温仪夸得越厉害,她打得他越痛,他的心里就越高兴。
这绝不是说夏雪宜有自虐的倾向,更不是说他绝情绝义,恰好证明他太重情重义。我不相信他对何红药毫无愧疚之心,如果没有丝毫愧疚之心,他后来不会封洞自杀(书中就写道:“负人不义,又耻于向人求救”),但在那种情况下,已容不得他向何红药道歉,只因他知道就算千万句道歉都不能弥补他对何红药的伤害,他也知道何红药最需要的是什么,需要是他能与她结为夫妻,白头到老,可这是他死也不能答应的事情,所以他在维护温仪的同时选择狠狠地伤害何红药,只有刺激何来打他,他那些许愧疚的心灵才能得到释放,何每打他一鞭,他的愧疚之心就会减一分,到最后他被何打得遍体鳞伤之时,他内心深处曾经对何的愧疚之心完全消磨贻尽。
其实这只是夏潜在的心理状态,是次要的原因,最重要的原因是,夏雪宜觉得他是为保护自己最爱的女人而受此无情鞭打的,所以何红药打得他越凶,他就越高兴,如果何红药把他活活打死,我敢肯定他会含笑而终,其实他这种心态和何红药一模一样:“我觉得为了她而去冒险,越是危险,心里越快活,就是为她死了,也是情愿的。”(鉴于这是夏的心理,所以将小说原文的“他”改为“她”)——在这种意义上来看,夏雪宜与何红药都是同一类人。只是何红药爱得有些盲目,有些愚蠢,而夏雪宜自始自终都知道自己在爱些什么,自始自终都知道自己最需要什么。他完全忠实于自己的心灵。
可怜的何红药,停下你毒打的鞭子吧,你不觉得你这样做是在成全你爱人至情至性的地位吗?你不觉得你这样做让你最爱的人越来越讨厌越来越仇恨越来越看不起你吗?你看你现在成了什么样子?去照一下镜子吧?如果你照一下,你就知道你现在的脸孔有多么丑陋神情有多么可怕,你双眸喷火,你咬牙切齿,你满脸都是疤痕的丑陋恐怖的脸因为愤怒而扭曲得不成人样,别说你的夏郎从来没有爱上你,就算他以前对你有些感情,看到你这样子,也会倒足胃口。你的面目越扭曲狰狞,他心上人的容貌就越美丽清纯,你的手段越残忍毒辣,他心上人的性格就越善良可爱,他在你的狠狠鞭挞之下,会更加怀念他心上人的音容笑貌,他的头脑中会像电影一样闪现出他与温仪相处的美好时光,想到心上人在他们生离死别的最后时刻朝他喊道:“你快走吧,我永不负你!”每当想到这些,他的心里肯定又是甜蜜又是辛酸,在这种情况下,你还想让他爱你娶你?唉,这怎么可能?我看他就算去死,也不想看你这副面孔,不想受你这种非人的折磨。
可一个人在深受刺激的情况下,要停下手中的鞭子保持理性,谈何容易?唉,其实我完全能够理解何红药的愤怒,只是站在夏雪宜的角度上看,我也可以想象他的心情,就算他明知道自己万分对不住面前这位女子,但面对一个手段毒辣,面目狰狞,与地狱中的恶鬼没有多大区别的何红药,面对着一个口口声声说要杀死他心上人,要将他心上人毁容的丑陋女人,他还能有什么温柔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