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Chapter 03 ...
-
这注定是长沙城百姓印象深刻的一天。
长沙城有名的红二爷娶妻，先不论这新娘子不过是城北穷地界出身的面摊丫头，就说半年前红二爷当街买了这个差点被背入烟花地的无名丫头也够街头巷尾说上一番。
没想到短短半年，无名丫头成了二爷夫人，红府更是张灯结彩好不热闹，来往的俱是富商豪绅，上席坐的是长沙城的‘皇帝’张大佛爷，门口迎来送往帮忙与宾客寒暄的是半神仙的齐铁嘴，为着这门喜事二爷更是使了家仆在城北布施，接到红府窝头、米粥的穷苦人都赞一句‘二爷夫人百年好合’，朝红府方向磕头感激，得的福比那些泥塑菩萨还多。
听说红府明日还要放粮，二爷亲自吩咐家家都可以领到，如此长沙城内再无人敢提面摊丫头，都敬一声‘夫人’。
红府这般唱念做打，明眼人都知道二月红是上了心为夫人作势，这边红火着，却有人暗地里说起几个前从良的缙云姑娘，奚落者不多鸣不平者倒不少，只说二爷是个风流人，娇妻美妾赛神仙......
解九爷临出门前被家里大总管绊住了脚，家里往北边的商队带消息回城了，是周缙云托的事有了消息，解九原就挂着二爷外置别院的那位娇客，既然插手就想要从二爷、佛爷手里把人情落实了，一想这消息来得也算及时，这下有了由头，只怕还能见上周缙云一面，到时候再使了家里人去劝，合成一桩美事也好。
转了书房细细询问底下人，倒没想又是一桩富贵：原来那崔爷隐了家里势大，说是小商人无非是不在长沙地界有买卖，大生意全在北平、上海，到长沙是被芬花绊住作‘微服私访’，解九那边正有一桩烦心事在山西，若是请着了崔爷抬抬手，山西的路也就打通了。
不由笑了，这缙云倒是真真假假让人看不清，不过姐妹倒处的极好，到了晋中不久便成了那位崔爷名正言顺的三太太，还坐了胎，若生下一男孩儿可是那崔府大少爷呐......
解九爷这边理了事，这才又出门，算是迟到了的，误打误撞倒遇上了周缙云。二爷那处别院在他大宅前面些，他素来喜欢清静，所以跟二月红在城中心置大宅不同，他解家大宅在城南新贵区，到城中反而长宿在棋楼里。
下人说周缙云装扮华丽，还是一身桃红旗袍，解九爷叫人开车在后面，眼见快到红府忙打发脚程快的伙计跑着去找佛爷，心一横吩咐人在周缙云下黄包车时钳了周缙云上他的汽车，调头去佛爷的官邸。
若是周缙云闹只打晕了再说。
周缙云怕别院的司机故意带着自己去其他地方特意叫了黄包车给了两个银元，毕竟那院子里除了秀秀、红丫都是二爷的人，没想到下车便被人敲晕，临闭眼只恨恨流下一滴泪，滚到尘土里......
解九爷进了红府，亲自与二月红道了迟，新姑爷就被齐铁嘴给拉过去，这边张副官不露痕迹的引了路，坐在主席面上，佛爷身边。
解九爷与主席面上众人寒暄，待坐下才侧身小声与佛爷说：“让人送到佛爷府上去了，想是应该到了。”
张启山也不回话，只微微颔首，侧头与副官低语几声，张副官便先行离开了。
解九爷打晕送来的人，官邸管家也不管如何，只吩咐送到客房，又嘱咐了丫头去伺候，只是解九爷的随从拿了药来，管家实在不敢做主，只得堵在客房门口。
两边僵持，张副官就进来了。
“您看......”
管家也是为难，他虽为张家效力半生，可他只为张家当家人佛爷一人，佛爷没有吩咐，便是礼遇了解九爷也不敢让解九爷的奴仆在张家地盘胡来。
张副官看了解九爷随从一眼，又看了那随从手里的碗，那随从忙有颜色的说：“九爷吩咐的，说让小姐好好睡一觉。”
张副官接过药碗，低头嗅了嗅，随手搁在身边的丫头手里，低声与管家说了几句，这才与那随从说：“你们那药太霸道，伤了小姐身子九爷也要怪罪。”
“我让人去备，你们去找你家九爷吧。”
说完便自顾自的离开。
张副官亲自盯着熬了药，又亲自端了药带着丫头、婆子去了客房，因送来时周缙云晕了过去，底下人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房间里只周缙云一人平躺着。
张副官瞧了一眼窗户，靠近床边看了周缙云半晌，朝婆子一使眼色，婆子们便上前要去拉周缙云的手，周缙云反手用握在手里的发钗划破一个婆子的手，又抓着那婆子把发钗抵在婆子脖颈，恶狠狠的盯着张副官：“我要见二爷！”
张副官脸色未变，一挑眉，那婆子反手便制住了周缙云，另一个婆子也上来一起钳住周缙云，张副官转头看端药的丫头，那丫头立马利索的给周缙云灌药，药汁喝了一半撒了一般，一碗灌完又是一碗，两碗下肚张副官才摆手。
那些婆子钳着周缙云知道周缙云昏睡过去才松开手。
撤了那些婆子和灌药的丫头，又有丫头敲门进来，端着干净衣物和洗漱的铜盆、以及两床新的被子，张副官看着昏睡的周缙云，沉声说：“小心伺候。”便离了客房。
力气大的丫头抱起周缙云放在一旁榻上，重新铺了床、换了被子又把周缙云抱上床，再来便是给周缙云换衣服，撤了头上的朱钗、耳坠，净手洗脸，甚至帮忙擦拭了周缙云沾了药的头发，一番折腾下来房间里愣是无一人出声，完了才抱起脏了的被子、端起用过的铜盆轻手轻脚的离开。
张副官又进来了，带来了秀秀，吩咐秀秀守在周缙云床前，自己则坐在离床最远的角落里。
张副官看着沉睡的周缙云，不知不觉想起了故人......
张启山晚上才回府，管家事无巨细的说了下午的一切，听到周缙云刺伤了婆子，还演了一出‘胁迫’的戏码，难得真心的笑了：“倒是像志忠！”
管家吓了一跳：“那位小姐是......”
张启山脱了手套，疲惫的在沙发上坐下：“志忠七年前帮我去上海办事，他家走丢了小女儿，原是志忠和家里小妹妹约好要去找貂，那小姑娘因为志忠离家出门去找，结果再不见人了。”
“是我对不起志忠......”
管家点头：“那位小姐看着倒真的像周家的人，尤其像极了周大小姐......”
提起周凤云，管家不由去看张启山。
周凤云与张启山一同长大，情分不比他人，在他们这些张家老人心里想着周凤云大抵会是张启山的夫人，可惜当日回东北时，周凤云已是长眠地下。
周凤云死得那般冤，周志忠又为了佛爷死得那般惨，周家一门横死断后，若真是周家走丢的那位小小姐，倒是世事无常。
只是为何会这样进的官邸？
张启山也知管家疑问，只说周缙云多半会想着方离开官邸，让家里奴仆警醒些，也多注意些莫让周缙云伤了自己。
今日绑了周缙云实属下下之策，凭着周家人烈性，张启山实在是担心，可现在这样他也无能为力。
以往对周缙云身世多是猜测，现在倒希望周缙云没有周家人烈性，不要像凤云......
张启山一夜难眠，天刚亮便来了客房。他知道男女有别，更知晓以周缙云现在的身份两人实在尴尬，于情于理他都不该这样私下见周缙云，更不该让周缙云留在官邸......如何想都是一笔烂账！
推门进屋，张启山却被吓了一跳。
“这天还没亮，佛爷来这里作甚！”
周缙云站在窗前，她的丫头秀秀趴在床边熟睡，侧头看张启山，含情带怨的看着张启山。
周缙云不懂，张启山绑自己作甚！难道兄弟交好连女人也可以相易？！
张启山只觉周缙云那双眼睛像极了刚刚周凤云在梦中质问自己薄待自己亲妹妹的样子，不觉侧头避开，伸手按下电灯开关，一室明亮，也惊醒了熟睡中的秀秀。
秀秀看着窗边的周缙云，吓得睡意全无，起身便扑上前去抱住周缙云：“太太你可不能想不开啊！”
周缙云对秀秀的哭喊无动于衷，只淡淡地说：“太太？”
“二月红的姨太太？还是你张启山的姨太太？”
依旧紧盯着张启山，唇角俱是轻蔑。
秀秀这才看到张启山，扑通一声跪地，为的是周缙云的话。
早年张大佛爷的威名可是动刀得来的，这几年长沙城有佛爷庇护所以多少人我都忘了张启山手里沾的血，秀秀却记着张启山脸上带煞的样子，那人不过言语上轻慢了二爷和缙云姑娘，张启山便吩咐张副官让那人永远留在长沙城。
张启山看着周缙云，半晌无话，最后只说了句：“我当你是亲妹妹。”
周缙云笑：“我是被十个银元卖进堂子的女人，前尘往事俱望，名字是双珠看着起的，姓氏是你张大佛爷赐的，生辰是学着芬花推后一天，哪有那命做你大佛爷的亲妹妹？！”
“我不过想给二爷敬杯酒，却被你大佛爷绑来这里！”
“如此一夜过去了，若我再见二爷，只怕就要有人指着鼻子骂我‘（shui）（xing）杨花’！”
“好一个手眼通天的大佛爷！”
张启山闭眼，心中没有气，反而解了因为凤云、志忠涌起的复杂，这般能生气说明不会像凤云那样投缳自绝。
“我会让建忠送你回去。”张启山说：“你莫要再胡闹......待三日后我会亲自上门，二爷若放了你，你若想再嫁......”
‘啪’
周缙云身旁的花盆被掷到地上，丢在张启山脚前。
“三日后，我会吊死！”周缙云踏着那一地泥土、碎片走到张启山面前，盯着站在门口的张启山：“但凡有一根木头，有一段布，我就可以把自己吊死！”
周缙云沉默的离开了张启山的官邸，安安静静的过日子，愈安静张启山便愈怕，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梦到周凤云和周志忠。
三日之约的第二日，有人送到官邸一个妆柩，管家识得那是周家的东西，也是张启山手里唯一的周凤云的东西，亲自抬着去见了张启山。
张启山自然认得这是他给周缙云的，一问之下确实小柳儿托人送来的，只说是芬花让转交的，事关周缙云身世。
张启山打开妆柩，翻出芬花亲书的那封信，看着那信上的字，看着信封里装着的红线，他怎么会不认得！
那是周凤云最会打的平安符......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Chapter 03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