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岁岁花相似》洋葱先生

82、第四章 十有八九我们爱上谁 （十五）

　　又休息了一天我便准备去学校，吃早饭的时候老妈张了好几次嘴才说：“要不，跟学校请一段时间的假，在家再好好休息几天吧。”

　　我淡淡笑，有些僵硬，原来许久不笑的话，连怎样笑都是会忘记的，“不用，我没事，这几天也想通了很多事情。”老妈紧张的神色这才缓和下来，她微微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嘴上虽然这样说着，在关上家门的那一刻，在转身背向他们的时候，眼泪还是无声滑落下来。簌簌滴下的眼泪听不到声音，我伸手抹去眼泪向楼下走去，走出单元楼时，脸上的泪痕已毫无痕迹。

　　面向初阳能很明显地感受到瞳孔剧烈收缩时的疼痛，视野有一时的空白，继而世界恢复如初，世界没有任何的改变，绿化带里的花依旧鲜艳，交通信号灯依旧在我靠近时转变成红色。这个没有你的世界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而我眼里的世界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曾有你的世界轰然崩溃，我在一片荒芜之上一点一点建立起新的风景，却映射不出曾经，那些过去仿若泡影只存于记忆中，该怎样去证明曾经的存在？我总是感到惶恐，如果哪一天我也不存于世，我是否能去到你的身边？死亡是一种怎样的状态？消弭了一切的存在与意识，放空的世界是否相连或是独立？我能否再次握紧你的手？

　　来到学校，温筱看着我没有说话，只是将一些近况仔仔细细地嘱咐我，我如从前一般依旧向每个人笑，更加认真地完成每一节课，只是不喜欢多说话，话多了，总是踩到自己的雷点，到头来难过的依旧是我自己。

　　一天课后，一名小女生将我堵在教室门口，她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我盯着她的头顶看了很久，她猛地一抬头，脸颊是淡淡粉色，急切而又不知所措地说：“姚老师你快恢复到从前吧，我知道你也不好受，但是。”她声音渐渐弱了下去，“但是，时间是一刻不停地向前走的，不能总沉溺于过去。两年前，我妈妈也是很突然地就去世了，我因此消沉了很久很久，觉得世界就此崩塌了，后来我才想明白，回不去的就让它过去，未来还有很多的美好在等着我们。还有其实他们并没有离开我们，每天妈妈都会来到我的梦里，他们没有消失，只是存在于另一个世界，我们只能偶尔在梦中相见而已。”

　　我看着女孩仰起的脸，年轻真挚，我轻柔地揉了揉她的脑袋，笑着说：“老师知道了，谢谢你。”

　　下班的时候坐在车中，我对着后视镜尝试着露出微笑，可是每一个笑容都是那么虚假，颓然地踩下油门，康复是需要时间的。

　　回到家时接到卿妈妈的电话，拿着电话我愣了好久，卿妈妈的声音听上去带着丝丝的隐忍，她让我明天抽时间去卿逸家有东西要给我看。

　　相比卿妈妈我的悲伤相形见绌，她失去的是唯一的儿子，而我辜负了卿逸太多太多，她本应该恨我，没有我，也许卿逸也不会死。

　　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一夜未眠，早晨起来是发现阳台上的楠楠死了，它蜷在笼子的角落皮毛黯淡无光。逸逸是在卿逸出事的第三天死掉的，楠楠从那时候开始吃的越来越少，也不喜欢走动了，整天蜷缩在角落，终于在持续了一个星期后也离开了。

　　我从衣柜中拿出干净的衣服，看着镜子里我浓重的眼圈，转头看见楠楠早已僵硬的尸体，或许，我不该这样。

　　顺着走了不知多少遍的路线来到卿逸家，许久没来，这里还是一如从前，只是门口的花又多了一些，红的黄的有点杂乱。

　　见到卿妈妈，她穿了一件素色的衣服，憔悴了不少，却端庄依旧。她示意我坐在她身边，我低垂的脑袋坐下，我们沉默了许久，她开口，带着依稀的鼻音，“卿逸跟我说你总觉得欠了他很多，其实你能接受他对你的好就是对他最好的回报，所以你们是互不相欠的。”我依旧低着头，喉头一紧，视野模糊。

　　她慢慢说着，“上次你在订婚宴上出逃时，他跟我们说，楠楠是自由的，在她还没有做出最后的决定时应该尊重你，这件事谁都没有错。”

　　啪，一滴温热的眼泪滴在我紧紧拽着衣摆的手背上，卿妈妈清浅的语调，“他走得太匆忙，我知道你心里的难过不亚于我，我看得出来其实你是喜欢卿逸的。我们在整理他的遗物时发现了一些东西，应该是属于你的，你看看要不要拿回去。”

　　卿妈妈起身，她的背影消瘦很多，我跟着她上了三楼。由于之前这个家里只有卿逸和保姆李阿姨两个人，所以三楼的房间几乎是空着的，印象中我似乎没上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