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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一章 岁岁年年人不同 (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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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叫卿逸,是我从小玩到大的朋友,用通俗的话来说,就是我的青梅竹马。我老妈和他老妈是好姐妹,他老爸是杭州的一个富商。他老爸年轻时在这管理他们家旗下的一家酒店,后来遇上他老妈两人结婚生子,再后来他们准备回杭州的总部,但他老妈不忍留下老父亲独自一人在这,而老头子又倔强地不肯与他们一起去,于是,卿逸自告奋勇地留下来陪外公。
我和卿逸打打闹闹一同成长,彼此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大学以后他出国留学,我在首都北京,我们分隔在地球的两端,分属在不同的时区,看着不同的风景,相同的是镌刻在彼此心间的印记不因时间距离而变得浅淡分毫,虽然我不想承认,但不得不说,他可能是这个世界最懂我的人,甚至超过我的爸妈。
刚进家门,木木就扑到了卿逸怀里亲昵地蹭着撒娇,“卿逸叔叔。”嫩滑柔软的粉色唇瓣亲上卿逸的脸,卿逸乐得眯起了眼,亲着蹭着木木糯米糖糕般的小脸,声音里满满的宠溺,“木木想叔叔了没?”
“想!”木木响亮地回答,一大一小两人如胶似漆地蹭着,活像一对失散多年的父子重聚。我换上拖鞋一脚踹在卿逸的屁股上,“喂,你俩差不多得了,我要肉麻死了。”
木木抬起头,大眼睛里闪烁着小小怒火,小嘴一撅,“不许踹卿逸叔叔。”
我食指点着那小小脑袋,“姚子木,你是不是忘了你爹是谁?”木木腮帮子鼓鼓地,像鱼缸里胖胖的金鱼。卿逸瞪我一眼抱起木木走进饭厅,“木木乖,我们不理她啊,走,我们吃饭去。”
这对“父子”彻底无视我,径直走进饭厅,我眼睛望向房顶,我们姚家什么时候出了那么一个小狗腿,吃里扒外。如果木木有尾巴,那么他见到卿逸时尾巴应该摇得跟电风扇一样快。
“卿逸,来多吃点,别客气。”席间,老妈把鸡腿夹到卿逸碗中,接着又把另外一只鸡腿夹到木木碗里,小人儿啃得满嘴都是油。我咽了咽口水,默默扒着碗里的饭。这么多年来老妈一直把卿逸如同亲儿子般对待,甚至比对亲生的都要好。
一块排骨出现在我碗里,卿逸的筷子还悬在半空,“楠楠,不要光吃饭,吃菜啊。”说着他又夹了块鸡肉放进我碗里。
老妈往卿逸碗中又塞了一堆菜,笑呵呵地说:“卿逸,你别管她,她自己会夹菜的。”
我气得翻白眼,这是亲娘说会说出来的话吗?我现在开始怀疑我的身世了。
吃完饭,我和老妈收拾着残局,卿逸陪着老爸在客厅聊天,木木沉浸在《喜羊羊和灰太狼》里。一股暖意存于心间,我们仿佛世界上最和睦的一家,这种安逸让我的心莫名悸动,这画面像极了我心里一直勾勒着的美好憧憬,一生一世不变的相守,涓涓流水纵然沧海变桑田也不曾干涸。
“楠楠。”和我并肩站在一起洗碗的老妈用胳膊肘捅捅我,我没好气地看过去,眼里透着不耐的意思。老妈眼里闪着狡黠的光,嘴角微微扬起,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每当这老太太出现这种表情准没有什么好事。
她凑近我,压低声音,神神秘秘,“楠楠,如果你和萧楮黄了,你就跟了卿逸吧。”
我眼珠子朝上一翻,“妈,你这是在咒我啊。”
老妈又贴近我几分,表情严肃义正言辞地压低声音说:“卿逸多好的一个孩子,你跟了他以后日子肯定好过。”我继续低头洗碗,一言不发。
“喂,你听到了没?”老妈用力地捅捅我,我停下手中的动作定定地看着她,“指不定人家还看不上我呢。”
老妈眼睛一瞪,“不可能!”
摆摆手,我无奈地说:“行了,你就别乱搅和了,我和他不可能。”老妈刚想张口说什么被我严厉一瞪硬生生憋了回去。
把洗好的碗放进碗柜里,我擦干手仔细地抹上护手霜,卿逸靠在我卧室的门口微微歪着脑袋盯着我。
卿逸就像那永远面向太阳的向日葵,灿烂可以媲美阳光的笑容,身型颀长如向日葵墨绿笔直的茎杆,不经意间透着淡淡优雅,华贵而不失亲和。鼻梁挺直俊逸,唇略薄线条优美像历经多年雕琢而成的绝美浮雕,一双眼清亮澄澈流光溢彩,仿佛看透了时间洪荒的苍凉,存在于时间空间最长远的彼端,盛大浩渺的星云用几亿光年旋转出创世纪的惊艳。但又那么的亲近,如同伸手就可触摸到的夏日暖风,带来清凉惬意,娓娓道出温湿氤氲的柔和,一抹夕阳余晖惆怅着往昔青葱。
就是这样的一个男子与我并肩行走了二十年,记忆里满满的他,一颦一笑,精美绝伦,却又那么平常,理所当然地存在于我的生命中。
仔细涂抹着每一根手指,我懒懒开口,“你老人家可真是来去无声无息啊,这次什么时候走?”卿逸每次回国都不告诉我归期,每一次都是那么突然地出现在面前,每一次的离开也从未与我说过,总是在我兴高采烈去找他时淬不及防地面对满室的空荡。
卿逸在我床上坐下,闲散地晃荡着双腿,他浅笑着,“这次我不走了,老头子让我管理酒店。”
我眼睛贼亮贼亮地盯着他,“听说你们酒店的海鲜挺不错哦!”
卿逸大方地耸耸肩,“等你哪天有时间了,带你去尝尝。”
我将护手霜均匀地涂抹在手背上,看似不经意地说:“听说你们酒店的休闲俱乐部挺赞,邻县的分店还有不错的温泉。”
卿逸倒在我床上,手臂枕着脑袋,清浅的笑声里带着暖暖春风,“知道了知道了,以后都带你去。”
“你今天和萧楮在一起?”过了好久,他的声音闷闷传来。我伸着脚丫一下一下地拨弄着他脚上的毛绒拖鞋,啪啦,鞋子从脚上脱落,他白净的脚丫子呈现在眼前,修长俊秀的脚型。我光脚点了点他的脚背,暖暖的阳刚之气,没有回答他的问话,算是默认了。
“楠楠,想去哪玩吗?”他坐起身,几缕头发在他脑后调皮地翘着,衣领歪向一侧露出清瘦的锁骨,线条蜿蜒优美。
我嘴巴一撅,“哪都不想去,就想在家睡觉。要不,你请我吃好吃的吧,反正我是不可能吃穷你的。”
“鲁智深。”他轻笑着感叹。我狠狠踩上他的脚背,他挑着好看的眉,“疼,别踩。”
我嬉笑着加重了脚上的力度,他在我脚下挣扎着想抽回脚,但一切只是徒劳。他另一只脚碰了碰我的小腿,说:“你不是想进一中吗,我可以帮你。”恋恋不舍地收回脚,我还是有求人办事的自觉性的,肩膀亲昵地碰了碰他的肩,我嗓音轻柔,“那就麻烦你了。”
他扬起一侧的嘴角,凑近我坏坏地说:“俗话说礼尚往来,我帮了你的话有好处吗?”
我低头思考,极认真地回答:“我们之间的一二制改成一一制,你看怎么样?”我和卿逸之间有一些不成文的规定,例如现在所说的一二制。一二制是指,我们一起出门扫荡小吃时,他买两次单我买一次,将一二制改成一一制已经是我下了很大决心的退让了。不是我欺负他,是我们家庭背景差异实在太大,有钱的自然要多出些钱。
卿逸笑弯了腰,细碎的发丝随着他的身体轻轻摇摆,肩头颤抖着,“楠楠,你可不可以想点除了吃以外的事?”
我冷冷一哼,“民以食为天。”
他无奈一笑,“时间不早了,我回去了,有时间一起出去玩。”
我们一家子把他送到楼下,木木撅着小嘴眼里还包泪,看起来甚是委屈。
“木木乖,叔叔明天带你出去玩。”捏着粉嫩小脸,鼻尖对着小巧鼻尖,大小两人又蹭在一起。我摸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得,得,你快走吧。”
老妈瞪我一眼,“这丫头,怎么说话呢。卿逸啊,阿姨家就是你的家,你想什么时候来都行啊!”看着老妈挤得满是褶子的笑脸,我心里暗暗嘀咕,原来家里有小狗腿是有渊源的。
送走卿逸,我踢踏着拖鞋上楼,打个呵欠,把自己扔到床上裹紧被子,困意无边无际袭来。
“楠楠,洗了脸再睡觉。”老妈路过我房间时好心提醒我。
“我好困,今天不洗了。”脑袋埋在被子里,我闷声闷气地说。
“楠楠真脏,不爱卫生,脏鬼。”那小小人趴在门边,趾高气扬地嘲讽着我。
我头也不抬,手指着门的方向,说:“明天买冰激凌给你吃。”
“二奶奶,木木要洗脸了。”那小人边喊边蹦跳着到客厅缠我妈去了,我将自己裹好,便沉沉睡着了。
梦见模糊的小时候我坐在一堆玩具旁兴高采烈地搭积木,小脸粉嘟嘟白嫩嫩,胸口处还别着一块手帕的卿逸在我身边蹲下,胖胖小手拿起一块积木,奶声奶气地说:“楠楠,我和你一起玩吧。”他笑起来脸颊两侧有极浅的酒窝,眼睛亮亮的,满眼欣喜。
我撇嘴,从他手里抢回积木两手一推,他小小的身子跌坐在地上,一双乌亮眼眸飘起氤氲水汽,他扁着嘴但就是不哭,任眼眶里的泪越积越多,最后一颗颗金豆豆滚落在衣襟。小小的人儿,倔强地无声哭泣着,柔软的发丝贴在脸颊上。
我将抢来的积木递给他,“给,我们一起玩吧,你别哭了。”
他迟疑着要不要接,眼中流露胆怯。将积木往他怀里一塞,他愣愣地握着积木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你说这块积木放哪呢?”
“放这吧。”小小的声音,带着颤音带着鼻音,弱弱地提着意见。
“不好看。”抢过积木放在另外一个地方,我骄傲地回过头问:“好看吗?”
“好看。”犹带泪痕的脸扬起淡淡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