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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8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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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曼春接到明楼的回信,总觉得他字句里有种微妙的意有所指的味道,但是具体说不出来。
台灯暖白色的光下,汪曼春修长的手指拈着信纸,神色不定地细细读着,投出的影子映在被拆开扔到一边的信封上。
“姐姐,喝点水。”锦瑟手上端着一杯倒好的温水,进来之前先礼貌地敲了敲门。
汪曼春思绪一收,不假思索就直接把信塞回信封里用手肘压好,都没顾得上重新折好。“进来吧。”
锦瑟开了门,第一眼就看见汪曼春手肘之下压的信封,看字迹大概是新来的一封。锦瑟敛了敛眸,把手上的水杯给汪曼春递过去:“不烫。”
汪曼春把杯子放到一边,左手拉锦瑟到自己身边坐下。
“有问题要问?”汪曼春看到锦瑟的神情,这么提了一句,锦瑟摇了摇头,不自然偏向一边的视线却把她出卖了。汪曼春知道锦瑟的顾虑,但是见她没有再回应自己,笑了笑说:“没什么的话,姐姐又要考你的功课了。”
锦瑟嘴角撇了一下,没有反对:“那我下去拿书来。”汪曼春拉着她手腕:“不用书也行,小看姐姐了是不是。”
汪曼春这个动作,手肘离开了支撑着的桌面,锦瑟看见了之前被她挡住的信封全貌。信在信封里微微鼓起,大概有些厚,倒是把寄信人和寄信地址往上突出了一些。
说不出来地,明明知道会看见的是这个样子,锦瑟就是不太想看见明楼的名字。
她不喜欢看见汪曼春总被明楼牵动着心神,要么失魂落魄要么欢喜莫名的。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就是不想看汪曼春这么卑微地容易被影响。在锦瑟心里,汪曼春该是那种很骄傲的人。
是个很温柔很值得信赖并且被依靠的姐姐,而不是这样娇憨天真却又时常别扭的少女情态。
汪曼春本身是想逗锦瑟的,看她情绪比较低落的样子。她之前把信压好又用手肘盖着,是有意为之,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在被锦瑟看见的时候有点心虚。
现在不小心把遮好的东西露出来,看见锦瑟神情又黯淡一点,汪曼春低头一看神色一僵,不动声色地把信往旁边一推。
锦瑟神色一正,盯着汪曼春的动作看了一会,小声地问:“姐姐,他有说让你变好一点吗?”本来是想叫明先生的,无论从什么身份这样都合适一点,但是锦瑟心里就是觉得有些别扭,就不那么礼貌地直接用了“他”。
“唔。”汪曼春不知道怎么说,和锦瑟谈论明楼,对她来说是件非常微妙的事情,她觉得自己大概是不想让锦瑟过早接触到情情爱爱这样的东西,毕竟她年纪还小。
可是又觉得自己这样很奇怪,毕竟她和明楼相识相恋,就是在像锦瑟这么大的时候。
汪曼春清清嗓子:“师哥一直都不太希望我误入歧途,我跟你说过的。”
“哦。”锦瑟点点头,心里有个奇怪的想法,觉得她的话不管用,明楼说什么汪曼春也就听了。
气氛一时间陷入尴尬,锦瑟有些堵着气地盯着被汪曼春推倒更远处的信封,似乎指望用目光把它撕得粉碎。汪曼春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小祖宗又是从什么地方生起了闷气。
这时候,电话响了。
知道汪家这条内线的人不多,汪曼春皱了皱眉,现在不是办公时间,她的上级应该也不会挑这个时间给她任务。
拿起听筒一声“喂”后,汪曼春的神色舒展开来,甜甜地喊了一声“叔叔”。锦瑟一顿,握着的手指轻轻松开捏住了衣角。
“哦。”不知道汪芙蕖和汪曼春说了什么,汪曼春神情愈发放松,不时点着头。“那我带锦瑟一起过去吧?”听到自己的名字,锦瑟猛地抬起头来,汪曼春对她安抚性地点点头。
汪曼春没有说话,大概是汪芙蕖在那边有些沉默,汪曼春想说什么顾忌着锦瑟在没有说,但最后并不知道怎么回事,汪芙蕖答应了,汪曼春应了一声“好”就挂断了电话。
孩子就是孩子,之前的闷气散得差不多,锦瑟盯着汪曼春放下听筒的手,眼神又期待又忐忑。
本来有些心虚的汪曼春莫名其妙找回了些底气,坐直了逗锦瑟说:“怎么了,这么紧张?想不想知道什么内容。”
“想。”锦瑟很诚实,点点头,目光殷切。但她怕汪曼春说出什么不好的话,眼睛水灵灵的又不停扑闪,长睫毛一扇一扇的像是轻轻扫在汪曼春的心上。
汪曼春维持着玩味的神色,与锦瑟对视着,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等价的条件。
锦瑟“哼”地一声,先发制人:“姐姐,你坏。”汪曼春眼睛因为惊讶微微睁大,错愕地张开嘴,一头雾水不知道唱的哪出。
锦瑟手轻轻环在胸前,底气倒是比汪曼春还足似的,也不看她。汪曼春反应过来了,小丫头片子这是知道软的不行来硬的了。
锦瑟也真是胆大,除她之外还真没人敢在汪曼春面前这么天下无敌的架势。
“好啦,别找着软柿子就捏了。”汪曼春说,如果汪家的下人或者是新政府她的下属在,听见这句话估计得吓得摔个跟头,汪大小姐还真敢说,要她都软柿子了估计也没人真能算硬的。
“有个宴会,叔叔让我去,我说我带着你一起。”汪曼春盘算着,并说出了自己的理由,“正好也能带你认认人,省得以后很多人都不认识你。”
这样的场面,锦瑟还是觉得很拘谨的,她松开衣角,两只手十分纠结地捏在一起,低着头。
“怎么了?害怕了呀。”汪曼春拿锦瑟打趣,“刚才还天不怕地不怕的,连我都不怕,你还怕人多呀?”
“你又不吓人。”锦瑟脸色微微涨红,吐了这么一句出来堵汪曼春。
“那人多有什么好害怕的?”汪曼春很是不以为意,“况且你是我妹妹,以后总有这样的机会的,难道你还能一直躲着不见人不成?”
“你叔叔。”锦瑟想起来之前听过的汪芙蕖叫汪曼春过去谈话的事,很害怕自己会再次给汪曼春带来什么不好的事情。
汪曼春拍了拍锦瑟脑袋,不满地说:“说了多少次了,不是我叔叔,是我们叔叔。你担心什么,我都说清楚了啊。”
“可是。”锦瑟“可是”了好几句,都不知道说什么,神情老大不乐意,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汪曼春瞥她一眼:“真害怕呀?你啊,就是窝里横。”
“去就去。”锦瑟懂事没错,到底是个小孩子,经不起几句话激,汪曼春说了几句就上套了。等反应过来,汪曼春已经满意地打量着她,研究要给她穿什么样的衣服好带出去了。
明楼的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只是方向不太对头。
锦瑟不知道,汪曼春是因为她的原因才考虑悬崖勒马,重新考虑换一条光明但危险的路走的,这就埋下了一颗误会的种子。
人与人间相处就是这样,许多事情没有那么及时地说清楚,日久天长累积得多了,误会也就越来越深,并不是三言两语能解释清楚的。危机,一般都这样开始。
但这都是后话了。
宴会那天,汪曼春站在门外提着裙摆对着镜子看自己的妆容合不合适,顺带着催了一声许久没有出来的锦瑟:“车子要开了,还没换好么?”
门应声而开,锦瑟从后面怯生生地探出个头来,小脸上神情看着很苦。
“好啦?来来来出来给我看看。”汪曼春停止照镜子,对锦瑟招了招手。锦瑟摇摇头,往后缩了缩。
汪曼春直接走上前去,要把门推开,锦瑟想拦着她,一是没敢真用力,二是就算用了力她那劲也小得很,很轻易地就被汪曼春抓到了。
“还害羞啊,这不挺好看的。”锦瑟身上穿了一件新做好的旗袍,少女还在发育的身体被上好的布料紧密包裹,勾出姣好但离十分成熟还差一些的曲线。
锦瑟头发还没梳好,柔顺地披在身后,微微有些蓬乱。汪曼春看见了,“咦”了一声,又招呼锦瑟说:“过来我给你梳头,车一会儿要开了。”
见锦瑟没动作,汪曼春轻轻把玩了会梳子,又说:“都等着呢,乖,挺好看的。”
锦瑟还是觉得别扭,她难得穿这么好看的衣服,这件旗袍还是前不久汪曼春带她重新去买过的,做的和汪曼春差不多的款式。汪曼春那个颜色比她更深些,用的稍微更热烈一点的红色,而她自己这件是温柔一些的天青色,看着更沉静一点。
汪曼春的动作很轻柔,偶尔锦瑟分不清点在自己头上的是梳子齿还是她微凉的指尖,只知道恍惚间汪曼春就替她梳好了头发。
锦瑟觉得自己鼻子有点酸,养父那么粗糙的人,本身看她不顺眼,肯定不会教她这些女儿家细腻的东西。梳头发还是自己后来看着那些姐妹,偷偷摸摸着学的,反反复复从青涩到熟练,很少有人对她这么好。
汪曼春正满意地看着自己成果,却看见镜子里锦瑟的眼睛里泪光一闪,紧张地问道:“怎么了?弄疼了啊。”
锦瑟轻轻吸了一下鼻子,摇着头牵起汪曼春的手:“姐姐,走吧,车还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