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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相逢的开始是民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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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小城三月
终究,第一期杂志没用反贪那个主题。刘锋介绍的那几个同事也没采访,倒是当初向徕子敬酒的樊哥后来联系过徕子几次,想约徕子吃饭,可都让徕子婉拒了。至于郑诚然,徕子也没有再联系他,他也未联系过徕子。
临江市的三月,一切都是新的,代表着希望。萧红在《小城三月》里有过这样一段描写。“ 春,好像它不知多么忙迫,好像无论什么地方都在招呼它,假若它晚到一刻,阳光会变色的,大地会干成石头,尤其是树木,那真是好像再多一刻功夫也不能忍耐,假若春天稍稍在什么地方流连了一下,就会误了不少的生命。”
春在忙碌着,徕子在忙碌着,郑诚然也是。
一个周末,徕子好不容易把手头的工作都安排好了,准备睡一上午,不想6点时就被电话铃声吵醒,本地的陌生的号码。她没有接。第二遍打来,她缓缓伸出手,摸到了手机。
“果然还得打两遍。我是郑诚然,7点钟去接你吃早饭,8点之前出发去郊外。”
“喂,喂,喂!”对方挂了电话。
徕子讨厌郑诚然自以为是以为自己会和他一起去,就像自以为是地认为懂徕子,自以为是地分手。徕子换了个姿势继续睡,但已经全无睡意。她起床洗刷。差不多准备完毕只用了半个小时,看时间还早便想索性再洗个澡。只是没想到郑诚然提前来了,刚洗没多会儿门铃就响了。
徕子没办法只好裹了浴巾披着头发出来,光着脚去开门。徕子打开一道门缝,侧着头说,“不好意思啊,刚才在洗澡现在不方便开门。一会你数10个数,我进了浴室你再推门进来。”说罢徕子准备往浴室冲,不想脚底一滑跌在地上,“啊”地叫了出来。
郑诚然闻声立马推门冲进来,见徕子裹着浴巾跌倒在地上没来得及换鞋便把徕子抱到沙发上。边抱她,徕子一遍慌张地要下来自己走。
“你倒没变,还这么逞强。”郑诚然把她放下便去换了鞋,把门带上。“你这样看来也没法去郊外了吧。”他看着徕子的脚踝已经有了浮肿。
徕子尴尬地扯着浴巾,“应该没事的,我先去洗澡,洗完澡再说吧。你先坐会。”徕子现在只想离开他的视线,脸已经红透了,一蹦一蹦地进了浴室。当她洗完澡再出来时,饭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饭——豆腐脑、油条。一霎那间,徕子竟有了幸福的幻觉。
郑诚然把徕子扶到饭桌前坐下。“没想到你一个人的时候还这么不注意,别人面前总是完美主义者的化身,自己却过得粗心大意。”
“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家?”徕子想换一个话题,不想谈以前的事,又想到他早上的电话打乱了自己睡眠大计,心里恨恨地,却也忍着不发作。
“你同事蒋若甫告诉我的。年初那顿饭之后,他又找过我,所以就知道了。”郑诚然吃了一口觉得还不错,也让徕子尝尝,“豆腐脑好吃吗?你家楼下买的。”
“他找你干嘛?”
“秘密。年后手里有个案子在处理,前两天刚弄完。本打算今天叫你一起去郊外那个希望小学呢,你又这样……”他瞧了一眼徕子的脚。刚刚郑诚然已经给她脚上搓了红花油和云南白药,现在也没见效果。“快吃饭,一会去医院看看吧。”
徕子放下手中的筷子,沉默了一会。“郑诚然,这是为什么?能给我个理由吗?你高兴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把我当作什么!去一趟厦门你说要分开,我可以当你已经死了把你忘掉,现在你这么做又算什么!”
郑诚然默然。
徕子盯着郑诚然,眼泪簌簌流下来。
“徕子,一切是我不对。当时我承认我退缩了。我怕毕业之后我们的关系成为彼此追求的顾虑。我知道你想继续考研,我们会在不同的城市,走上不同的路。我们在那个人生最关键的时刻不该有任何顾虑。”
“哈,所以,你太自私了。郑诚然,我没有考研。去厦门之前我就放弃了。我只想和你一起,我未来的生活里有你,而你却把我第一个就排除了。”
郑诚然转过头去,忍耐那么久的情绪再也没有力气人下去,两行泪落了下来。“那是我至今都后悔的决定。”
徕子,我们能重新开始吗?
徕子,我们能重新开始吗?
徕子,我们能重新开始吗?
郑诚然在心中问了无数次这个问题却没有勇气开口问徕子。
2.莫名其妙的演唱会
徕子喜欢赵雷的歌,尤其是那首《成都》。她没去过成都,因为不敢吃辣,所以对成都油然而生了忌惮的情绪。但当她第一次听《成都》那首歌的时候,她对成都的感觉变了,那个陌生的、遥远的城市变得近了,变得柔然而可爱了。
那天早上郑诚然还是带她去了医院,之后,徕子和他只作泛泛之交。再次见面是一周后的周末。
“你怎么又来了。”徕子刚醒,睡眼惺忪地开门。
“你周末没什么安排吗?”答非所问。
“没有,打算补觉呢。”
郑诚然莞尔,“别睡了,上次说的希望小学,今天一起去吧。今晚那边有一个公益演唱会。”
“演唱会?会唱谁的歌?”徕子眼眸中流露着好奇,和大学时郑诚然看到过的一样。
“都是业余歌手,主题是民谣。他们唱得都不错。这次主要是去看看那里留守的孩子。”
徕子正在刷着牙,含含糊糊地说:“需要我做什么吗?或者给孩子们带点文具?”
“你就去好好欣赏演唱会吧,该准备的我们都准备好了。”
即使这么说,临走前还是收拾了一箱子书带上。又去蒋猴子那搜刮了一箱子书才心满意足地上路。
大概走了两个小时,车子在山路里兜兜转转,终于到了一个村庄,村子里最好的房子就是那个希望小学。小学宽敞的大院子里还没有观众,工作人员已经架好了舞台,灯光师正在调试灯光的位置。舞台背景的幕布上写着“烛光谣”三个字,看来是今晚的主题。
徕子小时候的愿望是做一名支教老师。当时也不知道哪来的热忱,跟爸妈说时却无情地被泼了冷水。但那个梦想就像种子一样落在徕子心里,发了芽,慢慢生长着。当郑诚然和她说来希望小学,她就没法拒绝他的邀请。
刚好到了午饭的时间,郑诚然带着徕子去“讨饭”。没想到郑诚然还挺受欢迎,孩子们都叫着郑老师去他们家吃饭。最后没办法,诚然带着徕子去了张文波家。
“小波是这群孩子里的孩子王,上课是就他最调皮。”诚然向徕子介绍道。
“你经常过来?工作不忙吗?”
“一有时间就会过来,这里全校只有不到10个老师,很不容易。过来帮帮忙也算是一件善事。”
“那我以后可以跟你们一起来吗?”
“可以呀,只要你有时间。”
徕子开心地看着郑诚然笑了,仿佛多年的愿望可以实现了一样。看着徕子笑,郑诚然也笑了,他所有的作为不过是想得到现在所见的情景:她笑着,我陪她一起笑。
“郑老师,这是你女朋友吗?”小波用方言调皮地问着。
郑诚然看了徕子,又摸了下小波的头笑了,“小孩不大,心思倒不少。这是许阿姨。”
“什么阿姨,”徕子把郑诚然拉开走到小波身边,温柔地说,“叫我姐姐,这个郑老师是叔叔。”
3.如果可以重来
在村子里串了一下午门,看望老人,给孩子们分书分文具。大家都很热情。徕子喜欢做公益的事,虽然自己过得并不富裕,但能帮到人让自己觉得很幸福。曾经采访过程中也了解过有的人做公益总是喜欢在镁光灯下,自己享受着“暴力慈善”带来的虚荣,丝毫不顾被被帮助者的感受。这次来这里,徕子看到郑诚然他们没有请记者,没有做宣传,就像是远游的孩子返乡似的回到这里,一切显得恰当而舒服。
临近演唱会开始,小学的院子已经挤满了人,甚至几个邻村的也有许多人来。
开始唱了几首70年代的歌,观众热情地鼓掌。徕子被这种氛围感动了,郑诚然在她左手边,有一瞬间让她觉得自己还和他在恋爱,仿佛又回到了大学。
几首暖场的歌过后,民谣正式开唱。曾在酒吧里听民谣,在世纪广场的人群中听民谣,在街边听民谣,此时才发现在这山村中听民谣是最合适的。《幻夜》中写道:“夕阳覆盖了西面的天空,下面的高楼大厦鳞次栉比,周围又挤满了大小不一的各类建筑。这里是怀着野心和希望的人造就的城市。而在现实中,人们像是在这些建筑的缝隙中爬行一样生活着,整日疲惫不堪。”这里银白色的夜,瓦灰色的夜。触着什么什么发响的夜,伴着民谣,让徕子忘记了城市里的一切纷扰,变得极其纯粹。
熟悉的旋律,这首歌是《成都》。这个歌手唱得与赵雷有些不同。他不单在讲述故事,沧桑的嗓音显得更有力量。
“想去成都吗?”耳边传来熟悉的、温暖的声音。
徕子转头看着郑诚然,点了点头,“想去,大学毕业你说想去成都,我偏要去厦门……”徕子没有说下去,心里却在问自己:如果当时我们选择去成都,结果会不会不一样呢?
郑诚然没做声,径直去了后台,徕子见他和舞台一旁的主持人耳语了几句,又去找音响师交谈。两首歌唱罢,主持人上台说,郑老师想唱一首歌送给一位朋友。
徕子有一种莫名的预感,有些激动、紧张。音乐响起,这是赵雷的《我们的时光》。“让我们疲惫的身体,在这里长久的停歇。厦门的时光,是我们的时光;大海的波浪,翻滚着我们的向往……”
五年前,院里举行元旦晚会,徕子帮诚然要来一张节目报名表。
“诚然,你去唱歌吧。你这声音最适合唱民谣了。”徕子兴奋地拿着报名表给郑诚然。
“我不去。你要听,我单独给你唱。”
“去吧,你不去太可惜了。”徕子用满怀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徕子,我不想去。”
因为这件事徕子和郑诚然冷战了一周。直到郑诚然第四次来找她她才见他。
“你别生气了,我是有原因的。”
“哈,我没生气,真的。”徕子说着,嘴角还挂着礼貌性的微笑。仿佛和郑诚然故意拉远距离。
“文学院的吴冰来找过我,想让我和她一起在元旦唱歌。我拒绝了,所以不想再报名。”
徕子看了郑诚然一眼,他满脸委屈。
“那与我何干?不过,我要罚你,仔细想想元旦怎么过。”郑诚然知道徕子很倔,如果不是打心底认输是不会主动主动和人道歉。得到她这样的答复他知道她已经不在生气。而她真正生气的是郑诚然这么久才来找她。
《我们的时光》唱完了,下面的嚷嚷着再唱一首,徕子也加入他们的队伍,她笑着、喊着。郑诚然转向她,“真的要我唱一首吗?”
徕子被突如其来的询问弄的一头雾水,却还是高兴地点了点头。
“大家这么热情,我再唱一首英文歌吧。不过我需要有人陪我唱。”说着他走向徕子,优雅地伸出手。
徕子喜欢郑诚然的手,大而有力,让她有安全感。第一次见面时他便用这双手想扶她从雪地里起来。第二次递纸巾仍旧是这只修长的手。
徕子没有犹豫,把手搭在诚然手上,诚然紧紧握住。
歌曲似乎是早就准备好的,《yesterday once more》,大学时徕子经常哼唱这首歌。这首歌很长,五年那么长,徕子回想着和郑诚然在一起的每一个镜头。那些行将忘记的回忆如泉涌展现在徕子眼前。徕子有些承受不住,她感觉眼前的郑诚然有些不真实,没知觉地几滴眼泪掉出了眼眶。郑诚然与她对视,给她擦去眼泪。徕子心里很暖,她没恨过郑诚然,只是放不下他。此刻她愿意放下了,她不想再去努力忘记他,她不想再去纠结郑诚然离开时留下的那个“为什么”,她不想再像刺猬一样畏畏缩缩地面对这个社会,面对身边的人……今晚的山村、今晚的“烛光谣”、今晚的郑诚然,让她褪掉了所有的伪装和甲胄。她想,蒋猴子说得话是对的,也许我该有所改变,这个社会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冰冷、可怕。也许我可以让更多的人了解我,喜欢我。
唱罢,她和郑诚然深深地拥抱,“诚然,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