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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四载踏浪,鬓眉微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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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拿到了一个半份儿的备案,刘守非说那半份儿被聂平弄丢了。其实青山也知道,只是聂平怕他急于破案,拿着备案自己查了又私自动手,故意不给自己的罢了。
这案子可以说是毫无头绪,门口小贩口径一致看来应该都是真话。除却那日来的老头在后院胡同看到的盲眼女子,没有任何目击情况。而家里三十一口依照父亲在前,而后是大娘、自己娘亲和府里一众人等排序死亡。
案子里透着诡异,青山喊来云成。“那老头住在哪?叫什么?”
云成:“老头住在城外墙边的难民区里,大家伙叫他老丰。”
青山:“明日请他来衙里,将广安盲了的女子找来,让他指认。”
云成道了声是,却没退出去。青山:“去吧!”
云成:“大人,前天你送柳儿姑娘回了府,还没去看过,要不要...”
青山:“把她忙忘了,你先去吧,明儿个一早我过去,正好后天是夏大人寿宴,我留在那里帮忙。”
云成放了心,退了出去。只余青山一人,在大堂之上,低头扶眉。
茶馆里,归生看到了个让人熟悉的面庞,知州:聂平。
归生接着讲了那灵貂和秀才的故事,聂平与众人听得津津有味。
归生下台,准备收拾收拾东西,赶回叔父家。后台的门帘一撩,聂平和身后跟着的刘守闪身进来。
归生:“这么晚了,聂大人有心来听我说书?”
聂平倒是不拿自己当外人,径自找了个椅子坐下“归生来广安几年了?”
归生:“三载有余了吧。”
聂平:“归生这样的名嘴,之前不知在哪高就?”
归生放下了手里收拾的东西“呵呵,聂大人你想得太多了。第一,归生算不得名嘴。第二,归生之前游历江湖,也是到了广安才把看到的都编成故事说出来罢了。”
聂平玩味地看着归生:“哦?看到的?看到那母貂下山?秀才怀才不遇,最后又与灵貂双宿双飞?”
归生却是严肃“当然。”
聂平:“怪不得归生讲的故事让人听起来真真的,原是这说书的都活在故事里了。”
归生:“世人不懂他们活的本也是场故事罢了。”
聂平:“归生多大了?”
归生:“我说我方才十一你信是不信?”
聂平嗤笑:“罢了,跟你聊不出什么正经话。”
说罢起身要走,归生也回了头拿起了收拾好的包袱。包袱里面是归生在街上买的桃酥饼和给归尔的新棉衣。
聂平忽然想起了什么“啊,归生。”
聂平:“前天有个老头说,青府案发那天他在后院胡同里看到个盲了眼的女子,手滴鲜血的扶墙而走。”
归生先是楞了一下,然后不由得放声大笑“这老头怕是眼睛不太好。”
聂平:“你这么相信暮姑娘?”
归生:“...已烟?...哈哈哈,聂大人,无稽之谈你还是别拿来逗我了。”
聂平轻声道:“说书的讲的故事,也需多多留意啊!”
聂平带着刘守出了茶馆,归生笑着摇头“是个好官,就是傻了点。”
青山心里一团乱麻,昨晚一晚没睡,现在却还是分外精神。一闭眼都是父亲生前对着离家的自己怨骂的情形,青山从没想到,再回来,会是这样一番情景。趁着夜色,青山骑着马便渐渐出了城门。城外很多破败的帐篷,难民们流离失所,逃荒至此,广安却因难民涌入过多,聂平早就下了令,不许难民再进。没有办法的难民们都在城墙脚下扎了帐篷,等着偶尔来的一两波救济,或是城里有钱人家需要壮丁或是丫鬟之类的出来寻个低贱苦力,就贱卖了自己个儿。
难民门借着夜色看到了骑马出来青山,纷纷涌了上来。青山知道这些难民什么都干得出来,不是不可怜他们,而是饥饿的人们实在可怕。
青山拍了马,狂奔了起来。离城里不远,青山看到了郊区的荒山。青山记得,很多年前,那荒山上有户府邸。本是已烟叔父避暑的地方,也不知现在那地方还在不在了。思及此,青山脸上挂了几分笑意。拍马而去,朝着记忆中的方向。
山里还是很荒,只是连年干旱,比前些年走时更加荒凉而已。但远方点点光亮,走近发现居然真的是那宅子。宅子没了匾,大门紧闭,高墙依旧那样有气势。
青山伸手犹豫了片刻,还是敲了门。心里很期待,也很紧张。里面有些低沉老年男子的声音传来“来咯,来咯。”是叔父的声音,青山依旧记得。
门栓被拿下的声音,门缓缓打开,青山看到的门口因苍老佝偻了背的叔父,和温暖院中坐在木椅上,腿上盖了条毛毯的已烟。而已烟脚边的是个有些黝黑的孩子,身上的衣服很大,一看就是大人的。
叔父看到青山一时间忘了反应,叔父一直住在山里,并不知道青山回来的消息。以为是归生说书完了回来,看着小伙子成长至此站在面前,他人却早已物是人非,叔父张了张嘴却没想好要说些什么。
已烟无神的望向这边,缓缓张口,很是温柔道“归生回来了~”
叔父转头,回了回神“啊~...是青山。”
青山不敢相信的看着已烟温暖和煦的笑容慢慢僵在脸上,轻声问着叔父:“小烟...怎么了?”
叔父:“她,盲了。”
青山心里翻涌,不知是心疼已烟还是想起了老头的那话 “那天太晚了,而且还带了个黑斗篷,确实是没看清楚脸。但那人一看腰身就是个女娃,出来了扶着墙走了两步。”
青山:“扶着墙?”
老头:“啊,我估计可能是个瞎子啥的,不然怎么走道都费劲。”
已烟身下的小孩子看着一院子的大人纷纷愣神,疑惑的拉着已烟的长袍裙角:“娘亲?怎么了?”
娘亲?像块巨石,在青山心里激起千层浪。
叔父走了过来,牵起归尔:“归尔先和我去里屋,带你吃好吃的枣糕好不?”
青山缓缓进门,站在已烟面前,看着已烟眼眶红润的看着前方。
青山:“你恨我?还是我家?”
已烟:“都恨...”
青山:“当真是你杀的人?”
已烟有些发懵,一开始以为青山知道了自己嫁到了青府,才问的话“杀...什么人?”
青山:“杀什么人?”语气里低压的怒气,已烟不懂。
青山:“青府三十一口,从上到下,你为何...?”
已烟:“我不会杀人...”
青山:“小烟,你从未喜欢过我是吗?那孩子几岁了?你早在我没走时就和归生好上了是吗?”
已烟:“你误会了,孩子我今天才认识。”
青山:“你这样一副样子,让我怎样恨你?嗯?小烟,若是你现在告诉我,人是你杀的,我能怎样?”
已烟:“青山,我这副样子,怎么杀人?”已烟气极反笑,她的委屈就在嘴边,却不知从何说起。
青山蹲在地上,和已烟无神眸子对上:“我走后,你怎么了?为何变得我都不认得你了?”
归生刚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了高头大马,哎呦,你说这年月,谁还骑马啊!不都是杀了吃肉?归生咂了咂嘴,捋了捋鬃毛。“嗯,挺结实的,能好吃。”
马儿马上察觉到了危机,啼了一声,并立马退了两步,从归生手里跑了出来。
归生刚要敲门,一瞅,门还开着呢怎么?推开,看到蹲在已烟面前的青山。青山站起,转头看着归生“小烟,我从未想过回来时会家破人亡,更未想过,你最后会跟了这样一个说书小生。”
归生气不打一处来:“是啊~我们已烟也未曾想过,你回来之时还带着个未婚娇妻。”归生走到已烟身侧,比青山矮了一截,抬头亦是恨恨的看着青山。
青山:“我和她不会真的在一起的。”
归生:“那喜...”
归生转头看了看已烟,在城里青山喜帖都发出来的消息压在嗓子了,没能说出来。
归生:“...欢谁...你。我也管不着不是。”
青山:“小烟,你当真要和这小子在一起?”
已烟:“...”
已烟还未说话,归生:“不然跟你受气去?”话说着,归生觉得鼻子痒,青山也眼看着归生在那开始流鼻血。本来吵得正开心,归生一划拉,一手鼻血。
归生:“那啥,不然你俩先吵。”
说着就回头跑去找水了。
已烟:“青山,你回来早已物是人非。我们孽缘,也不便强求了。你走吧!权当我们未曾识过。”
青山:“这次真的只需半载,半载若是事成,小烟,跟我走罢。”
已烟:“你去做你的大业吧!我自为你...焚香。”
青山回了衙,云成却告诉他,老头失踪了。青山心道果然是个骗子“那天师爷也在,让他找个画师,将那老头通缉。”
话音刚落,聂平就进来了。青山起身作揖,聂平抬了抬手,坐到了上座“青山啊!你去听过归生说书吗?”
青山摇了摇头,聂平喝了口桌上新上的热茶“我让刘守去调查过归生,此人就像在广安横空出世一般,没有过往,之前没人见过,没有家乡,祖籍何处更是不知。”
青山:“我方才见过他,他和已烟有个儿子?”
聂平:“听谁瞎扯的?”
青山:“我...”
聂平:“市井流言不要信,我听说前两日老丰头去了你那里。你还给了人两斗大麦?”
青山点头。
聂平:“那些难民,给口吃的什么都干,他们嘴里还能有个准信儿?”
青山:“可,那人真诚,说的也不像谎话。”
聂平:“断案不能凭直觉。罢了,我今日来是要跟你嘱咐一嘴。明日我要去临县,将赈灾粮发一些。那里暴动频繁,不得不去管一管。夏清风的寿宴我也去不上了,广安的担子你要担起来。”
说完,起了身。走到青山面前,拍了拍青山的肩膀“顺便帮我和你老丈人带声好。”
归生的鼻血那叫一个止不住,揪了块破布堵在了鼻子上。出来看青山已经走了,看着一人发呆的已烟。
归生:“哎,走啦!”已烟听到归生的声音,点了点头。
想起了身后背的包袱,归生摘下来,塞到已烟手上。
归生:“我给归尔带了套新棉衣,那小子呢?”
已烟:“叔父领到里屋了。”
归生看着已烟心事重重的样子,还是不忍,摸了摸坐在椅上已烟的头:“已烟不要想太多,归生会在的。”
叔父领着归尔出来,归生“来,小子,你阿爹给你买了套新棉衣,你来试试。”
归尔一颠一颠的跑过来。已烟回了回神,朝着归生:“我去给他洗个澡吧!干干净净穿新衣。”
归尔有些害羞的往归生跟前站了站“嘿嘿,娘亲,阿爹给洗吧!”
已烟:“我给你洗不好吗?”
归生还在翻包袱里的桃酥饼,可算找到了,塞到已烟手里,自己把棉衣放在手里抻开看了看。不走心的跟着说了句:“就是就是。”
叔父看透了小屁孩儿,笑呵呵的:“归尔是让你洗害羞,所以去找归生了。”
归生:“嗨呦,小屁孩儿懂得不少。”
却只有已烟伸了伸手,摸到了归生抻着衣服的手,拉了拉,归生弯下腰来,看着已烟。已烟:“归生,让叔父给洗吧!”
归生:“没事儿,归尔粘我不粘你,我高兴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