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台山上公务妖》风圆圆

46、颠倒世界（三）

　　新邻居住来的第二天，狐大爷就咋咋呼呼地从外面飞奔进来，大喊：“不好啦，不好啦！龙三被凡人抓去了，当成鲤鱼卖给饭店啦！”
　　我端着粥碗的手一倾，热热的小米汤就撒了一地。
　　“被吃了没！！！”
　　“还没！！！”
　　“……”
　　我坐下，叹息一声，“哎——”
　　居然没被吃掉，真可惜。
　　我只好重新舀了一碗小米汤，就着热气腾腾的包子，继续吃早饭。
　　狐大爷呆了呆，“你——刚刚不还很着急吗？”
　　他似乎还没从我态度剧变中回过神来，喃喃着，一脸难以置信。
　　粥饭味美，我摸着滚圆的肚皮，恋恋不舍地放下筷子，心情大起大落，害得我也没了要吃撑的胃口。
　　原来，路盲龙三爷初来梵仙山乍到，还很不熟悉狐狸窝的一切，所以在早起还迷迷糊糊地时候，一脚踩空，落入了梵仙山的枯井，顺着暗流进了清水河，然后被早起做生意的小贩群众发现，抓了去。
　　倒影里的龙三爷，化身是条黑鲤鱼，所以群众们只当自己走运，白白捡了条大鱼，以一百五十块钱的价格卖给了酒店。
　　他真该庆幸自己不是真的龙三爷倒影，祈光本尊化身是金鲤鱼，那家伙一片抢眼的金灿灿，要是被人发现了，可就不是被卖给饭店那么简单了。
　　其实，把这个假冒伪劣的龙三爷卖给饭店，挺好的。
　　“被吃了多好啊。”
　　龙三爷被吃掉，幻境就会少一个投影，少一个碍手碍脚的家伙。
　　似乎是我太血腥无情的缘故，狐大爷脚步一软，扶着柱子才堪堪站定。
　　“你们认识，有宿仇？”狐大爷眼巴巴地，声音带了丝丝慌张。
　　“算有过吧。”龙二爷本尊和我不是朋友，现在有没有仇不重要，以后一定会有的。
　　“深仇大恨？”
　　“没到那个程度呢。”
　　“哪一方面的，他追杀过你，还是——”
　　“大概是男女关系方面的吧。”
　　龙二爷的倒影冒充我现男友，还不肯好好装出个恋人的样子，顶着祈光的身份疏远我，恶心我，这份不要脸，也是世间少有。
　　狐大爷望着我，水澄澄的黑眼睛蓦然泛起了泪光，声音颤抖：“你变心了，心里放着他，是不是？”
　　他颓然地靠在柱子上，眼神空洞：“难怪一直不肯接受我，原来如此。”
　　“他死了，你不就有机会了，所以，让龙三变成烤鱼就好。”
　　我在狐大爷眼底看到了一个笑容诡异的女人，狐大爷打了个寒颤，这才回过神来。
　　他靠着柱子，耷拉着脑袋，气场低落，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久之后，狐大爷蹭了过来，腆着脸，带了几分讨好，犹犹豫豫地，“要不还是救救他吧，本大爷可不屑于做那种小人。”
　　我挑眉，意外之余有些怀疑，倒影真会反映本尊的某些潜在意识吗？可狐大爷这模样，分明像是完全相反！
　　“那你去救呗，我又没拦着你。”
　　话音一落，狐大爷顿时苦了一张帅脸，“我们都不能救，规矩在上，现在只有你能自由踏入凡人的世界。”
　　我皱眉，这又是什么破规矩？褚郎定的？
　　“可我见你偶尔也下凡去的，不是吗？”
　　“我们只有初一日才能走进凡间，今天不是初一！”
　　狐大爷委屈巴巴吼了一句，吼完以后，又看着我的眼色，慢慢地耷拉了脑袋，“我不是吼你，你不要生气……”
　　“规矩是谁定下的？”
　　“……不太知道，但只有初一能出去，别的日子，我们根本跨不过结界，上个月我和小花花一起去撞结界，也没撞开。”
　　我一顿，心下忽然大震，他不是个幻影么，怎么会有强烈的反抗意识！
　　“你——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为什么守在五台山？”
　　“为什么？这儿是我的家啊，我们一直都躲在这里的，躲着躲着就习惯了。”
　　“你们要躲什么？”
　　“躲开死亡啊，我们不想死。”
　　“那你们为什么不想死，你看龙三，他就转世了，依旧好好的，身为神，也要遵循自然规律不是吗！”
　　“……”
　　狐大爷目瞪口呆，眼睛眨啊眨，下意识地往裤兜里摸，却在摸到香烟后，触电般地弹开了。
　　他懊恼地甩了甩手，突然气急败坏起来：“是啊，为什么呢，为什么！本大爷怎么会困在这方寸之地！”
　　我低眸，只觉得好笑，褚郎和他大爷们大概没有想到，他们本尊都太强大了，就连倒影也会很快产生自主意识，会不受控制地脱离幻境秩序。
　　倒影，不就是另外一种分身么，恰如东华帝君与紫府君的关系，我一开始怎么就没想到呢。
　　“别着急，或许是时间太久远了，你慢慢想，说不定哪天就忽然想起来了呢。”
　　“嗯，我听老婆的。”
　　“谁是你老婆。”
　　“你是我老婆。”
　　“我怎么就是你老婆了？”
　　“算上从前，咱们都同居好久了，而且你走的时候，明明就说了，若历劫不成功，那就嫁给我，我看你就没成功。”狐大爷嬉皮笑脸地靠了上来，搂着我的肩膀，大言不惭：“乖乖七巧，嫁给我嘛，我一定好好疼你。”
　　“……”
　　艹，这个狐大爷，怎么还学会死缠烂打了。
　　我瞪了他一眼，狐大爷却笑得越发灿烂。
　　“哎，算了，去捞龙三吧，好歹是邻居。”
　　既然倒影会有强烈的反抗意识，那就说明，他们与创造幻境的褚郎是敌对关系。
　　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还真得下凡一趟，去饭店捞龙。
　　去凡间的路并不好走，狐大爷站在山头上，远远地挥着手，“七巧，你慢点儿走，大雪路滑！”
　　他趴在观景台上，紧张兮兮地抓着栏杆，看起来就像个傻小子，实在是教人无语。
　　明明长着狐相白的痞子脸，却总做些纯情少年的事，怎么看都很别扭。
　　凡间的与神居之地有看不见的结界，我轻而易举地穿了过去，举目四望，却是安详和谐的台怀镇。
　　通往外界的公路隐隐绰绰，幻境并不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