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萦酒》糖里有毒啊

3、上至莺莺燕燕，下至红桃翠柳

　　“我呀，许久未见你，你却和我离开时一般模样。”
　　男子声音微哑，言语间满是无奈，轻声叹息着，抬眼看向坐在桃花树下轻晃酒壶嘴角微扬的楚疯子，眉眼间皆是动容。
　　“许久不见明贤王，怎的又下乡来了？”
　　楚疯子不过抬头看向男子，嘴角笑意未变，那双桃花眸子映着满树桃花倒也涟涟生漪，瞧着几分光彩。
　　“来看看你，顺便再次散散心。”
　　男子似解脱般松着一口气，而皆是无奈与轻叹。
　　“小庙留不住大神，你也不会呆太久，身不由己，倒也着实可怜。”
　　楚疯子轻笑，说不出是在可怜眼前这个不请自来的男子，还是在嘲讽他。
　　“我还是住在那家小宅，你有空……常来坐坐可好？”
　　“明贤王盛情难却，我怎敢拒绝？”
　　男子闻言却是轻摇头，心知楚疯子虽是这般说，可到头来还是不会来的，哪怕他分明闲得很。
　　“灵生……”
　　男子还想说什么，就发觉楚疯子的神情变了，那双眉眼弯弯，染上了清浅的笑意，纵然他一直在笑，可男子还是察觉了这并不同平时那漫不经心的笑，好似他真的就笑了。
　　一时诧异着，便也听到了身后脚步声，更是好奇，转身望去，只见得和他家女儿一般大小的姑娘，生得灵动俏丽，穿着一袭青绿裙衫，此刻也愣愣地瞅着他。
　　沈桑盛一时为着不知该如何打消沈奶奶招婿的念头而烦闷，心下便想散散心就又偷溜了出来，而走着走着又来到这片桃坞，索性想去找楚疯子，总觉得他知道得许多，说不定能为她指点迷津呢！
　　沿着绿粼粼的溪水往前走，远远再次瞧见那屋茅草房，而待靠近却是发现不认识的身影正与楚疯子攀谈着，一时诧异――原来楚疯子并不是一个人的呀。
　　“小丫头又来桃坞可是又来寻我？”
　　楚疯子瞧着沈桑盛笑意连连，轻声开口询问，沈桑盛也瞬间回过神来，看向树下抱酒壶的他轻点头表示默认。
　　“不生气啦？”
　　沈桑盛闻言一愣，思忖了片刻也就知道楚疯子所指，脸颊微红，瞪了楚疯子一眼，撇撇嘴，嘟囔着:“大人不计小人过。”
　　楚疯子不过笑笑，不置可否:“找我何事？”
　　沈桑盛正想说，可是看着站立在一旁男子愣是说不出话来。
　　“你没事就回去吧，别杵在我桃坞当大神了。”
　　楚疯子开口道，自是对着男子说的。
　　男子却不迈步，对着楚疯子随意的态度也不恼，反而饶有兴趣地侧首看向沈桑盛，微扬声:“姑娘叫什么名字？”
　　“沈桑盛……”
　　“沈老太太的孙女？”
　　“你认识我奶奶？”
　　“我在满桑村住过些时日，自能听得你奶奶的名号，有这般仁慧的长辈想来晚辈也不会差呢。”
　　“不敢当不敢当！我不过黄毛丫头哪及得上她老人家半分！”
　　沈桑盛慌忙摇头摆手着，心下却在暗自忖度，此人认识沈老太太会不会将她来此偷闲的事情告诉沈奶奶？那她说谎的事情岂不要被拆穿？！
　　男子温和笑着，轻声道:“我家有一小女，与你年纪相仿，她在满桑村不识得几人，沈姑娘若不嫌她泼辣可愿代我多陪陪她？”
　　沈桑盛愣愣瞅着眼前男子，这才察觉，眼前男子束带矜庄，眉眼温和，身上自有不凡气质不像是个从满桑村里出来的人。
　　“我家就在东巷尾，说不定小女有缘能碰着沈姑娘，小女脾性差，到时候望沈姑娘多包容才是。”
　　男子似有所感，轻叹了口气，而后看向楚疯子，微笑:“既是有客来访我便不再叨唠于你，改日再来看你吧。”
　　“慢走不送。”
　　直到男子走了，沈桑盛才不再觉压抑，瞧向楚疯子:“他是谁呀？你叔叔？”
　　叔叔？
　　楚疯子好笑这个说法，轻声道:“不是的呀。”
　　却也没有介绍那人到底是谁的意思，反而开始询问沈桑盛来意。
　　沈桑盛这才想起来自己是的确有事来的，可是犹豫踌躇着不知该怎么开口。
　　“大神走了也不知如何开口？看来小果子是碰上棘手之事了呢。”
　　“小果子？！”
　　沈桑盛脸色微僵，显然转神得很快。
　　“小果子不是叫桑葚？”
　　“是桑盛！茂盛的盛！奶奶希望桑园繁盛的意思！”
　　“桑园繁盛与你何干？这名字不好。”
　　“你、你……当真气煞人！”
　　沈桑盛小脸红扑扑，映着那些娇俏的桃花倒是着实可人。
　　其实她也常向奶奶抱怨自己名儿不好，叫什么桑盛，听着就是桑葚嘛，她从小就没少被村里其他孩子嘲笑过！
　　沈桑盛睨了浅笑着的楚疯子一眼:“你根本不叫楚疯子嘛，故弄玄虚！”
　　楚疯子讶然:“我何时同你说过了我叫楚疯子？我不过言他人都这般唤我罢了。”
　　“……”
　　好像的确如此，那又如何！
　　“连名字都不敢告知，噢！我懂了，定是名字太难听羞于告人对不对？”
　　楚疯子不过扬眉，不置可否，而忽然道:“小果子的沈奶奶要逼小果子找个夫君入赘。”
　　如此肯定，就好似他真的什么都知道了一般！
　　沈桑盛心中一惊，瞪大了眼眸:“你怎么知道？！”
　　“小果子提过‘入赘’不是？方才还与大神说着自家长辈。小果子性子顽劣，不守规矩，提及长辈倒是服服帖帖，如此左思右想也就这么个事情能让小果子欲言又止，懊恼不堪了。”
　　沈桑盛哑然，而瞧着楚疯子的眼神就有些怪异了，阴阳怪气道:“脑筋倒是转得很快，拿捏人的本事不错嘛，怎的得了‘疯子’名号？”
　　“所以呢，是不是？”
　　“是！”
　　沈桑盛咬牙切齿道，“帮帮忙，想个法子，我不想嫁出去！”
　　“不是跟你说了，那是你娶人家进来，不是你嫁到人家家里头。”
　　楚疯子轻摇头，叹气着，好似沈桑盛当真儒子不可教。
　　“……”
　　沈桑盛当真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要纠结这些说法，反正左来右去的还不是她要失了自由？！
　　“这般了解，你是不是入赘过啊！”
　　本是逞一时口舌之快，实在不想被眼前这家伙说得死死的，而话音刚落，沈桑盛有些后悔了，因为她看到楚疯子笑脸僵了，还沉默了。
　　“楚疯子？”
　　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啊，她想起来了，他说过入赘对于男方是个很没自尊的事儿，他这般说就会这么认为，他当初说得那般真切，想来是很厌恶此事的！
　　楚疯子回神，目光微闪，继而嘴角又扬起了时常那抹漫不经心的浅笑，轻颔首:“是呀，我入赘过。”
　　说得如此漫不经心，仿佛毫不在意！
　　“那个，我不是故意提及你的伤心事……啊，天色不早了，我得赶紧回去不让她们发现才是！”
　　沈桑盛只觉得自己真是自讨没趣，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宽慰，还是赶紧逃开才是正解！
　　“我不仅入赘过，还喜欢喝花酒呢。上至莺莺燕燕，下至红桃翠柳，不敢说所有的姑娘都见识过，但也的确看过不少。”
　　楚疯子轻声细语道，而沈桑盛却觉得自己是白愧疚了，转回身睨了楚疯子一眼，鄙夷道:“想不到你还是风流倜傥薄情郎，十足的浪子呢！”
　　“浪子……”
　　楚疯子笑笑不反驳，将手中酒壶搁到一旁:“我只想说我见过的人还真不少，说不定能给你出个馊主意呢。”
　　沈桑盛闻言眼睛一亮，希冀地瞅着楚疯子:“你当真有办法？”
　　“有没有办法还得有劳小果子将这事的前后说清楚，我才好拿捏不是？”
　　沈桑盛听着楚疯子这么说就觉得有招！管它是不是馊主意，总比没主意好！心下大喜，直接坐到了楚疯子旁边将前前后后讲了一遍，顺便连沈老太太有意方盛，而自己和方盛的关系也给拎出来讲得一清二楚。
　　“沈老太太中意的是方盛？丶万方，成皿盛？”
　　“咦，你认识那个爱哭鬼？”
　　沈桑盛诧异地看向笑得意味深长的楚疯子，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着什么药。
　　“我自然不认识，倒是某人经常心心念念着呢。”
　　“居然能有人心心念念着爱哭鬼？！谁这么眼瞎？”
　　楚疯子虚咳一声，忽地正色唤道:“沈氏小果，我此处有一如意锦囊能解你燃眉之急，可愿细闻？”
　　沈氏小果是什么鬼？！
　　沈桑盛暗自腹议着，却更在意楚疯子后头的话，不由喜上眉梢:“你有法子了？”
　　“先说好，凭心而为，后果自负。你若觉得不妥便不要这般做，你若觉得可以便依计行事，不要添油加醋。”
　　“知道知道！你快说！”
　　楚疯子瞧着身旁小人那焦切又欣喜的模样着实有些好玩，嘴角微扬，便缓缓道来。
　　沈桑盛听得认真，秀眉先是微蹙，大觉不妥，而后渐渐松开来，最后是喜上眉梢，激动地拍打着楚疯子:“这个好这个好！双喜临门，皆大欢喜！我这就去依计行事！”
　　说罢就真的腾地站起，急匆匆地离开了。
　　小丫头来得突然，走得匆忙，让楚疯子轻笑出声，而听着桃坞只他一人笑声别无它音倒显得怪异。
　　楚疯子愣了愣，望着偌大桃坞，绿水粼粼自屋前缓缓流过，桃花朵朵娇俏可人，而一片幽静。
　　楚疯子苦笑片刻，拿过身旁清酒壶，仰头喝下，酒水染湿衣襟，隐约透出了肌理肤色，而胸口那红印一角显得格外明显――是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