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萦酒》糖里有毒啊

18、天下大事瞬息万变

　　“这是什么？”
　　楚疯子拾起放于桌案上的荷包掂了掂，微扬眉，心中已是有了计较。
　　还挺沉。
　　“哦，我给方盛备考的银两，他昨日还于我，我就随手搁着忘了。”
　　沈桑盛轻拍了拍白兔的小脑袋，走过去从楚疯子手中拿过荷包就往柜子旁将它收了起来。
　　“不准备充公？”
　　沈桑盛没好气白了楚疯子一眼，将白兔搁到他手里头:“对，不充公，这是我的。”
　　“真伤心呐，我可是没有半两私藏。”
　　说得难过，手指拨弄了两下白兔的耳朵，轻声道:“是吧，沈小生？”
　　白兔那听得懂主人们在说些什么，它只知晓自个儿在漂亮男主人的手里头，心里头好不欢喜，不住蹭着楚疯子的手。
　　楚疯子莞尔一笑，抬眼看向沈桑盛:“沈小生喜欢我。”
　　沈桑盛无语，阴阳怪气道:“兔爷儿？”
　　楚疯子脸色一僵，不客气地轻敲沈桑盛的脑门:“口胡。”
　　“哎呀！”
　　沈桑盛捂着脑门，撇了撇嘴，忽然言:“你是真准备一辈子呆在这桃坞了么？”
　　楚疯子怔了怔，不明白沈桑盛为何突然提及此事，她之前可是从未询问过他这样的问题，倒是某位大神常这般询问他呢。
　　“别搭理向允，他就是闲得没事做。”
　　沈桑盛吃惊地瞪大了眼:“你怎敢直呼王爷名讳！”下意识张望了下四周，发现无别人才松了口气，“下次别这般了，被别人听到，要是告了上去可是要掉脑袋的。”
　　楚疯子眨巴着眼睛，看着担惊受怕的沈桑盛只觉有趣得紧，口里却还是念着晓得了，沈小丫头这才放宽了心。
　　“那个年少轻狂的楚灵生早在受烙刑时便死了，那个楚疯子也在花柳巷醉死，如今呀，只剩下桃花坞想让小果子陪的楚灵生了。”
　　楚疯子忽然这般说道，声音轻缓柔和，沈桑盛闻之一愣，一时没了反应。
　　“所以我现在是楚灵生。”
　　“灵生……”
　　“你就这般直接回复他便是。”
　　“哦。”
　　沈桑盛轻应了一声，而后意识到什么，面色一僵，抬头就看到了楚疯子揶揄的神色，当下有些恼羞成怒了:“你们各个都戏耍于我！”
　　“哪曾？大神不过觉得如果由小果子来劝我，我必然会答应的罢了。”
　　沈桑盛扑闪了下眸子，糯糯询问:“你会？”
　　“小果子希望我出去？”
　　沈桑盛敛眸，轻轻道:“学优登仕，摄职从政……这不是你们读书人很正常的抱负嘛，就像方盛那个爱哭鬼一样……”
　　“小果子，你这般想？”
　　“可是！”
　　沈桑盛蓦然抬首，眸子盈盈好似蓄满了泪水，她小脸显得苍白，她言语说得无力:“可是你不一样……你的骄傲在那所谓的朝堂就跟刍狗一般，我、我不想你再经历一次那样不堪，不由自我的事情了……”
　　眼泪啪啪地往下掉，沈桑盛不知道悲从何来，多么熟悉的哀伤，就同那日梦里的一般模样。
　　楚疯子怔愣了，白兔自手中跃下也不自知，他上前几步，轻拍了拍沈桑盛的小脑袋，就好似他刚才拍白兔一般。
　　长睫轻垂，他轻声细语道:“让你替我难过了，对不起……”
　　――――――
　　“近日怎的不见方小哥？”
　　“方盛呀，他回姑姑家去了。”
　　沈桑盛回答道，踮起脚尖，想将手中的书本放回书架之上。
　　王老先生哦了一声，抬眼瞅向自个儿在那蹦腾的沈桑盛，汗颜:“小丫头去搬张板凳不就好了？”
　　“板凳我全搬到前屋了，灵生说想和孩子们玩个游戏。”
　　“……那就叫楚灵生过来。”
　　“灵生忙着嘞。”
　　沈桑盛突然停止了蹦哒，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划拉着书本，小声嘟囔着，其间的委屈与酸味如是明显。
　　王老先生轻扬眉，伸手捋过山羊胡，调侃道:“那小子欺负你了？”
　　“也不是……”
　　沈桑盛看着那自个儿够不到的书架，泄了气，将书本搁回到王老先生面前的桌案上，灵动的眸子却不是如说的一般。
　　“当真不是？”
　　“他可忙了，白天除了跑小学堂还要跑徐大头的衙门，就连晚上也还要整理芙蓉客栈的账本！我……”
　　早知道会这样，她当初才不鼓励他出来嘞，一整天都陪着她在桃坞有多好！
　　沈桑盛嘟嘟喃喃着，满满的都是小委屈。
　　“嗯，当真过分，实在过分，居然敢撇下小丫头你一个人无聊，当真可恶，你等着，我这就去辞了他！”
　　“诶？！王老先生！”
　　见王老先生作势要起身，沈桑盛赶忙按住他，生怕王老先生真去辞退了楚疯子。
　　王老先生眼中满是调侃的笑意:“我不辞了他，小丫头可又要无聊咯。”
　　“您就算辞了他，徐大头和芙蓉客栈那边呢？照样忙，还不如您这儿轻松嘞。”
　　“……”
　　“道理丫头我懂，可是心中难免酸涩，我甚至都不敢询问灵生何时愿意娶我……”
　　“那小子自然是愿意娶你的，你们不曾定过日子？”
　　沈桑盛撇了撇嘴，盯着手腕上那漂亮的镯子，犯愁。
　　还日子嘞，提都不提！
　　“这样吧，老先生我替小丫头询问那小子，如何？”
　　王老先生说得直白，沈桑盛顿时羞红了脸，轻点了点头。
　　当真羞煞小姑娘，哪有小姑娘这般主动询问人家何时求娶的！
　　――――――
　　将书本一一放回书架，楚疯子神态自若，处理得也是有条不紊，王老先生瞅着不由咋舌而叹。
　　“小子，你不打算娶那丫头？”
　　王老先生询问得直白，倒是楚疯子闻言一怔，不明王老先生为何突然提及此事。
　　“自是要娶的。”
　　“定日子啦？”
　　“还不曾……”
　　“小子，你一天到晚都在忙活着什么？”
　　“回先生的话，自是忙着赚足够钱好娶小果子。”
　　“既是急着挣钱，为何不干些一本万利的事儿？”
　　楚疯子苦笑不得，轻声喃喃:“那会更加忙碌，舍不得见不着她啊……”
　　王老先生捋了捋山羊胡，似颇为遗憾道:“小子你有出色的才能，留在这小地方当真是屈才了啊。”
　　楚疯子闻言，仄着脑袋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瞧向王老先生，轻声道:“屈不屈那是自己说了算，有着自己执着的存在就算不得屈，先生，您说呢？”
　　王老先生一怔，他觉得自己可能想多了，楚疯子好似看出了什么，惹得他心头一阵发麻。
　　“今日无事，我便是先回去了？”
　　“好。”
　　――――――
　　“小果子？”
　　正在发呆，忽听见熟悉的声音唤她，眼睛一亮，抬头望去果见楚疯子在不远处瞅着她，笑意连连。
　　“回来啦！”
　　沈桑盛几乎是蹦跳着自凳子上起来，欢欢喜喜地朝楚疯子小跑过去。
　　楚疯子浅笑，上前了几步直接伸开手臂将扑过来的沈桑盛搂进怀里。
　　沈桑盛愣了愣，刚想抬头却被按了回去，不由心头一跳，闷声道:“灵生今天回来得真早……”
　　“不开心？”
　　轻揉着沈桑盛的小脑袋，楚疯子轻声询问着。
　　沈桑盛摇头:“没那回事。”仰起小脸，脸上是灿烂若花的笑颜，“可开心了，灵生这么早就回来！”
　　楚疯子敛眸:“小果子每日都这般度过？坐在门口出神，然后一整天。”
　　“也、也没有……”
　　“桑园如何，为何还是不肯回桑园呢？”
　　“……”
　　楚疯子仄头，瞅着沈桑盛分明掩了心事的纠结模样，不由好笑出声:“在想什么？”
　　“阿锦回天都了，我从未瞧过帝都的模样想去瞅瞅嘞。”
　　说得漫不经心，小手紧攥着楚疯子衣角，分明的口是心非。
　　“还不如满桑，别去了。”
　　“喔，那就不去了。”
　　沈桑盛小手松开又攥紧，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小果子？”
　　“灵生真不想回去瞅瞅了？”
　　“……”
　　沈桑盛小心翼翼地盯着楚疯子的脸色，而看其突然皱起了眉头，只觉心头一跳，忙伸手攥住他的手，慌乱道:“不说不说，是我不对，你便当我没说！”
　　沈桑盛吓得紧张，生怕楚疯子恼了去。
　　“向允又同你说了什么？不是说了别再去理会他，怎的如是心软？”
　　“……不是，王爷他刚不久来辞行了。”
　　沈桑盛小声嘟囔着，向允倒是只是单纯来辞行，真的不曾再说过什么了。
　　“小庙留不住大神，他早该回去的。”
　　楚疯子说得毫不在意，牵着沈桑盛就往屋子里走去。
　　“王爷不是你的好朋友么，你不去送送他？”
　　“不去。”
　　“灵生！”
　　“……行，我去。饿了，做好饭等我回来，很快的。”
　　――――――
　　楚疯子说会很快回来便真的会很快回来，沈桑盛还在围着灶台转悠时，楚疯子就已经不声不响地回来了，依旧依着门扉，静静站在厨间门口瞅着她。
　　有事。
　　沈桑盛回头瞧了眼楚疯子的脸色就知道定是有些事情的。
　　“饭没好，你出去等会儿。”
　　她不询问。
　　“边疆告急，狼水偷袭了伊卡区，踏平了莎莎镇。”
　　他轻声道。
　　沈桑盛炒菜动作微顿，喃喃:“踏平？……”
　　“屠城，掠夺，焚烧。”
　　“无所，生还？”
　　沈桑盛怔怔转头瞅向神色凝重的楚疯子，表情显得呆滞。
　　她一时脑袋空白，不知该想些什么。
　　楚疯子轻叹，收起了情绪，上前几步将沈桑盛轻搂入怀，轻声喃语着:“对，无一生还。”
　　她身子轻颤着，表情木讷，眉眼间皆是哀恸。
　　“这是战争，生死，难免。小果子不要太过悲伤。”
　　楚疯子想安慰她的，却发现自己言语苍白，就连他的脑子也因沈桑盛这般的反应而空白了几分。
　　“战争和他们有什么关系？是那个小镇百姓挑起的？还是说小镇百姓其实是秘密策划者，与他们何干？！”
　　“小果子，这是威慑，是杀鸡儆猴……你别再思索太多！”
　　沈桑盛有些迟钝地回神，眨了眨眼眸，深吸吐纳，心头刚才翻腾不断的情绪化成一抹冷笑:“嗜血蛮夷！”
　　楚疯子不置可否，继续道:“常林军大败，坐镇的杨将军也战死了，现在常林群龙无首，小兵小卒皆丢兵弃甲，溃散而逃。向允他……被调去坐镇了。”
　　“会不会很危险？”
　　沈桑盛拉着楚疯子的衣角，仰头看着他，满是担忧。
　　“他八岁就上过战场，你说呢？”
　　听楚疯子这般说沈桑盛觉舒了口气，而瞧着他并未散开的忧愁沈桑盛愣了片刻，伸手抚上楚疯子的眉宇，揉开那紧皱的眉头，喃喃着:“不皱眉不皱眉。”
　　楚疯子感受着额间的温暖，那抹顾虑随之散去，将沈桑盛紧紧抱在怀里，满足地叹息:“有你在真好。”
　　沈桑盛闻言脸颊微红，偷偷瞄了眼楚疯子，心下暗自腹诽着。
　　情话，这一定是情话！
　　心头甜蜜着却又蓦然思及楚疯子刚才所言，不由犯愁:“会不会打到我们这儿来呀？”
　　“不会的，怡台县偏远，不会攻占到这儿的，若真有那么一天，大墉也就不复存在了。”
　　“我记得王老先生说，天下大事瞬息万变……既然王爷多次来寻灵生你，那么灵生你……”
　　“不去！打死不去！”
　　楚疯子当然知道沈桑盛要说什么，他直言打断，将沈桑盛更是抱紧了几分，好似要融于自己的骨血中才肯罢休。
　　沈桑盛扑闪了下眼眸，回抱楚疯子，喃喃自语着:“那便不去。”
　　一辈子，和小果子呆在桃坞里。
　　沈桑盛心头暗想着，此刻她怀揣着自私的心思，不过一个小女人。
　　“小果子。”
　　“嗯？”
　　“我请先生挑了个日子，财礼不多，加上这个桃坞才堪堪凑数，你莫要嫌弃了才好……”
　　“灵生？！”
　　“我自个儿算的是下月初八，先生却挑了明年正月，也不知是否在戏耍于我。小果子你觉得呢？若你也觉得是明年正月比较适合，那……”
　　“才不要明年正月！”
　　沈桑盛气呼呼地嗔怪着，小脸微红，眼眸明亮，她心思萌动着，只觉得世间事不过几样，最美好也不过心想事成。
　　楚疯子笑着捏了捏沈桑盛的小脸蛋，戏谑道:“我还没说完呢，我的意思是，若小果子也觉得是明年正月比较适合，那我便是要违了你们的意思，就算绑了小果子也等不到那时候。”
　　沈桑盛扑闪着眼眸，偷偷瞅着笑若丹霞灿烂的楚疯子，那双桃花眸子当真漂亮。
　　“既然小果子也觉得等到明年正月是扯淡，那我明日就去找先生，驳了去，可好？”
　　楚疯子继续道，声音清和，犹如春风。
　　当真温柔呐。
　　沈桑盛心里头暗自思忖着，伸手轻搂过楚疯子的脖颈，踮起脚尖凑上去就是亲了楚疯子一口，灵动的眸子闪闪发光，些许灼热地盯着楚疯子，径自喃喃:“楚灵生要娶沈桑盛了，我的！”
　　楚疯子显然有些懵逼，闻言更是哭笑不得。
　　他倒是忘了小丫头这霸道得可爱的小性子，想来是念了许久却得不到应允心有不满了呢。
　　“是我的不是，小果子今日从了我可好？”
　　“诶？”
　　“逗你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