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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毒酒的自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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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管萧闯进我的视线的时候,我真的触不及防。
他就这么闯进来,来势汹汹,不管我愿不愿意。
我再怎么躲开他,逃开他,却逃不开他看我的眼神。
当他说我很空白的时候,我仿佛被人戳到心里最痛的地方。如果我足够勇敢一点,我真想在众人面前抽他一耳光。
管萧的热烈就像是这个夏天最正午的太阳,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我原本以为他会想其他人一样,打几个电话或者发几条短信,只要我永不回应,就这样过去了。很多时候,爱情从开始到结束,也许都是一个人的事情。
一直以来,我都希望自己是个心如止水的的人,没有任何悲欢的姿态,可我知道自己是一面湖,我尽量把自己隐藏在人迹罕至之处,不想有人踏足,因为一点点的风就可以让我心潮起伏,而那些意料之外的悲喜会让我轻易将自己淹没。
我希望波澜不惊的过完大学四年的生活,有学上,有图书馆,有宋随心就好。
自高中那次宋随心仗义相救之后,我们就成了好朋友,而当我在进入大学宿管老师指定的寝室时,我看到宋随心大大咧咧假寐地躺在床上,我开心地叫:“宋随心!”
她以为我不知道她在装睡,她的睫毛都在抖动。
“随心,你下次把演技提高点再来演。”
“哈哈哈,”她终于憋不住了,从床上跳下来拥抱我,“海潮,你不知道当我知道我的室友是你的时候,我有多高兴。”
我从内心笑出来,真好,大学四年,有宋随心相伴。
宋随心是我生命中的一面镜子,是我对于友情的全部映照,她折射出我对于友情的全部热情。我面对她的时候,我的脸上永远是欢笑的表情。
宋随心欢迎我入校第一项活动就是陪她看打篮球。
我看她一脸兴奋的样子,只好答应。宋随心是和我完全不同的个性,如果我是一片雪,那她就是春日温暖的风,洒脱明朗,吹着让人很舒服。我们的爱好也非常不同,我喜静,她好动,我爱泡图书馆,她的活动永远是激烈对抗的运动,宋随心总结过我的运动方式:“海潮,你连喜欢的运动也是溜冰,在冰面上起舞,你从里到外冷到骨头里。”
她不知道,我是冷,但是她是我生命中为数不多的温暖之一。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篮球的?”我问宋随心,我记得宋随心喜欢的是足球。高三有次去宋随心的家里,她的卧室的墙上还贴着一张足球运动员的海报,宋随心少女怀春般地向我介绍:“那是欧冠王者劳尔啊,特别深情,他每次进球都要亲吻他的婚戒,表达他对妻子的爱意。”我很羡慕宋随心可以这样无所顾忌的表达自己的爱,我是做不到的。
“突然喜欢上的,足球有什么意思,踢半天不进一个球。篮球要热烈很多。”她说道。
循着宋随心的视线看过去,我只看到绿白两色队服的男生在拼抢。场上有两个男生比较特别,他们一有什么动作,场外的尖叫声就会更大。穿着十一号的球服的男生来回疾跑,试图传球给八号男生,八号男生长得帅气,就算场上的比赛局势再紧张,他的嘴角永远上扬,一直漫不经心的笑着。
“周之辉,你给我专心点。”十一号着急地吼。
“听令,队长,瞧你紧张的,一定是我们赢。”八号男生一脸志在必得的神情。
宋随心专注地看着场上的局势,视线抓住篮球从未放松过。我只觉得无聊至极,都没有发现她脸上闪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光彩。
“海潮,你说,我值不值得被人爱?”
我没来由的吃了一惊,粗线条的宋随心读大学后思考的都是这么高深的问题?叫我如何回答。
我看着球场发了一会儿呆,球赛快接近尾声了,我看着宋随心,再看看球场,她的视线好像一直在跟着白色球服的八号男生。
“随心,你喜欢八号?”我求证似的问她。
她一脸狡猾地说:“嘿嘿,我不告诉你。”
我望着球场,八号男生很醒目,很容易就在宽阔的球场上找到他,他正在和一个高个子的男生走出球场,两人一路嬉笑打闹。
“走了。”宋随心拉拉我,她拉着我走出篮球场之前,还留恋的望了下早已空无一人的篮球场。
我也看看那个篮球场,随着宋随心走了出来。宋随心本想让我陪她去篮球社报名的,见我实在意兴阑珊,她好像忽然想起什么一样,朝我眨眨眼睛:“海潮,去看看吧,这所学校的图书馆,你会爱上它的。”
我抬手一看手表,才下午四点多,我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徜徉在图书馆里。我是看中这所大学的图书馆才填报这所大学的。
我一直记得父亲对我的教导:“海潮啊,唯有阅读会让一个女人保持思考的习惯,让人随时与侵袭的懒散、倦怠作不懈的斗争,从而使人干净、清爽、反应灵敏、语言睿智,这样的女子才会保持难得的智慧美。这个世界真有气质这回事。”
想起我的父亲,我呼出一口气。离家前,父亲已经与继母离婚,他每天除了上班下班,其余时间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我有好几次站在房门前想敲门,终究还是忍住了。共同生活这么多年了,我了解父亲,他现在需要的是一个安静的角落来舔舐自己的伤口,以求愈合。他避无可避,只能躲到卧室,而我,躲到了大学里。
我现在要把自己藏到图书馆里。
一路思绪起伏,本来跟着路牌走的,转个弯就发现前面是个死角,再倒回来,前面居然蜿蜒出了四条不同的小路,我竟不知道该走哪条。我这辈子,除了数学是我的死敌,还有就是我这要命的方向感。
正在苦恼,只见旁边树丛有声音由远及近,我透过树丛看到两个男生朝我这边而来。
正欲上前问路,仔细一看,那不是刚才篮球场上的八号和十一号吗?
只听见八号对十一号说:“管萧,我劝你别再把护具和护腕放到图书馆的寄存处了,张老师还要逮你多少次你才长记性啊。”
管萧,这个名字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
叫管萧的男生顽皮地说:“偏不。图书馆离篮球场这么近,方便随时可以拿上东西去篮球场打两球,再说了,白牙张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你给张老师取的这个外号都快叫出名了,人家不就是为了相亲成功,全口重建整了一下牙齿吗?正巧去医院被你撞见了,你就一直叫人家白牙张。”八号说。
“走吧,去图书馆寄存处放东西咯。”那个叫管萧的男生说。
我听到他们要去图书馆,我欣喜,一路尾随着他们到了图书馆。
也许,是命中注定吧,我这辈子最喜欢去的一个地方,留下眼泪和欢笑最多的地方是管萧为我领的路。
循着管萧走过的路,我终于走进了我梦寐以求的图书馆。
我该怎么形容它呢?
第一眼就爱上了这个地方,古风蔚然,方寸之间尽显大千世界,仿佛能把所有都纳入它的怀中,温柔的呼吸。
这里,就是我的家了吧,我把这图书馆当成我这四年心灵栖息的地方,因为在这里,我能获得内心的平静。
除了上课,我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在图书馆,阅读能迅速填补我内心的空洞。
生活就这样过下去,也挺好的。
可是,为什么,管萧一定要闯进来。
他逼得我避无可避,连图书馆都被他占据了,他仿佛能出现在我的任何地方。诚然,他是个英俊到无懈可击的男生,高大帅气,阳光开朗,听闻学校有很多女生追求他,他却只看上了我。我有什么好?纵然我有千般优点,但是我不会爱上他,不可能爱上他,对于他,这就是我的缺点。
我常在图书馆听到女生们议论管萧,在她们的眼中管萧是大学时期最佳男朋友人选。
“你有没有发现他有多高,哇,大长腿啊,最好看的是他的脸和眼睛,好迷人的。”一个女生激动着说。
“听说他有一米八七呢,而且他家里很有背景哦,我最喜欢的是他的气质,阳光俊美型,他父母怎么生他的,他完美一样的人。他笑起来最好看了。”
“对对,但是他打篮球的时候又有点魅惑,感觉是战神一样的。”
“你这么喜欢他,你去表白啊,看他要不要你。”
“你去表白吧,哈哈。”
一日,他还是尾随着我到了书架。他斜靠在书架上,窗外的阳光洒了他一身。
我翻着书页,鼓起勇气问他:“管萧,我有什么好?”
他闷不吭声。
“管萧,外面有无数的女孩子为你而放下身段来追求你,你何必日日陪我在这寂静的图书馆中。”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他说:“想见见你而已。”他靠在窗边,任阳光晒在身上,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只看到他的黑发在阳光下发出五色的光。
我听见他低声说:“海潮,我已经控制了,我还是爱上了你。相信我,我真的挣扎过。”
他叹息:“是啊,你有什么好,冷得像块冰一般,可是我都舍不得承认你不好。能这样看着你,我就觉得真好,你不知道我以怎样的形式来承受爱,也不知道你的名字以怎样的方式抵达我的内心深处。”
我一怔,但不做声,把书放在书架上,又取出来,又放上去,又取出来。我觉得呼吸的节奏有点乱,轻轻吁出一口气:“管萧,你的感情未免太冲动了?”
“我的感情?”,他无奈地摇头,“我的感情才不冲动,不然我早就在大学谈恋爱了,多少女孩围着我,连周之辉都说我守身如玉,我对任何女生都未动过真情,只有你,海潮,我为你倾倒——我不会承认我的感情冲动。”
“你甚至不了解我?”
“是,我不了解,我要知道你,只能从宋随心身上下功夫,我追到哪里,你就躲到哪里,你给我机会了解你了吗?”
他带着怒火狠狠朝我走过来,整个人压了过来,我步步退,他步步逼,他把我抵在书架上,双手扣死我的位置。
他特有的男性呼吸,一口口吹得我心潮起伏,我们两人都没有说话,只听见彼此略显沉重的呼吸。他的眼睛太靠近,他的嘴唇太靠近,他的身体太靠近,我感觉到我的呼吸都快变成了他的呼吸。
“放开我。”我又羞又恼。
“如果我说不呢?”
他的脸更贴近我几分,凑近了,我好像第一次把管萧看清楚。他毋庸置疑的好看,一张俊朗的脸上睫羽浓密修长,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着他,他有非常英气逼人的剑眉压眼。而现在这双漂亮的眼睛正在恼怒地看着我。他长得太高,目测有一米八五以上,高出我很多,浑身散发着香皂清爽的味道。
我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我感觉空气都凝固了。
“你看着我。”
他的手太大力,抬起我的下巴,强迫我看着他。
我扭头,别转过去。
他好像动了真火似的,右手捏着我的下巴,“我让你看着我。”
我心虚地左右察看一下,我和管萧的姿态太过暧昧。
“管萧,求你了,放开我。”我声息低下来央求他,管萧冲动起来会做什么,我无法预测。他可能觉得全世界就我和他两个人一样。
他完全不管不顾,再重复了一次,“我爱你!”他说得斩钉截铁。
这是管萧一贯的作风,自我们相遇开始,就算我不回答也可以。那晚他强吻我后,他说的每个字,我都听得真切。在他看来,我没有听见好像也没有什么关系,大不了他再说一次,不停的说,直到我听到为止,听进心为止。他坦荡荡,毫不掩饰,甚至赤裸裸。
“我们先做好朋友,好不好”我无计可施,只想他快点放开我,快点摆脱这尴尬的场面,有人好像要过来了。
“谁要做你朋友!”他一双明目直视着我的眼睛,“你告诉我,第一眼就心动的人,要怎么做朋友!”
我心中害怕又心虚,他靠得太紧了,我脑海中想起那晚他强吻我的情景,他独有的蛮横热度,一股陌生的感觉在我心中窜来窜去,我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
见我如此表情,他嘴角上扬,眼中的光芒更甚。
“姜海潮,你在想什么,你脸红什么?”
我受不了他一味的挑拨,索性闭上了眼睛,继而感到耳朵一阵温热的刺痒,管萧贴着我的耳垂问我:“你是不是在想那晚我们接吻的事?”
我立即睁开眼睛,惊道:“谁想了?你这个臭流氓!”
“流氓?骂得好!难道我不是第一个对你好的流氓,你记住我这个流氓了吗?”
他说话的气息热热的徘徊在我的耳畔,我没忍住轻轻一抖,全身的鸡皮疙瘩起来了,“管萧,我们出去好不好”见我难得温软言语,他终于不再那么咄咄逼人,但是看向我的眼睛充满了怀疑:“我放开你,你不跑?”
我郑重点头:“我不跑。”
“真的?”
“真的。”
我看他退出大半空间足以让我通过,我迈开腿就向图书馆外跑去,等他反应过来,我已经在十米开外。我听到他口中骂出一句:“你这个死女人。”
管萧,我心中念着这个名字,他是个纯真热烈的人,他的光芒和热量,会不会灼痛到我我对恋爱的看法与常人有所不同,一般人认为恋爱是好的,我却觉得是瘟疫和绝症,倘若终生能够过着无爱无嗔无痴的生活才是我的归宿,所以,在我心中,爱情降临在我身上对我是种不幸。
但是……每次靠近管萧,为什么我总是有种悸动的感觉。难道是……?不!我一直拒绝他是对的。忽然,我想找个人聊一聊,现在我的内心困惑又不安,我翻遍我的手机,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都没有。宋随心请假回家好几天了,我就孤身一人了。
内心寂寞得无以复加,烦恼而且凄凉,我想抱住一个人哭一会儿,传递温暖给我。
眼前一棵柳树舒缓地张开着它的枝干,我走过去,抱住树干哭了起来。
我不知道我这怪异的举动都被周之辉看在眼里,他在另一边的凉亭打着电话看得清清楚楚。
那天之后,我等着管萧来兴师问罪,他好像忽然沉住气了一样,我反而有些不安,以他半分不肯让步的脾气,不如给彼此一个痛快。
我看着空荡荡的宿舍没有宋随心的笑容显得格外冷清,她在的时候,这间屋子塞满了她的笑,她不在的时候,她的笑容仿佛还能听见,她好似能随时从某个角落跳出来,笑道:“哇,吓你一大跳。”
我寂寞地等待着宋随心赶快回校,没有等来宋随心,却等来了我七年未见的母亲。
母亲,别人务必熟悉的称呼,于我,却陌生到底。在父亲的家里,好像约好了一样,所有的人都不主动提起她。我为了搞清楚父母离婚的真实原因,暗中调查了好一番。最后从父亲就职的学校听到了一些流言蜚语,我从未向父亲求证过,因为我预先感知到他根本不会和我说实话。
我希望能从母亲这里听到实话。
“你们怎么离婚的?”这是我坐下后问的第一句话。
我没有开口叫她母亲,七年来没发出过这个音节,我或许已经不会发这个音了。
她仔细打量着我,从头发梢看到手指尖,满意地微笑:“海潮,你十足十像我。”
我才不要像你。
眼前的母亲,脸上刻意化妆过,精致的五官美艳极了,头发和我一样长度,用简单的发夹随意拢在脑后,穿着黑色的上衣和裙子衬得她越发冰肌雪肤。
她如果妆淡点,我们俩互相看,犹如照镜子。
她动作熟练抽起烟来,烟雾缭绕。
我一直盯着她。
她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时光:“姜峰从来没有跟你说过我和他离婚的原因?”
“没有。”
她叹气:“是他出轨才离的。海潮,你是我生的,我的心头肉,但是你父亲伤我太深太重,我不得不走。”
我眼眶有泪。没忍住。
“你去哪里了?”
母亲再叹口气:“你父亲出轨,我早就知道,为了你,一直从怀孕忍到你四岁,当时你爷爷不准我出去工作赚钱,结婚五年来,我除了打扮花钱,什么都不会,我甚至不会养活自己,就只能依靠你父亲,我没有经济能力,凡事听命于姜家,你父亲就愈发无所忌惮,直到我看到他给那个贱人写的信,他办公室的抽屉里面满满一抽屉啊,我才绝望。在那之前,你父亲没少在我面前发誓他说过他会离开那个女人。”
我可怜的母亲。
“你为什么不带着我走?”
“走?我身无分文。你呆在姜家,至少有片瓦遮身,你能获得良好的教育。我走出姜家,前两年晚餐都是馒头,辛苦这么多年,白头发都出来了。”
我握住母亲的手,我为母亲伤心。
“海潮,我老了。”
我摇头:“你才不老,你在我心中,永远美丽。”
她动容:“这是我这辈子听过最动人的话。”
在我微薄的记忆中,我的母亲非常美丽,她年轻的时候如洋娃娃一般惹人喜爱,现在岁月洗礼后,她成熟得像一朵盛放的玫瑰,每一个动作都是一首让人反复品味的诗。
“在你眼中,我父亲是个怎样的人?”
“一个极端自私的人”,她说,“但是,海潮,他对你不自私,他不爱任何人,唯爱你,他带大你不容易,一个离异单身男人带大女儿,要忍受多少辛苦,旁人岂会知道,这点,我们要公平的说。”
“但是,他为了另外一个女人打我,奶奶也因为此意外去世了。”
“所以,海潮,在我眼中,他是个好父亲,却不是个好丈夫、好男人。”
母亲不说还好,说了我益发心酸,在过去的十多年里,我和父亲相依为命的无数时光,他只有我,而我也只有他。
“你过得好吗?”我问母亲。
“刚开始不好,现在好了。”她说得轻描淡写。
“为什么你现在才出现?”
母亲用力摁熄烟头,声音非常冷:“当时我一定要和你父亲离婚,你父亲不愿意,你爷爷也跳出来反对,说我要离婚也可以,必须放弃孩子的监护权,而且在你十七岁之前,我不能出现。这些条款可是白纸黑字写清楚了的,上面有我和姜峰的签字。”
她轻抚着我的脸,眼中泪光闪烁:“海潮,我没有不管你,我每个月都有给你生活费,这些钱都打在一个指定账户里,我从没有断过。我一直保存着每个月给你汇款的单据,我就怕你不相信我。”
她有些激动,想再拿出一支烟来抽,身体却有些轻微发抖。我看着心中不忍,她到底受了多少苦。
“以后你和我一起生活吧,放假了,你要愿意就到我这里来,我为你一直留着一个房间。”
我听到这句,眼泪再也忍不住,哭道:“我以为奶奶去世后,就再也不会有人对我说这句话了。”
“傻瓜。”
我扑到她怀里,终于叫了一声妈妈。
母亲似乎不太习惯我亲昵的举动,一双手不知该如何拥抱我,最后轻轻拍拍我的背,“哎哟,别哭了,我的眼泪刚才忍了好久,你别再给我勾出来,我早上刚擦好的睫毛膏,要晕妆了。”
我扑哧一笑,由哭转笑:“妈妈,你还是那么活泼可爱。”我记忆中,母亲是个美丽活泼开朗的女人,喜欢打扮,最爱跳舞和看电影。
“是啊,你我一脉相承,你遗传了我的容貌和个性,你小时候那么开朗,为何现在那么沉郁?”
“妈,先天是一回事,但是人的际遇是另外一回事。”
此后,每天晚上八点半,母亲都给我打电话,我们在慢慢弥补这么多年来缺失的感情。
我知道她在S市定居,经营一家咖啡厅。她知道我的学习和生活。我关心的是大方向,她关心的是我今天有没有按时吃饭,有没有足够的钱花,当然,也问到了我有没有异性朋友。
她问我这个问题的时候,我想起了管萧。
我坚决回答没有,管萧顶多是个讨厌鬼和流氓,怎么能是我男朋友。
“怎么可能没有那些男生瞎了眼吗?我的女儿长得跟一朵花似的。”
“妈,我没你漂亮,你才是一朵花,一朵玫瑰花。”
“哎哟,海潮,你在笑我吗我都是半老徐娘了。”她在电话里说道:“真没有男生追求你?你学校的男生全部都是高度近视吧?”
“妈妈,你总是那么幽默。”
她还想再说什么,我以要上课为由挂掉了电话,我快步走回图书馆,这段时间管萧阴阳怪气的,最好不要惹他。他现在更满满占据在我的生活里,因为他成了我的高数补习老师。每次我打完电话回到图书馆,他看着我的眼神,要把我生吞活剥一样的恶狠狠。
他跟我讲解高数的时候,我不得不承认管萧非常聪明,在我眼中巨难无比的高数题,他可以知道好几种解法。我知道他已经非常控制脾气,但是没柰何我数学基础不好,他讲的东西,我完全听不懂,我多问几次,他深吸一口还是回答我,讲解完后见我皱着眉毛接着叹第二口气,我仿佛听到他在内心中的呼喊:姜海潮,你根本就是个笨蛋。
在我眼中,他才是个笨蛋。难道他不知道,我根本不会爱上他吗?难道他不知道,我已经避无可避了吗?难道他不知道,我每次看到他,我都…………他的吻,他的声音,他的人,他的信,对我造成了严重的干扰,我只好逃跑。
我也根本不想听什么高数,反正我的数学从初中开始就烂得不得了。父亲自初中开始,就不停为我找数学补习老师,初中读三年,补习数学也三年,最后,到了高中,他直接放弃了,每次看我的成绩单,直接跳过数学成绩一栏。到了高二文理分科,我更是直接放弃数学。
一日,还是图书馆,还是管萧那种压抑着怒气的脸。
我看他那表情,想骂我几句,他忍住了,憋得自己满脸通红,我从头到尾一路开小差,我在想着这几天我看的哈利波特,我在草稿纸上用英文写着:管萧是麻瓜。
他当然看不懂。
“姜海潮,你不想听,你明说。”
“我是听不懂。”
“那我这段时间的努力,你听懂了什么?你倒是说说看。”他把手中的笔丢在被他写得乱七八糟的草稿纸上,双手抱在胸前。
“学到一点,就是X+Y一定等于Z。”我为这个发现欣喜不已。
他被我弄得哭笑不得:“姜海潮,你真是个天才。”
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我早已摸透了管萧的脾气。管萧个性直率,心思单纯,家境应该不错,这可以从他的吃穿用度中看出来,他应该有个完整幸福的家庭,也许是家中独子,长辈心中的独苗苗,所以被宠得骄横了些,他的喜怒哀乐都写在眉梢眼角上。管萧所有的东西,好像都是摊在太阳底下,带着太阳的光辉,温暖而又热烈。
他不是个脾气最好的老师,却是能教会我高数解题最简洁直接方法的老师,就像他的个性一样直接而霸道。我看着他被我气得七窍冒烟的样子,我从我的背包里面拿出我早就给他准备好的苹果,递给他,就当是学费了。
他在吃苹果以前,把这个苹果三百六十度都拍了一圈,一个苹果拍五十多张照片,加上他手机本身的内存就不够,手机有点卡,他一直敲手机,嘴中不停的念道:“什么破玩意,过几天一定换一个。”
我的老师接受了贿赂之后,讲高数愈发卖力,他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本高数考试攻略,说是我既然注定此生和数学无缘,那么就完全应试吧。
我翻了翻这个笔记本,完全是手写的,问他是哪里来的,他一脸骄傲“本王编的,怎么着?不要太崇拜我。”
讲高数是管萧擅长的事情,而吃醋是他更擅长的事情。
当他莫名其妙又把我强吻一次之后,我才搞明白,他在吃我母亲的醋。
我刚开始懒得跟他解释,我为什么要对他解释,他是我什么人。顶多就是个我的私人高数补习老师。
我母亲听到我在电话里说管萧是我的私人高数补习老师的时候笑得花枝乱颤,“海潮,你们这些小年轻,我真是搞不懂,你都说他是你私人的了,你还不承认你喜欢他吗?”
我喜欢管萧吗?我第一次问自己这个问题。
我的内心一个坚定的声音告诉我,我不喜欢他,他是个讨厌鬼,更是一个流氓。
我脑海中忽然闪现出图书馆里管萧说的那句话“难道我不是第一个对你好的流氓,你记住我这个流氓了吗?”
我记住了流氓,然后我还给这个流氓发了一条彩信。
接下来十几天,我都没有看到这个流氓。
也许是动心了也未知,也许我早就知道自己的心思而缄封成秘,或者我根本就不愿意承认。
我真的不愿意承认。
所以,我宁愿喝酒,也不愿意回答周之辉的问题。
我想我就是这样,在管萧走进我生活的时候,曾经我是一个多么恐惧承担感情的人,别人一直在离开我,而我也在放弃别人,我深知我的感情容易深陷,所以,我一直在控制它。
我不愿意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