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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和李念的三次较量(5)面具下的情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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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萧在旁边竖起耳朵听到这句,脸色铁青,两眼瞪得像铜铃,锐利而狂怒地看着我:”这女人是有病吧,我们才刚到,又要去,又不是他们家的仆人,为什么一定要被她呼来喝去。”
我无奈地摇摇头,说:“走吧,她有人质,就是我父亲。”
母亲忧虑地看了我一眼,我安慰她;“没事,我明天就回来了,她又不吃人。”
在车里,我和管萧商量了对策,一般的情况,我和他就以不变应万变,如果李念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就找机会开溜。
到了李宅,正如管萧所说,李念非常享受这样把我呼来喝去、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过程,我和管萧,因为这样来回奔波,眼睛里都染上了疲倦的神色。
李念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等着我。
我规矩地叫了一声:“李念阿姨。”她见我毕恭毕敬,相当满意,抬眼看了看管萧,我轻轻碰下管萧,管萧才叫了声:“李念阿姨。”
李念问我:“你可知道你父亲病重了”
我说:“听姑姑说起了。”
“你可知道我的身体也不好?我每天睡觉失眠,而你父亲每天晚上一会儿又起夜一会儿又起夜,我更加睡不好。我现在吃安眠药都不管用。”
年轻如我和管萧,不知道李念葫芦卖的是什么药,只好静观其变。
“我这失眠的毛病自从我做生意开始就落下来的,海潮,你可知道我做的是什么生意?”
“不知道。”
她骄傲地说:“我年轻的时候开加油站的,自我儿子的生父死后,我就卖了加油站,全身心在家看孩子,手里有些闲钱,就放放高利贷,蒙财神爷保佑,生意一直很好,现在我李念可是这个市有头有脸的人物,□□白道都要给我点面子。”
我终于明白李念身上那股洗都洗不掉的夜总会风格是从哪里来的了。
李念继续说:”生意好了,烦恼也多了,你不知道这几年跑了多少款子,钱收不回来啊,这个家,你看看,小到厕所用纸都是我花钱买的,而你父亲,一分钱都不掏出来,夫妻这么久,我连他的工资卡长什么样子都不晓得,我让他出去买斤水果,他还问我要钱。我为这个家操碎了心,你父亲一点情都不领。我不求什么,我身体也不好,就求可以睡个好觉。“
我实在找不到话来说,只好说;“睡好觉是每个人的基本需求。”我知道我这句话说得不怎么样,没有想到李念顺着我这句话就往下说开了。
“是啊,所以,我打算这样,你看行不行,你把你父亲接走,我平时生意也忙,实在照顾不了他,我每个月给你五千,你请个保姆也好,给你父亲买点药也好,当是我的心意,剩下来的,你自己随意处理。女儿照顾生病中的父亲,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那么孝顺,也是大学生,我一说,你肯定懂。你说是不是?“
我完全蒙掉,我完全没有想到李念会突然甩出这么个打算,我不知道她这话是真是假,还是有所图谋,一时之间完全不知道如何应对,傻在沙发上。
一直以来,我和李念的对话,我都是处于下风,我有的时候和李念说话,我会觉得读书这么多年,我完全是白读了,因为我完全应对不了李念。她说话带着浓重的江湖习气和套路,她的话里套着话,不真不假,真真假假,又假又真的一套说辞,我明知道是在给我下圈套,可是我就是找不到话来反驳她,我听在耳里,一颗心七上八下。我和李念三次接触,她强舌如簧,我笨嘴拙舌,一派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的感觉。
管萧极轻微地碰了下我的腿,礼貌站起身来,微笑着说:“李念阿姨,不好意思,我上个洗手间。”
我赶紧站起来,好像和李念共处一室她真会把我吃了似的,“我也想去。”
管萧走到走廊尽头的洗手间,而我下了楼,去了棋牌室旁边的洗手间,我刚关上门,我的手机振动,果然,是管萧打的。
“怎么办啊”我问管萧。
管萧说:”你赶紧打电话给你姑姑,我出去稳住她。“
我在电话里把李念的意思说给姑姑听,姑姑说:“又是陷阱,她是来套你的话的,她明知道我要回美国去,而你是学生,不可能照顾你父亲,如果你把你父亲接出来,你又要上学,你会怎么做?你就只能让芝芝来照顾,那就中了计,你前脚把你父亲接出来,后脚李念就去向法院申请离婚,说你父亲出轨。那个时候真跑不掉了,因为你父亲在你母亲那里。”
我听完,一阵齿寒,好恶毒的心肠啊,李念是我这辈子见过手段最多、最歹毒的女人。
我向姑姑求救:“那我出去怎么说,李念还坐在客厅里等着我答复她呢。我对着她,不晓得该说什么。我真是没用。”
“你就跟她说,你是学生,要上学,说她和姜峰本来就是夫妻,丈夫生病了,妻子就应该在床边照顾。还有啊,海潮,你要说你父亲跟你说过,他很爱李念,生出这么多嫌隙,是因为彼此个性都太强了。”
“她会相信吗?她又不是傻子,到现在,能相信我说的父亲还爱她这种鬼话?”
傻子才会信。
姑姑干笑两声,“她当然相信,因为你是姜峰此生最爱的女儿,姜峰这辈子游戏花丛,不爱任何女人,更不爱李念,他此生唯一的弱点就是你,海潮,你是你父亲心中最柔软的部分,从你嘴巴里说出来关于姜峰的任何心事,李念都会相信。”
“可是,姑姑,我觉得我在李念面前嘴太笨,我支支吾吾说不好怎么办?”
“支支吾吾更好,你逼不得已支支吾吾说出姜峰的唯一心事,无法释怀的心事,李念估计要哭出来。”
“李念真的是放高利贷的?”
“是啊,而且是本市一把手,和□□的人来往密切。”
“好,我照你说的做。”
“海潮,你既然要演戏,一定要逼真。记住我的话。”
我挂断电话,看着洗手间镜子中的自己,忽然笑出来了,今天,我又要带上另外一张面具。我真怕这些面具戴太久,会长在脸上,再想揭下来,会不会又是另外一张面具。
可是,人生不就是一出没有剧本的戏吗?越长大,面具越多,哪个人不是随时拎着一箱面具闯天下?
看着镜子,我朝着自己的脸扇了好几个巴掌,我用了自己最大的力气来打自己,我心中有冷冽的笑意,我一定要逼着自己哭出来。
走出洗手间的时候,我已经泪流满面。
客厅中的管萧先看到我,他看我哭着走出来,想张开口问问,没有说出话来,。
李念看到我,问我:“你哭什么?”
我保持状态,自顾自说开去:“李阿姨,我一个人在洗手间想起来以前父亲和我说,他这辈子婚姻都是失败,只有你才懂他的这颗千疮百孔的心,抱在一起才能彼此取暖,”我说到这里,我都替我自己恶心,身子不禁抖了抖,李念看在眼里以为我是真情流露,她居然跟着我哭了起来,我见效果还可以,逼着自己说下去,“父亲说他遇到你以为婚姻失败的恶梦就结束了,他也想努力经营这段婚姻,可是,人的个性怎么能说改就改啊,他有次想给你买件裙子穿,结果不晓得尺码,想回家问你吧,一个大男人居然开不了口。他说他嘴真是笨。”
说到这里,我真的编不下去了,我看李念已经开始抹眼泪,我和她一起哭起来,我没台词,现在只剩下哭戏。
李念边哭边说:“难怪有天他在我衣柜里面翻来翻去的,原来是为了这个。”
她开始静静哭起来,那得理不饶人的嘴,平日里口蜜腹剑、唇枪舌剑,半招也使不出来了。
这意外之喜,让我的演出完美落幕。
待我和管萧走出李宅,李念也没有提出让我把父亲接走的事。
李念是个可怜的女人,我承认这点,她把这辈子最后的关于爱情的期望都给了父亲,但是父亲辜负了她,她以为第三次婚姻嫁个知识分子可以逃脱婚姻失败的魔咒,但是父亲却给了她最致命的一击,她所有关于爱的誓言,对爱的期许,爱的渴望,爱的幻想,爱的等待,她从少女时代积累的明亮纯洁的爱,给了父亲,全给了父亲,她为父亲耗尽了生命中最终的热情,而父亲却只是把她当成了垫脚石。人生弹指芳菲暮,当年意气风发,潇洒风流的男人,轮到她手里,就成了缠绵病榻的老头子,清到浓时情转薄,所有的深情都化为了无情。她对我父亲恨在眉头,人却在她心尖上。
我没有赢,是李念输给了自己,她到现在还相信,父亲对她有感情。
而我明知道这段婚姻是孽缘,我却为了不堪的现实,把父亲和李念在深渊中再推了一把。
我抹干净眼泪,对管萧说:“你会看不起我吗?现在,我的眼泪已经变得非常廉价了。”
管萧摇摇头;”海潮,你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我为你心痛,那些象牙塔的女大学生,都在忙着打扮、谈恋爱、享受美好的大学时光,而你过早体会到这个社会的苍凉,你只是为了你的父亲,你做这些,我心疼你,反而我看不起我自己,我居然不能为你做什么。“
“你已经为我做了很多。”
“我做了什么”
“陪伴我,在我身边,给我你的温暖。”
他紧紧拥抱我,叹口气,轻轻问我:“你是怎么做到对李念哭出来的?”
我也叹口气,“我在洗手间连打了自己十几个耳光,生生把自己给打哭。”
他听了,更加紧紧抱住我,“我管萧发誓,这辈子都保护你,尽我生命之力来保护你。”
我清楚的知道,这次进李宅的时候,我是姜海潮,出李宅的时候,我还是姜海潮,但是我心中又有什么东西碎掉了,再也无法缝补,我心中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