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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黄昏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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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
天刚要黑的时候,天边出现的第一颗星星,叫做黄昏晓。永远黯淡的辰光,俯瞰着这一世混沌。
无喜。无悲。
* * *
玄机楼。
阴沉、诡暗的气息流溢着,缭绕着。淡淡的雾气冰冷地撩着少女沾湿的发丝。
兽纹格饰的大香炉屹立在堂中,黝黝的光透着沁人的凉意。紫里泻出鲜艳的红润,说不出的诡谬。
踏上柔软的、雪白的毯,谨慎地四下打量着。
偌大一座楼阁,竟肆溢着腐朽的死气。
蓦地,一柄朔白的剑破空而来,挽出一个剑花。少女足尖一点。夕阳的余辉辉映着,似是一只金灿的蝴蝶飞了起来。展翼,少女轻巧地凌空翻转着身形,却似乎只为了极尽婀娜的身姿。翩翩然,飘飘然。
暗黑的空气中,只有那剑,与白衣少女的对舞,幻化着美丽与动人。
微微蹙了蹙眉。
那剑不依不饶,却又毫无伤她的意念。可这么耗下去,却也不是什么办法。弹指间,只听得“叮”地一声,翩舞的倩影优雅地回到了白色的毯上。
这招,有个很好听的名字,流光。
可往往就是如此,越美的东西,却越是危险。
“啪、啪啪——”暗泽的光中,那只剩一团阴暗的太师椅,摸底响起一阵掌声。缓缓、缓缓地转了过来。那剑收回那男人的袖中,朔白的剑光照亮了那男人懒散却折射着邪魅的妖娆。
微微一怔。
起身,直冲上前,雪亮的匕首架在君似竹白玉如瓷的脖子上,满脸愤恨、失意、惆落、憎恶,百感交集,却再无法上前寸许。
那刹那,他只轻轻一伸手,清儿全身各大穴位皆已被封,却仁慈地惟独留下一处。
“你这个混蛋!杀人凶手!你把我师父怎么了!!我不会放过你……”
依旧似笑非笑着。
却有硕大的泪珠滚滚滑落。
是他!
是眼前这个人!!
是他杀了她的师父!!!
可是,在他面前,她连只蝼蚁都抵不上……她恨,却又那么无能为力!!
冰冷地,似是没有温度的手覆在清儿的脸上,轻柔地拭着泪。嘴角溢着愈加邪魅的笑。
“清儿?是我杀了你师父?”半眯的单凤眼说不出的好看。
“你……”清儿的脸颊因愤怒,而愈显一丝淡淡的红。淡淡的,却流溢着沁人的幽魅。两种魅缭绕在一起,仿佛亮堂了整个空气。
她竟想不到他会矢口否认。
君似竹微微撩起的嘴角,散发着一股漫不经心的温柔。玉白的指间在清儿腰间轻轻一点,清儿便瘫软倒入他的怀里。
“你——”愤怒的眼中微微摇曳着一丝颤抖。他的一脸戏謔,却映辉着她的一脸羞愤。
夕阳的光渐渐、黯淡下来。
灰蒙蒙的,蓦地闪着一束耀眼的光。转瞬即逝……
像缤纷的落英。
君似竹一手揽住清儿的腰,一手缓缓、缓缓地抚着她白皙的脸,有一股异色的光摄人地绽在他的眸中,嘴角便勾起一抹蛊惑的笑,缓缓坐起身来。
青烟缭绕,正如他那缥缈的声音。
“清儿,你说——你的唇是甜的,还是涩的——”
清儿又是一怔,可怜动弹不得。冰冷的唇已覆上她皓白的齿。他的动作极轻,像清晨的一米微光在吸吮叶尖蠢蠢欲滴的露珠,贪婪、而饱含深情。
空气仿佛凝止了一般,良久。
窒息一过,清儿只剩虚弱的瘫软,与脸颊的红晕。
“你——”愤然而起,半举的玉手便定格在半空中,久久。只是缓缓地放回腰侧。
“怎么不打下来。”
“呵,”蓦地,一弧妖冶的笑勾勒在清儿的嘴角,“你吻都吻了,我还能把它要回来?打你,岂不脏了我的手?!”
君似竹沉吟片刻,不禁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遂而,眸中闪过一丝异色。轻轻托起清儿柔皙的下额,幽魅的语调中莫名带着一股骇意,“清儿,不要爱上我,更不要让我爱上你。”
这看似平平的一托,竟蕴藏着汹涌的内力。清儿甩之不掉,只余冷哼一声。
“你到底把我师父怎么样了!!怎么?名闻江湖的玄机楼楼主,大名鼎鼎的君似竹君大公子亲手造的孽竟也不敢担?!哈!哈哈!!可笑啊!可笑!”
“哦?你真能确定是本公子?”
“你——”
“哎!”君似竹轻声叹了口气,嘴角微微下抑的弧线,映辉着眸中缓缓飘释的光泽,莫名地勾起一股沧桑的凄美。修长的睫掩不住地微微颤抖着。他,哪个妖冶的自视清高的男人终会痛苦地合上双目!
* * *
阴霾笼着整片天,黑压压的,沉郁的气息像是要将他撕裂。白绸的衫此刻却满是鲜红欲滴。血丝满布着少年湛蓝而幽邃的瞳孔,冷冷地,斜斜地扫了眼眼前黑压压的人。青丝束起的发早已零落的散下,俊美的脸却因溅染的血滴愈发散着诡异。
小小的他,一手执剑,一手牵着一个女人。
那女人周身皆散发着成熟的韵味,只是脸上永远挂着的天真烂漫却模糊了她的年龄。浓郁的血腥味弥漫着,刺激着人的每一股神经,可是她却充耳不闻,视而不见。只是不经地用另一只手在半空中拍打着,口中不时喃喃地嚷着;“蝴蝶飞——蝴蝶飞——”
天际,依旧灰蒙蒙地,不时地还闪着闷雷,正如眼前黑压压的人的表情一般。
带头的是个中年男子,落地的长衫此时也显得有些凌乱。睥睨的目光冷冷地又将少年和女人打量了一翻——一个疯女人和一个破小孩竟也能将他们逼到这样的境地,传出去,他们的脸还往哪搁!!
似乎也注意到男人的目光,少年轻轻将女人拉回身后,右手将剑横在胸前,散下的发肆意飘着,幽魅的目光愈发透着刻骨的阴狠。狂妄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字字痛斥着在场每个人的心:“挡我者——杀——”
“大言不惭!”那男人因愤怒而极尽扭曲的脸此刻更显狰狞,“妖之子!家族的耻辱!!我要你死无全尸!!!上——”左手打了个手势,他身后那群黑云便蜂拥而上,将两人团团围住。冷冷地,他想象着眼前的两个人身首异处的一幕,嘴角挂着一抹残酷的笑意。无意间,目光触及女人天真的表情,不由得微微一怔。
——湘儿,那个家族的第一美女,本该成为他的妻子。可是——却莫名地带回了这小子!邪魅的妖之子!整个家族的耻辱!
他无法容忍这样的事情,他是整个家族的骄傲,那么,所有美丽的东西都该是他的!!如果不是——那么,他就亲手毁了它!!
冷决的笑招摇地扬在他的嘴角。
——谁,都不能逃出他的手心!
——谁,都不可能违逆他!
拄剑的少年不过十来岁,,脸上却泻着与他的年龄极不相符的成熟。这一仗,大家都心知肚明,可面对死亡他的字典里从来没有“妥协”二字。只是……
——那个女人……
——他的母亲……
望着女人毫无粉饰的侧脸,眸中涌出短暂的温柔。一咬牙——无论如何,他也不能让他的母亲受到半点损伤!不觉之间,手中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湛蓝的双目深深凹陷了,透着凌厉,摄人心魂。此时的他,活像个妖孽。
——没错!
——妖之子!
这就是他们对他的“爱称”,那么,今天,他就让这个名字彻底放大!
手中的剑不断地挽着剑花,伴着血色的美丽。只是他手中还牵着他的母亲滞慢了他的步伐,几次都几乎丧了性命。
——他发狂了——
剑招沦为屠刀。
沧桑的天哑然失色,整个天地只剩下一种颜色!
然后……
然后……
似乎他和那个男人也交了手,可毕竟悬殊太大,毕竟他已精疲力竭,毕竟唯一支撑着他的意念也开始涣散。那当头的一剑,那毁灭的一剑,他却无力躲闪。
呵!
那一刻,他笑了——
仰头看者天笑了——
那笑容里包含了太多太多……
*- * *
“南宫云天……你死得太便宜了……”
切齿的恨意空洞洞地响在满屋的昏暗里,睁开双目,赫然对上一双澈明清晰的眼眸。刹那,像是深陷了……
“你……好点了吗……”
清脆的担心蓦地震撼了君似竹的心幕深处,缓缓回过神来,“该死!”低声咒骂了一声。他竟然在她面前走了神!转瞬,又回复了他贯有的淡淡的语调,“那么好的机会你竟不懂珍惜。”
“什么……机会……”清儿愣了愣,望了望君似竹毫无表情的脸似乎便明了了过来,沉吟片刻,似乎才下了决心,“师父不是你杀的。”
“哦?”君似竹似有些玩味地理了理腰间垂下的长穗,“何以见得?”
“你刚不是否认了么,君公子,江湖上虽算不得什么正人君子,却从不屑食言。何况……”扫了眼君似竹似笑非笑的目光,“你和那个人完全不同。不同的作风,不同的气质。”
“呵、呵呵。真不愧是血刃阁的少阁主,一旦冷静下来,就将事情分析地头头是道。”
“你、你怎知……”清儿诧异地脱口而出,却又立即了然于心,“真不愧是君似竹。江湖上还真什么事儿掩地了你的耳目的。”
“呵,过奖。”
“那么,你知道我此行的目的。”
“你知道我的规矩?”
“恩,”清儿点了点头,“开价吧。”
“那么,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