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依存》区秒

2、2

　　郑澈本来以为自己与“睡着”二字已经无缘，但即使回想起来有些羞耻，他也不得不承认郑阁所做的确实有用，虽然只有五个小时的浅层睡眠，但对他来说已经是奢侈了，所以作为回报，他出门买了早餐。谁知道刚回来，就看到郑阁一副刚睡醒的样子站在客厅中央，活脱脱一只被主人抛弃了的大型犬，看到他，眼睛瞬间亮了，又带着无辜。
　　“你去哪儿了？”郑阁凑上来，揉了一把他的头发。
　　“……买早餐。”郑澈对当前的情况不是很反应得过来。
　　看到郑澈手里提着的口袋，郑阁接过，放在餐桌上，又认真地对郑澈叮嘱：“以后出门给我打个电话。”
　　而郑澈听了这话，第一反应不是“为什么”而是“你要一直待在这里？”。
　　郑阁一愣，脑子里闪过办公室里那一堆比山高文件，还有张总李总王董马董以及小林助理的脸。
　　“……”长久的沉默。
　　郑澈换了鞋，又去洗了手，然后直直地走回客房。
　　刚坐在床边，就听见敲门声：“你不吃饭？”
　　“……吃了。”
　　郑阁不依不饶：“吃的什么？吃了多少？”
　　“……”根本来不及想好。
　　郑阁直接打开门，一把把他拉起来：“走，吃饭。”
　　面对着一盘子包子，一整碗粥，郑澈有些无语，他本来就没什么食欲，再加上对面坐着的人一直盯着他，更……心塞了。
　　生硬地咀嚼着嘴里的包子，每吞一口感觉都是煎熬，几口下去就实在吃不下了。
　　看他这样郑阁也不过分勉强，只说：“你收拾一下东西，跟我一块儿住。我先去办点事儿，一会儿来接你。”
　　“……”郑阁回房，听到客厅传来的关门声才松了一口气。
　　反正都被发现了，还是顺其自然吧。
　　而那边的郑阁，通知助理把一系列近期文件送到住处后，联系了一个老同学的私人侦探公司。
　　“喂，王川，你们公司能查过去的事吗？”
　　“这个……具体什么情况？”
　　“唉，就是我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刚从国外回来不久，看他的样子……估计是得抑郁症了，看他也不愿意说。他在国内的时候挺正常，我就想查查，他在M国这七年有没有发生什么。”
　　“在国外啊，那还比国内好办，我可以通知那边的人帮忙查。不过你那弟弟以前也不怎么正常啊。”
　　“……啊？没有啊。他小时候除了挺调皮没什么问题啊。”
　　“好吧，可能是我的错觉，不过我想，他不会是读书读抑郁的吧？”
　　“去你的，就嫉妒人成绩好吧你。”
　　“嫉妒个屁，那等学神是我等凡人嫉妒得来的吗？人二十二就博士毕业了，我们这种国内二流大学毕业的啊，也只好开个国际连锁公司什么的了。”
　　　　“……又忘记吃药了吧你。等等……他已经博士毕业了？！”
　　“不是吧，这你都不知道？还好意思说是他哥。我觉得你不需要找我，就你对他这了解程度，你网上搜一下基本上就提升很多了。”
　　“……”他好像还问他要不要继续学业来着……
　　“好了，那你去搜吧，我也去查了，价格还是老规矩给你打五折，前期费用就暂时五千吧，按照你弟的知名度应该也不难查，就是交通费什么的。”
　　“……好，那谢谢你了。”
　　深呼一口气，郑阁突然觉得自己真挺不称职的，看来也只能以后弥补了。他给家里的阿姨打了个电话，让她在放假前把客房收拾下，然后再联系心理医生，预定好明早的时间。
　　“扣扣。”
　　按理说，郑阁有钥匙，不会敲门，但等郑澈反应过来这件事时他已经把门打开了。
　　门外是一个妆容精致、打扮时髦的女人，看到郑澈，一愣，然后眼珠子上下打量着他——发型，糟糕；身材，过瘦；衣着，平庸；就只有这张脸，比圈子里的人还好看，但一看就不懂得保养，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啧啧啧。
　　郑澈本来想等这个女人开口，但对方一副蔑视的样子让他极不舒服，直接伸手把门一关。
　　“诶诶诶……你干什么？”女人伸手拦住：“怎么这么没教养！没看见我吗？”
　　“……”呵呵，教养。
　　郑澈直接无视她，一把扒下她的爪子。
　　“你！呜……你怎么这样啊……”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一副脆弱的样子，跟刚才的气势汹汹判若两人。
　　有病——这是郑澈唯一的想法。
　　“呜呜……既然你也住这里，那……那大家都是好姐妹嘛……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呢！呜……”
　　“……”郑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强烈的情绪了，同时，这也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二次想打女人。
　　“你……”郑阁回来，刚看到这一幕，自己的前前前床伴对着自己的弟弟哭得梨花带雨，而弟弟……看似面瘫，但实际上……
　　“郑哥……他……他……我只是想来看看你啊……呜……”
　　“……”郑阁感到无尽的尴尬，这个女人脑子是有坑吗？
　　就在整个回廊只有这个女人的抽泣声时，对面的门突然开了，一个大汉走出来，好奇地往这里看了一眼。
　　女人以惊人的速度扑到郑阁怀里，遮住脸。
　　鉴于她的工作性质，郑阁只是呆站着，等大汉进了电梯才推开她：“吕琪，别在这儿闹……”
　　“哥，我收拾好了。”郑澈终于开口，然后走进房间。
　　十二年来，这是他第一次喊哥。郑阁愣了。
　　吕琪也愣了，她在想，这个“哥”是爱称还是……事实？
　　“哦……哦，那……就走吧……”按理说应该感到满足的郑阁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你……你们……”
　　看到一脸不可思议的吕琪，郑阁叹了口气：“我会让人给你打十万，别再来找我了，注意你的身份。而且咱俩谁也不欠谁的。”
　　“十万？你打发叫花子呢？”吕琪冷哼一声。
　　“你跟叫花子有区别？”郑澈拖着行李箱走出来看了吕琪一眼，然后转身就走。
　　没有理会火冒三丈的吕琪，郑阁跟上郑澈，觑了他一眼，没有任何表情。他主动把他的行李箱接过来：“我来我来。”
　　等上了车，郑澈还是没任何发火的迹象，只是一直望着窗外。
　　郑阁小心翼翼地问：“你生气了？”
　　郑澈奇怪地看他一眼，像是在问：为什么生气？
　　“呃……她这人脑子不太好，别跟她计较，啊。”
　　“……”郑澈这回连头都没转。
　　“别说，你生气的样子还挺有人味儿的，比之前好多了。”郑阁呵呵笑着。
　　“……”有病。
　　“别不理我啊，现在我跟她真没什么关系，你也看见了，这事儿不赖我。”郑阁看郑澈还是没反应，心里有点不爽，他都这样觍着脸了还不招人待见，直接用手捏着郑澈下巴把他的头转过来：“给点儿反应成吗？”
　　郑澈没说话，就这样看着他。
　　郑阁突然觉得捏着他下巴的两根手指火烧一样，但却无缘由地没有松开。车前座上的两个男人就这样一句话不说地看着对方，气氛说不出的诡异又和谐。
　　郑阁这么一个粗糙的人都感受到了空气流过脸颊的奇妙滋味，耳畔一片寂静，又像是有一个“嗡嗡嗡”的声音在喧哗着，一切都像是变动的、不确定的，只有眼前这个人，眼前这双漆黑的虹膜才是永恒的、真实的。
　　直到郑澈把下巴抬起，摆脱他的手指，扭头朝向窗外时他才反应过来，除了尴尬和慌乱没有其他感受，故作镇定地发动车。
　　长久的车程都安静得不可思议。
　　“到了，我去拿行李。”郑阁没看郑澈一眼就下车打开后备箱取出行李，直冲冲地走在前面。
　　郑澈也没揭穿他，默默地跟着后面。看他按了１５２１的密码，看他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崭新的拖鞋，看他把行李箱拖去客房。
　　他不得不承认有的感觉回来了一些，但他会极力克制，不然他出国这么多年还真是白费了。
　　而此时一脸淡定的郑阁，内心其实是这样的：
　　我我我我我不是吧……他是我弟弟啊……不不不他是男的啊……我一定是产生幻觉了一定是他是同性恋这件事影响了我的判断诶对哦他喜欢的是男人……不不不我在想什么他是我弟弟啊……我一定单身太久了……
　　“呃……那个，这是你的房间，我的就在对面。”郑阁说：“你先整理一下你的东西吧，我去楼上书房处理一下文件。”
　　“……哦。”郑澈应下。
　　一心投入工作的郑阁基本上是“全世界只有我一人”的状态，所以当他终于处理好一半的事后，看了看表：已经下午两点半了。
　　等着被弟弟叫去吃午饭似乎是不可能的事……郑阁下楼，看见郑澈坐在沙发上发呆，叹了一口气，问：“你……看电视吗？”
　　郑澈抬眼看他，摇了摇头。
　　“想去哪儿玩吗？”
　　再次摇头。
　　“明早我陪你去看心理医生。”
　　“……”
　　“想学点什么吗？乐器、画画？”
　　“……”
　　“呃……不如你给我讲讲你的专业吧？”
　　“……无机材料。”
　　“……呃……完了？”
　　“……”
　　“……我给你热热饭菜……”
　　这日子，好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