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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诉情 ...

  •   然而晋王却看到,趴伏着人影的墙头上,忽然有一个人高高地站了起来,她迎着大雨,搭箭、拉弓,乌青的箭头阴狠地对准一个方向,然后,她放开手――
      “小心!”
      她想对叶祯说着两个字,然而把她抱在怀里,身体精神的高度紧绷,令她只能无力地张大嘴巴。
      那一刻就像被天神之手恶意地拉成漫长,叶祯清楚地看到晋王眼中的焦灼,她的担忧、她的惊惧还有……无限的,深深的,眷恋……
      长箭没入身体,强大的冲力带的叶祯一个踉跄,腥热的血喷了她一脸,而她却只是木愣愣地抱着她瘫倒的身体,尔后一并跪在积满雨水的泥泞里。
      鲜血迅速洇开,叶祯看着那透出身体的箭杆,大脑一片空白。
      然后是疼……无尽的疼痛从身体的四面八方涌来,但她哭不出来,甚至眼睛都因为太干,睁的眼角都要裂开。
      连绵不断的呼喊在耳边浮现,她充耳不闻,眼里只看得到那张雪白的脸和她身后冒血的长箭,许久,九城兵马司终于赶到,墙头上的人影也在迅速撤退,她终于恢复了一些知觉,拍了拍僵硬麻木的脸,她一字一句,清楚缓慢地说道:
      “一个都不许放走,抓到的,杀无赦!”

      晋王很快被接回了王府,叶祯却没有跟过去,她在原地站了许久,然后命令所有的暗卫,最好的追踪者,最精锐的侦查者去追击参与此次暗杀的人手和势力。
      但凡追到的,不必问,只管杀!

      “可恶!”
      珠幔沉垂的深宫里,精美的玉器珐琅统统被拂到了地上,偏殿正在苦念诗词的小七皇女被这动静惊到,“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紧接着是男子轻柔抚慰的嗓音,好一会,孩童的哭声终于停止,一人撩开珠帘,风韵款款地走了出来。
      华皇贵君看也不看那满地狼藉,只把目光盯紧了双手撑着梳妆台,脊背僵硬怒气勃发的长姐,眼中冷光一闪,他缓缓柔声问道:“怎么了?那青阳王世女又给你使绊子了?”
      “不是她!她算个什么东西?!”华晨秀的回声尖如钢丝,她恶狠狠地盯着铜镜回道,“是陛下,她居然要保叶祯!今日早朝,我提议整编军队,理由说辞我都准备的万无一失,不管叶祯怎么反驳,我都能逼着她交出玉明军兵符,可是没想到,陛下居然不同意!说什么‘此举草率,以后再议’,呸!她不就想保得青阳王府,留住她儿子的荣华富贵吗?早知道陛下这么心慈手软,当初说什么我都会把雾月帝卿娶到手,现在好了,白白的给了人家一面免死金牌!”
      华皇贵君听她发这如此牢骚,饶是再讲求仪态得体,也不由得眉头深蹙。华晨秀虽然没明说,但那话里的指责和埋怨早已溢于言表,忍了又忍,华皇贵君委婉地回道:“当初我暗中传信到西疆,偷偷地将陛下的意思传达,姐姐是怎么回信的来着?‘竖子放浪形骸,人尽可妻,若尚回府,必为大祸也’。我也是听从姐姐的指令,这才将那个‘放浪形骸、人尽可妻’的帝卿踢给了您的死对头,所以,姐姐若因此吃亏,可不能把责任怪到弟弟头上啊!”
      什么弟弟?!不过是一个庶出的贱货罢了!
      华晨秀死死地盯着铜镜里映现出来的婀娜人影,半晌,唇边的笑容邪气一勾,她站起身来,整理着微微散乱的衣服,语气温和的与刚才判若两人:“事情已经发生了,怪谁都没用,不过叶祯害的我将军府落到如此境地,逼得母亲自尽而亡,这笔账我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母亲当初的安排没有说完,没关系,剩下的,我会一点一点去补,我就不信,那青阳王世女是猫妖转世,有九条命不成!”
      “姐姐可别冲动!”华皇贵君见她面目狰狞,不由得心中一怵,他温言宽慰道,“除掉叶祯是早晚的事,以姐姐的谋略,区区一个青阳王世女根本不在话下,不过,现在最紧要关键的是储君之位,有晋王挡着,就算小七再贤明恩德,陛下也不好立她为储啊!”
      说到这,华晨秀眼中的阴狠得意更加明显,她望着偏殿的方向,声音轻的像凝在剑尖的一团微光,她笑着,犹如自言自语地说道:“不必再担心了……那晋王还不知道能不能熬过今晚呢!”
      闻言,华皇贵君不仅没有放心,反而一颗心高高地悬了起来,他不可置信地盯着华晨秀,声音不由得拔高许多:“你对晋王动手了?母亲不是交待过,不能采取这种低级手段吗?凤嗣被杀,陛下怎能轻易放过凶手?叶祯向来刁钻,她要是紧咬着我们不放……”
      “她没有证据,拿我们也没有办法!”
      “可是你当陛下傻吗?!叶祯动不了你,陛下还不能吗?!”华皇贵君终于忍耐不住,他指着华晨秀的鼻子说道,“晋王再不受宠,也是一国的皇子,是国家的威仪象征,你贸然对她下手,岂不是在挑衅陛下的权威,打她的脸?!本来我们只要耐心等着就好,陛下属意小七,无论如何皇位都是小七的,可你倒好,居然犯了这么愚蠢的错误,你这是硬生生地把皇位往外推啊!”
      “皇位皇位皇位!有叶祯在,有晋王在,陛下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地传位给小七!你不争,别人就会跟你争,好东西谁不想要啊!”
      “可你也不能……”
      “行了!”华晨秀一把推开他,字字清楚地说道,“你把后宫顾好就行了,将军府现在是我的,外面的事,我说了算!”
      言迄,她狠狠地踢开挡路的宫凳,一甩长袍,夺门而去!
      华皇贵君捂着被桌角撞疼的地方,眼神阴冷决绝地望着华晨秀离开的背影。宫人听到动静纷纷赶来,均被他厉声轰了出去,他不能让人看到他如此狼狈的样子,然而他又是那么清楚的知道,如果跟华晨秀继续合作下去,将来必定更加狼狈,她已经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再这么疯狂下去,必将自蹈死路,他不能,也不会陪着这样的一个疯子去死!
      看来他也得好好筹划一下了,否则他们孤儿寡父的,怎么在这吃人的深宫里立足,他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大祁下一代帝王,将极有可能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决出!

      后宫那对姐弟互相攻诘时,晋王府正沉浸在忙碌之后的短暂平静里。
      清晨的阳光斜射入房间,在光滑如洗的地砖上投下极富有诗意的回纹样式棂花,玉色的纱幔里,光影如月影摇落,一圈圈筛在床上床下两个同样秀美的女子身上。
      晋王艰难地睁开眼睛,随即便感觉到了后肩处传来的剧痛,她趴在床上,胸前被很“善解人意”地垫了一个软枕,她转过头,刚想叫人,忽然被眼前的情状一惊,冒到嘴边的声音被自动压了下去,她看着睡在床边的叶祯,唇边的笑容怎么也压制不了,灿烂地飞扬起来。
      她细细端详着她的眉眼,一笔一划,看的格外入神,她想,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独特的女子,让人看一眼,便再难忘记。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炙热,叶祯眼睫微颤,悠悠地醒了过来,看到床上的人正笑颜如花地看着自己,她一愣,旋即还混沌着的大脑像被人泼了一盆冷水,彻彻底底地清醒过来,她惊喜地说道:“你终于醒了,我就知道你一定能撑过来的!”
      “对我这么有信心啊。”晋王笑的眉眼弯弯,眼里的快乐汹涌的都要满溢出来。
      叶祯听她声音喑哑,起身给她端来茶水,一边喂给她茶,一边絮絮地念道:“你不知道,昨晚实在凶险,你府里的医官说,只差一点,那支箭就要穿透你的后心,但即便如此,你的伤还是很致命,如果你熬不过昨晚,你这条命也就真交待了!”
      “怎么会撑不过去,我可是晋王顾若非啊!”
      见她受着伤,还在变着法地宽慰自己,叶祯眸光一黯,语意委婉地说道:“其实你不用替我挡箭,每个人都只有一条命,用完了,就再也活不成了,你自己不也说过吗,为了别人去死,活下来的那个也不会快乐,怎么,难道你想让我郁郁一生吗?”
      “不会啊。”晋王目光清澈,笑容暖暖地说道,“你又不爱我,怎么可能郁郁一生呢,顶多就是挂念我两天罢了。”
      叶祯没有反驳,对于晋王的感情,她向来是迷茫且困窘的,她不知道要怎么说怎么做,才能既不违背自己的内心,又不会伤害到用情至深的对方。
      气氛寂静的有些尴尬,叶祯重新将话题跳回原点,她接受不了别人替她去死,哪怕是她的暗卫,她的手下:“以后的路还长,类似的情况可能还会继续发生,如果你再为别人奋不顾身,也许下一次,就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我对你来说是‘别人’吗?”晋王忽然跳出话题,问了这么一个奇异的话题,后者自然知道她的目的,但耐不住她再三的询问,最后还是摇了摇头,给出了否定答案。
      “这不就对了,我对你来说,都不是‘别人’了,更不用说你对我的重要性了。”晋王笑的像一个用圈套捕到笨鸟的顽劣孩子,眉梢眼角都是促狭满满的笑意。见叶祯并没有如她想象的生气或者懊恼,而是再一次沉默下来,晋王试试探探地用指尖勾住她的手,语气变得温柔而慎重,“你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愿意为你去死,无论什么时候。我与这个世间,最大的牵绊就是你,如果你不在了,我还活着做什么?”
      “你不用感到愧疚,也不必觉得欠我什么,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便是重来十次,我也还是会像昨天那样,把我的命抵给你。”
      “何苦呢?”叶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涌到喉间的酸涩用力地压了下去。
      晋王不想看她为难悲伤,于是笑着调节气氛说道:“或许这就是上天对我的惩罚吧,从小到大,那么多人因我而死,所有的人都死过一遍来,我却还好好活着,原本还以为自己逃脱了黑白无常的勾魂簿,没成想,居然在你这等着我呢!真好,终于可以活的心安理得一点了。”
      “你又说什么傻话呢!”叶祯并没有把她说的这些放在心上,反而被她话里的自我调侃逗的忍俊不禁。好笑的同时,她想起了一个人,于是笑着问道,“你府里的那个医官从哪里找的?胆子居然大到跟宫里的太医杠起来了。”
      晋王闻言微怔,旋即听叶祯仔细讲道:“昨日陛下听闻你遇刺,加紧派了宫里的太医来,谁知,你府里的那个医官,脾气大的很,死活拦着门不让别人进,还骂太医们是庸医,若不是陛下被华晨秀气到,有心压制将军府气焰,你这个时候,早就被御史以‘用人不善’给弹劾了。”
      “你肯定也帮忙了吧。”晋王回过神来,捏着胸下的垫子,温声说道。
      叶祯有些赫然,小声回道:“我哪有帮上什么忙。”
      晋王见她不再对府里的那个医官感兴趣,有意扯起别的话题,她问:“你从昨天到现在一直陪着我?”
      “也不是一直,中间去处理了几个人。”
      “那也勉强算‘一直’了。”晋王很好满足地自我宽慰,“那这个垫子,是你给我铺上的?”
      她指指垫在胸下的软枕。
      “枕头吗?”叶祯恍然,“我怕你趴的太久容易胸闷,怎么,不舒服吗?”
      晋王扁扁嘴,表情很委屈地问道:“你觉得我需要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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