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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议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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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想着,下朝后祁晟帝率先去了一趟长乐宫,她将最近叶祯的所作所为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番,顾思安先是一愣,尔后恢复了平淡坚决的神采。他缓缓地说道:“我如今已经沦落到这步境地,无论如何都逃不过被嫌弃的命运,既然如此,为何不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呢?相爱的人不应该被拆散,哪怕她不爱我了,也要为我兑现当初的诺言,母皇,求你帮帮我吧,我现在这个样子已经不能再为你做任何事了,我是真的喜欢叶祯,我不能再妥协了,下半辈子就算她嫌弃我厌恶我,我也要跟她在一起,母皇,求你帮我!”
祁晟帝闻言,久久地沉默不语。撇开一切利益关系,单单作为一个母亲来讲,叶祯并非良配,那个女子,看似平易近人,实则狡诈冷酷翻脸无情,她对雾月的感情,能有雾月对她的十分之一,她就谢天谢地了,而且这还是在雾月没怀孕的情况下,如今雾月珠胎暗结,对方也有她亲指的正夫,她要如何让人家恩爱夫妻分开,转头去娶一个不清不白的有孕帝卿呢?
可是看着儿子憔悴痴情的样子,拒绝的话她怎么也说不出口,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在走到殿门口时,她缓缓停住脚步,看也不看他一眼地沉声说道:“母皇会尽力一试,但不保证会成功,你也别这么折腾自己了,好好用膳吧!”
身后,顾思安满面惊喜地跪在床上,喉咙里呜咽出一连串的“多谢母皇”。
祁晟帝闭了闭眼,尔后,抬脚,毅然决然地离开了长乐宫。
自己疼爱了十几年的儿子,性格最像自己的儿子,总会给自己宽慰帮助的儿子,从这一刻起,终于成为了别人的,甚至,成为了她最大对手的,何其讽刺,何其悲凉,她是一国君王,却总是在不停地失去,十万里锦绣繁华江山,她是主人,却也是高高在上四面不遮不靠的孤家寡人。
这让她想起了很久之前,先皇曾经说过的话,当时她很不理解,现在却觉得那话现实的犹如箴言,她说:芸芸众生,庸庸碌碌,有人为吃饱穿暖,有人为出人头地,有人为光宗耀祖,也有人为通天权柄,但只要有欲望,便有恐惧,人的恐惧,追究到底就是死亡,所以人的一生,求的不过是生存而已,平民百姓是也,帝王将相如是也。
彼时不赞同的一番话,最终成为了今日的切肤之痛,是啊,人活在世上,努力的一切,都不过是求生而已,想她堂堂帝王,看似手掌乾坤坐拥一切,其实周围鹰视狼顾虎视眈眈,可以想知,如若有一天她失去了这个位子,下场会是多凄惨。
之后的日子,叶祯明显感觉祁晟帝对她亲近了许多,言语里也颇有些旁敲侧击之意,她装作毫无所知的模样,每天变着法地与她周旋。
近几次的宴会她也是能推的都推了,实在不能缺席的,也会拉上几个喝酒扯皮闹腾一晚上,总之,绝对不会给祁晟帝一丝丝趁虚而入张冠李戴的机会,如此折腾了十几天后,祁晟帝终于忍耐不住,某日下朝后,帝王身边的贴身嬷嬷毕恭毕敬地将她请去了御书房,帝王一身明黄朝服,略有些发福的身体正襟危坐于矮几左侧的玉萱杉坐榻上,见叶祯进来,她抬手免了她的见礼,圆盘似的红脸上隐约有一丝不甘,但更多的却是无奈与妥协,她指指旁边的坐榻,示意叶祯坐下。
两边人都坐好后,谁也没开口说话,祁晟帝侧对着她,威严明迥的眼神正视前方,一如君临天下时,举国子民偃伏在脚下一般。叶祯懒懒地拨弄着青花缠枝的茶盏盖,眼神有一眼没一眼地瞅着祁晟帝,她想,这位心思难测的陛下此刻到底在谋划什么呢?是计划如何让她心甘情愿地当接盘侠呢?还是在感慨陵谷变迁时移世易?想当初她千方百计切断她与皇家的联系,而今她绞尽脑汁,为的却是如何将儿子送到她床上,呵,世事真是滑稽的可笑!
寂静了好一会,祁晟帝微微偏头看了过来,叶祯把玩茶盏盖的动作顿时一停,抬眸对上了她的眼。彼此的眼神瞬间倒映在彼此的眼眸里,一方威仪铮铮却暗含怅惘悲凉,一方云淡风轻隐匿着坚定从容,两方眼神的撞击,犹如两拨军队里率先出战的前锋,战马交错的瞬间,剑戟相对,擦出厉烈锵然的火花。
半晌,两人各自收回视线,宫室里又是一片静寂,隔了好一会,祁晟帝沉沉开口道:“这还是我们姨甥俩第一次单独交谈吧?”
叶祯眼皮一抬,直了直身体回了一句“是”。
祁晟帝轻轻颔首,继续说道:“那我们就开门见山吧,我今天想跟聊的,是雾月帝卿。”
“哦?帝卿怎么了?”叶祯懒懒地一扬眉头,勉强做出个疑惑关心的表情,“陛下又想跟叶祯谈什么?”
“帝卿有孕了。”祁晟帝看她这么一副懒都懒得装的样子,心底对顾思安将来的处境愈发忧虑起来,但箭已上弦,纵然她是帝王,也没了选择的余地。帝卿身份尊贵,断不可草率下嫁,可供选择的诸侯中,雾月独独对眼前这人情意深重,虽知与其联姻会对大祁王朝造成尾大不去的威胁,但乖儿已到如此境地,她作为一个母亲,怎能再残忍地剥去他最后的一分希冀呢?更何况……祁晟帝缩在衣袖里的手暗暗攥紧,以帝卿身份嫁过去必然是正夫,叶祯现在只有一位夫郎,尚没有子嗣,如若雾月诞下长女,她再推波助澜一番,那么青阳王府将来的继承人,没可能不是雾月的孩子,这样,青阳王府将彻底变成异姓血统,而以顾家人虚荣护短的本性,青阳王府必然不会让外姓人坐上顾家江山的宝座,如此一来,青阳王府这块梗在喉间的鱼骨岂不就这么水到渠成地解决了?
叶祯还是那副懒散的模样,她摆弄着矮几上的东西,一会弄弄花,一会敲敲珐琅瓶,对祁晟帝的盘算好像全不在意一般。
祁晟帝瞄了她一眼,压下略有些激越的心潮,继续平声讲道:“雾月跟寡人提及了你们当初在偏殿的约定,你们过去那些暗通款曲的事,寡人不愿再追究,现在只想代雾月问一句,他决意做出的选择,是否正确?”
“臣当初为了宽慰帝卿,确实说了不少……话。”叶祯一时想不到合适的措辞,但彼此心照不宣,她也就微一耸肩一脸无所谓地略了过去,“不过说成约定,是不是太过牵强了些。臣承认臣对帝卿有好感,但陛下觉得臣应该为这件事负责吗?以帝卿如今的境况,便是嫁予寻常百姓,也会被视为一种羞辱吧!”
祁晟帝闻言眼神蓦地一厉,愤怒的火光几乎要喷发出来,叶祯也收起了懒洋洋的姿态,直起身子平静淡然地迎接帝王的暴怒,见她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祁晟帝咬咬牙,勉强压住了满腔怒火,尔后沉冷着声音说道:“说吧,你有什么条件,现在尽管提出来!”
叶祯轻轻地笑了,合起双手满含玩味地说道:“臣是青阳王世女,是您血脉相连的亲外甥女,臣觉得,在陛下的关爱照拂下,臣过的很好,荣华富贵,衣食无忧,哦,还有陛下钦赐的王夫,臣非常喜欢,臣迫切地希望他能给臣生下一儿半女来,这样青阳王府也后继有人,母亲也可以安心颐养天年。”
“可是有了帝卿,青阳王府的地位会更加尊贵稳固,叶祯,你不用再跟寡人打哈哈了,寡人知道你的野心,也知道你想要与皇家联姻的目的,寡人如今成全你,虽然帝卿身怀有孕,但他依旧是大祁最贵重受宠的帝卿,有了他,你大可不必再担心朝廷削蕃之策,而寡人,也会给你,给青阳王府,最强大的庇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