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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话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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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祯是看着皇储写完简报,并派人送进宫后才离开的。
回府的马蹄声哒哒,跟了她十几年的车夫很明白这时候的她需要什么样的行进节奏。
马车渐渐驶入繁华的闹区,叶祯闭目不闻地听着,唇边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远远的,传来人群的惊叫声,一匹快马自前方飞奔而来,叶祯睁开眼,唇边的笑容已是灿烂至极。
她撩开车帘,在快马即将擦过马车之际,含笑叫停道:“请问,是宫里的人吗?”
骑士听到有人叫他,再一看是一品官员的大轿,连忙勒住骏马,躬身回道:“奴才奉皇后娘娘之命前往太女府,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叶祯笑着看了他许久,半晌轻声说道:“你是刚进宫的吧?”
小侍一愣,想不明白她为何问这样的问题,但还是老老实实地点头,字正腔圆地说道:“奴才确实刚进宫不久,不知大人是否还有其他事?”
“那怪不得你不认识我了。”叶祯自动忽略了他的后半句,看着小侍,古里古怪的笑。找一个脸生的人混出宫,这的确是皇后的风格。眼看着小侍脸色发急,却不得不强压着陪她瞎侃,叶祯莞尔一笑,自我介绍道,“我是青阳王世女,叶祯。”
小侍“啊”地长大嘴巴,表情犹如当头棒喝,叶祯看的噗嗤一笑,趴在车窗上,好心提醒道:“太女府你不必去了,回去告诉你家主子,该做的事我已经做完了,三年前他欠我的,也该一点一点地慢慢地还了。”
“混账!”
女帝狠狠地将刚送进宫的简报掷到地上,脸色被自己那个蠢到家的女儿气的阵青阵白。一直在旁伺候的林贵君见状眼波一转,聘聘婷婷地走上前来,软语宽慰道:“这是怎么了,干嘛发这么大的火?”
女帝“吭哧吭哧”地喘着粗气,胸口抖的波涛起伏,须臾,她颤着手指向丢在地上的简报,铁青着脸说道:“那个蠢货,她干什么不好,为什么偏偏要去招惹叶祯?!还说什么以礼相劝,终于将三十万大军的兵符劝了出来。我呸!如果兵符真能这么容易得到手,那寡人这些年也不用到处吃青阳王的气了!这个蠢货,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说寡人怎么会生出这样一个糊涂女儿,她要是有婧儿一半的……”女帝欲言又止地停住了话头,她瞥了一眼身边眼眶发红的贵君,半晌怏怏地叹了口气,然而,她毕竟还是在朝政上用的心思多,皇储的简报她越想越不放心,总觉得哪个地方怪怪的——叶祯为何会白白送上兵符呢?还让皇储先行传了一张简报上来,她很着急让她知道吗?可是为什么要着急呢?
着急,简报?
简报?!
难道是……
女帝蓦地想到了那种可能,心头像被人浇了一盆凉水。她怔怔地站起身来,脸色难看的难以描述。林贵君担忧地看着她,刚想开口询问,却听她咆哮般地朝殿外吼道:“马上派人去宫门口迎接太女,所遇阻拦者,格杀勿论!”
晚了。
叶祯静静地坐在宜春楼的高层。从她这个角度看去,楼下的战况简直一览无余,皇储真不愧于她的“草包”名号,都这个时候了,还躲在马车里死活不出来,任凭部下们狂呼直吼,让她驾着马车先行离去。
黑衣人越冒越多,繁华的大街上哭闹连连,叶祯眼睁睁地看着为首的一个黑衣人跳上马车,像拎小鸡仔似的,将皇储拎了出来。皇储已然吓得神魂俱散,黑衣人从她怀里拽出锦盒时,她也仅是微微反抗了一下,便松开了手。
见她如此配合,黑衣人首领戏谑地拍了拍皇储的脸,伏在她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随着黑衣首领哈哈大笑地随手将锦盒丢给下属,皇储的脸色简直可以用惨败来形容,但是没等她有任何表示,黑衣首领便将她打昏,重新扔回了马车里。
马车再度驶动,在九城兵马司心急火燎地赶来之前,一行人消失的干干净净。
皇储被劫一事当天便传的沸沸扬扬,据说女帝听到这件事,险些当殿晕厥过去,这倒不是她有多么担心自己的女儿,而是外部的西疆战乱以及内部的歧安水患早已使国内人心不稳,逃亡关外的,比比皆是。
然而,举国动荡里,却有两个人淡定如初。
翠屏山,凉亭
“恭喜殿下得偿所愿,歧安之事就全仰仗殿下您了。”叶祯执起一枚黑棋,长睫之下闪光熠熠顾盼生辉。
“最近朝中甚乱,否则以我的资历还不足以担此重任。”晋王顾若非实话实说道。
“殿下倒是看的通透。”叶祯接过她的话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棋盘,“陛下专爱制衡之术,若太女和二皇女还在,她必然会在两拨人里选出一正一副两个指挥官,不过治不治得了水我不知道,但赈灾的银两他们是完全有能力吃个干净的。”
“那此次的副官……”晋王往外瞥了一眼,不自觉的蹙眉停语。
“是陛下的人。”叶祯砸掉了对方的一条大龙,欣喜的眉毛都要飞起来,然声音却是平静的很,“陛下还是对您不放心,所以此次的副指挥使在某种意义上也是陛下派在您身边的监察使,不过您大可以不用放在心上,专心做自己的事情就成。”
“嗯。”晋王点点头,须臾,她瞄了一眼正在考虑走哪步棋的叶祯,放低声音问道,“最近朝中有传是你派人绑架了皇女,抢走了西南大军的兵符。叶祯,你可要小心啊!”
落棋的手一顿,叶祯抬头看向晋王,眼底有些意外:“殿下难道不好奇,这件事到底是不是我所为?”
“是不是你做的,都跟我无关。”晋王眨了眨眼,认真地说道,“官场是个吃人的地方,你虽然有青阳王府这棵大树,但到底势单力孤,文丞相那,也不曾出面帮过你。我担心……”
“殿下不必担心。”叶祯垂眸地截断她的话,声音静的犹如秋夜里的一泊月光,“人各有命,若叶祯真死在了这条路上,那也是叶祯无能,怨不得他人。”
“话虽如此。”晋王看着她,蓝色的眼睛犹如平静的深海,“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好活着,我的朋友不多,你算一个。”
叶祯一怔,目光中有掩饰不住的讶异。
她张张嘴刚想说什么,忽然凉亭外传来一道浑厚的女声,隐约带着马匹躁动不耐的嘶鸣声:“殿下,我们该启程了!”
叶祯顿时清醒过来,她站起身来,对着晋王轻轻一拱手,却低头不去看她:“殿下,您该走了。”
晋王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半晌点点头,脸上并没有因为对方的不回应而染上任何不悦,她从容地回以一礼,尔后温润说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但望他日归来,青山不老,故人犹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