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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三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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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中,弥烛看着和雪迢一起站在窗棂上的小红燕隼,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她的回信,还未写成。
茫然地坐到窗前的案几前,拿起笔蘸了墨水,却迟迟不知如何下笔。
听到房门响了一声,弥烛并未回头,她知道是茯苓回来了。
这九公子也真是,连和她商量一下都不商量,就把这茯苓姑娘推到了自己的房间。
想到这里,弥烛不由得撅起了嘴。
茯苓进门来,见弥烛正坐在窗前背对着她,像是在伏案读写,便乖巧地没有吱声,从随身的行李里拿出针线,缝制起荷包来。刚才她问了斑蝥,斑蝥打着包票告诉她,之前她做给九公子的荷包一直被九公子带在身上。
想到这里,茯苓不由得微微笑了起来,手中的针在布上游走的更加轻快。
这间房子的窗户正对着后院,小伙计柴房里的那一声叫喊,惊到了房间里的两个姑娘。
“我下去看一下!”茯苓知道这人是九公子抓来的芜郎,听到小伙计的叫喊,心中发紧,扔下针线就开门跑了出去。
弥烛冷眼看了下窗外,只见一团黝黑,她不想趟这滩浑水,可心中却起了波澜。她叹口气,便搁了笔,在房间里踱着步。
走到愿桌前,她看到茯苓绣了一半的荷包放在桌上。还未绣完,但是已经可以看出端倪:一只公鸳鸯已经绣到尾羽处,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它的旁边应该还有一只母鸳鸯。
一对鸳鸯啊?弥烛看得竟然有些恼火,眼见桌上有一把翠玉手柄的捡到,她拿起来就想冲着那鸳鸯铰下去……
“九哥哥……”窗外忽然传来一声茯苓的叫声,略显悲凉,弥烛手一抖,扔掉了剪刀……
窗外已经点起了几盏烛火,却依然是黑漆漆的一团,弥烛趴在窗棂上望了半天,也辨不清院子的人影幢幢。可能因为是二楼,距离地面比较远?
“开门,放我出去,不然我就杀了她!”是那斗鸡眼的声音。
听起来竟然就在弥烛窗下。茯苓成了斗鸡眼的人质?
这都是自己作的,在房间里好好绣花不好吗?非要跑下楼去多管闲事!弥烛双手紧抓着窗棂,有点气茯苓的贸然行事。
“大家先不要动,他手里有刀!”元胡的声音,透着对妹妹处境的担忧。
“给我一只灯笼!快点!”斗鸡眼叫道,颤巍巍的声音掩饰不了他的心虚。
弥烛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她看到有人举着一只灯笼慢慢地走到她的窗下……
这下子弥烛看清了:斗鸡眼右手用一把小刀抵在茯苓的颈上,另一只手提着那只灯笼。
她似乎也看到站在外围的九公子和元胡在夜色中阴沉着的脸。
“把大门打开!快点!”斗鸡眼继续盘踞在墙角下发号施令:“我数到十,所有人退回客栈主楼,把门插好,不许出来,不然我就杀了她!”
九公子和元胡对望一眼,互相点了点头。
“一……二……三……”院里的众人开始迅速朝客栈后门移动。
“四……五……六”元胡被九公子拉着也朝后走去。
“……七……八……”
“你必须保证放了我妹妹!”元胡朝斗鸡眼喊道。
“……九……”斗鸡眼并不理会他的喊叫,继续数着。所有人退回客栈,关上了门……
“……啊……”斗鸡眼并没有数出最后一个数,而是闷哼了一声。
九公子和元胡不约而同地跳起来,从大厅对着后院的窗户里破窗而出……
墙角处,斗鸡眼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茯苓站在他一侧小声啜泣着,刚才被斗鸡眼用刀逼着,受到的惊吓让她几乎不知道此刻该做些什么。
九公子和元胡扑上去一前一后压住斗鸡眼。
姜黄和斑蝥紧跟着赶来,掏出绳子把斗鸡眼捆了起来。他竟然晕了过去!
借着被扔在一边地上的灯笼那行将熄灭的光,九公子这才注意到斗鸡眼头顶上正在淌着血。而那血竟然是两种颜色:殷红和乌黑!
“哎呦,疼死我了!”斗鸡眼醒过来惊觉头顶上疼的厉害,血和不明物体流下来,迷住了眼睛,想伸手抹一把才发现双手根本动弹不得——自己双手再度被捆了起来
“别乱动!”姜黄冲斗鸡眼喝道。
“九公子,他怎么办?”斑蝥问道九公子。
“捆到柴房,今夜咱们轮流守他。”
斗鸡眼依然在“哎呦哎呦”的叫唤,头上那块伤口并不算小。
“白果,给他用些安息香。两倍药量。”九公子扭头对站在一边的白果道。
“不要给我用药……我不……”斗鸡眼高声喊道。
“你懂什么?我们这安息香一来给你伤口止痛,二来让我们耳根子清静,这是救你!我们可不是你们芜郎,只会害人!”姜黄推着斗鸡眼走向柴房说道。
“今晚我先守好了,你们都去歇着吧!”姜黄又回头对九公子几人说道。
“真是不好意思,叨扰大家了!”元胡顾不上安慰妹妹,赶忙朝围观的众人道着歉。这些人有店里的伙计也有住客,有来帮忙救人的,也有被惊到出来看热闹的。
公孙大娘也站在人群中,朝他点了点头,便带着几个小伙计翩然离去了。众人也都各自散了。
茯苓靠在元胡肩上,眼睛却望着九公子。
九公子低头看着墙角处几块黑色的石头碎片,又抬头看了一眼二楼开着的窗户,思忖了一下,竟然兀自笑了。
见元胡兄妹诧异地望着自己,九公子解释道:“若不是有人出手相助,要捉那歹人恐怕还要费些工夫!”
眼见斗鸡眼被自己扔下去的那块青绿色的涯河石烟台砸中头顶,闷哼一声倒在地上,弥烛才感觉到手脚冰冷,心扑通乱跳——这个歹人当真被她砸中了!
她轻飘飘在屋里转来转去,有些不知所措,最终她走到门边,靠在门上,这才感觉心情开始平复。
正踌躇间,门外走廊里两个人的对话声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别怕,没事了,明天一早我们就带他走,你休息一天再上路吧……”是九公子的声音,低沉、磁性、温柔如水。
“九哥哥,你回到百草峪还出去吗?”茯苓柔弱的声音。
“嗯。”
“真的不能带我一起走吗?”茯苓央求道。
“这一路凶险异常,你又不会骑马,万万使不得。”九公子拒绝道。
“那你能在百草峪等着我回来吗?”
“说不准……也有可能你们先我一步回去……”九公子的声音依然温柔,并没有因为茯苓的纠缠而失去耐心。
“……”
好一会儿都没有人再出声。
“回去歇着吧,弥烛姑娘人很好的。”九公子开口道。
“……”茯苓还是没有作声。
九公子开门的声音传来。
“九哥哥?”茯苓弱弱地唤了一句。
“怎么?”
“我心里还是怕的紧,能和你呆一会儿吗?反正你房中又无旁人……”茯苓的声音娇滴滴的。
听到这里,门背后的弥烛皱起了眉头。她想起自己和九公子独处一室的那晚。
“我会时刻注意你房间动静的,不必害怕。”九公子没有说“不”,却是拒绝了她。
弥烛嘴角勾起一个若有若无的笑,这么看,这九公子还是很有节操的嘛!
“九哥哥,你怎么对我这么狠心……”茯苓的声音一听便知是撅着嘴发出来的。
弥烛实在听不下去了,她回身一把拉开了房门。
只见九公子正满脸无奈地站在自己的房门外,而茯苓正拉着他的衣袖,低着头左右晃着。
见弥烛突然出来,两人都吓了一跳。
“要去哪里?”九公子低声问弥烛。
“……”弥烛一愣,谁说自己要出去了,只是听不下去茯苓在撒娇而已。
“去马厩……乌追胆子小,刚才外面那么混乱,恐怕它会受到惊吓。”弥烛想了想,还是顺着九公子的话说了下去。说话的时候,她没有看茯苓,却感觉到对方的眼睛一直注视着自己。
“我陪你过去,太晚了,院子里不安全。”九公子对弥烛说。
“九哥哥,我害怕,也想和你一起去……”茯苓还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和你一起去?听到这话,弥烛心里冷哼了一声,兀自转身朝楼梯走去,这茯苓,被谁救了都不知道,还把自己当透明人?
弥烛越想越气,加快了脚步,木质楼梯在她脚下“咚咚咚”作响。
九公子跟在她身后,茯苓姑娘则踩着小碎步,亦步亦趋地跟着九公子。
路过大厅,因为刚才的混乱,现在已然没有了客人滞留,店里的一个小伙计正在打扫,见他们一行三人前后下来,掩饰不住好奇的目光。
走到后院的马厩跟前,弥烛唤过乌追,轻轻扶着它的脸,絮絮地在它耳边说着什么。
九公子在不远处停下来,在黑暗中注视着弥烛的背影。
“九哥哥,这弥烛姑娘要去哪里?”茯苓看着九公子注视着弥烛的样子,心中有些酸酸的。
“她要沿着涯河走,没有目的地。”九公子对茯苓说。
“为何要带她?”
“她身无分文,又刚好同路,而且身上还有伤未愈。”九公子道。
“哦。”茯苓黯然点点头。对照九公子摆出的三个理由,她挨个对照了自己,竟然有些懊恼刚才那歹人并未伤到自己分毫。
“你知道吗?刚才若不是她扔了砚台砸中那歹人,你未必能这么顺利获救。”九公子对茯苓说。
“……”茯苓又点点头。她该庆幸还是埋怨呢?
弥烛给乌追的石槽加了一大碗黑豆和燕麦,又和它说了一会儿话,便拍拍它的额头,转身走出了马厩。
走过九公子和茯苓身边,她看也没看他一眼。
走回大厅,小伙计正在整理板凳。和刚才经过的时候不同,大厅里弥散着一阵香甜的味道。
“黄米糕出锅了吗?”九公子走过小伙计身边问道。
“出了!公子要尝尝吗?”小伙计点点头问道。
“给我取两块来。”九公子道,又赶忙叫住已经快走到楼梯上的弥烛:“弥烛姑娘,刚才晚饭未见你吃饱,不如尝尝这家店的黄米糕?”
弥烛站定回头。
“这家店的黄米糕远近闻名,每天酉时取涯河河水和面、戌时上潇竹笼屉大火蒸熟,第二天才上市出售。这会儿刚刚出锅,你赶上了!”九公子朝弥烛轻快地说道。
“黄米糕来咯!”未等弥烛摇头,小伙计就手脚麻利地端了一盘热腾腾的黄米糕。
香喷喷的味道让人不想拒绝。
弥烛回身走过去,看着盘子里又圆又黄的米糕:“这是馒头吧?”
“尝尝吧。”九公子说着把手伸到了弥烛腰间。
弥烛来不及闪躲,抬眼就看见自己挂腰间的那把陨铁小刀被九公子握在了手里。
“借你的刀子用一下!”九公子不等弥烛答应就用那把陨铁小刀把一只圆形的黄米糕切成了四瓣。
弥烛看到黄米糕的内部还有黄色的馅儿,好像是小米做的。香味在黄米糕被切开以后更浓郁了,这香味大概就是这馅料发出来的吧!
“趁热吃吧!”九公子把盘子端到弥烛面前。
弥烛看看他,用手拈一块。一口咬下去,香甜、软糯,竟然比影儿姐做的点心还要好吃几分。
“嗯,好吃!”弥烛朝九公子点点头。
九公子笑了,转身对小伙计说:“再给我们留十个。明天带走。”
“路上吃!够你吃几天的。”九公子朝弥烛挑了挑眉毛。
茯苓站在一边看了一会儿九公子和弥烛,神色黯然。
“我去楼上和哥哥说句话。”茯苓对九公子说,还没等他回话,就转身朝楼上走去了。
“早点休息,明天一早出发。”九公子和弥烛在各自门前告别。
弥烛仰头看着九公子点点头。本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没说出来。
回到房间,茯苓还未归。
雪迢和小红燕隼依偎在一起眯在窗棂上。
弥烛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那个作涯河厉族女子打扮的自己……
九公子脱下墨蓝色的外套,在房间的铜盆里简单清洗了一下,就坐在案几前看起了书,那只黄色的卷轴还摆在案几的一角。
门悄无声息地被人推开,有人走了进来。九公子背对着门口,并未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