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渣》hifumi

22、第 22 章

　　徐然是第一个赶过来的。头发睡得乱七八糟，脸也显得有些油腻，外套还是昨天那件，皱巴巴地裹着身体，一看就知道他刚被人从床上叫起来。进了门，徐然直直地冲到正在抹血的严宁远跟前。严宁远的伤势并没有小九在电话里说得那么夸张，只是嘴唇开裂了，嘴角有点淤青，鼻孔溢出的血还没有完全擦干净，但都已经凝结，让这个本该帅气的男人看起来格外狼狈。看严宁远被碰到脸时吃痛的样子，估计被揍时嘴巴或者舌头磕到了牙。总的说来，算不上是多么严重的伤势，但对于一个生活安稳的上班族来说，突然被揍终究不是一件可以笑过就算的小事。
　　徐然喘过一口粗气，问清小九事情大概经过后，郑重地代替郭桓道了歉。
　　“你就是负责人？你们是怎么教育员工的？”严宁远毫不领情，推开往自己脸上送手帕的女人，对着徐然劈头盖脸一顿骂，“你别以为你在中国人的土地上就可以为所欲为，你这种老外我见多了！”
　　徐然沉默了两秒，一字一顿地说：“我的名字是徐然，我是中国人。你要是不信，我可以给你看身份证。”
　　旁边的女人举着手帕讶异地张了张嘴，严宁远不可置信地瞪着徐然纯天然的灰色眼睛和金发，确定徐然并不是在开玩笑，缓和了口气道：“随便。中国人也好，外国人也好，无所谓。我只要讨一个说法。”
　　“这次点的东西全部免费，医药费和洗衣费也由我们承担。另外我会让小九开一张贵宾卡，以后你和朋友再到这家店来，全部九折优惠。”似是早就在心里打过腹稿，徐然对答如流。
　　“贵宾卡就算了，我不缺这点钱。”
　　“那你的意思是？”
　　“我要你们开除那个打我的小子。”
　　并不是多么困难的要求。徐然呼出一口气，喊了一声：
　　“郭桓，过来。”
　　郭桓还坐在旁边的座位上，听到徐然叫自己的名字，懒懒地抬起头，对上严宁远的脸后又厌恶地移开了视线。
　　“过来。”不管郭桓多不情愿，徐然还是用力把他拉了起来，拖到严宁远面前。郭桓狠狠瞪了眼徐然，露骨地转开了头。
　　“向严先生道歉。”
　　徐然命令道。
　　郭桓惊讶地看着徐然，后者却是一脸的认真。
　　“道歉。”
　　“为什么？凭什么？！”
　　“打人就该道歉。”徐然言简意赅。
　　“我不干。”徐然的态度意外得坚决，知道多说也是浪费口舌，郭桓干脆地拒绝。小九在旁边重重吐出一声叹息。
　　看腻了徐然和郭桓的一来一去，严宁远摆了摆手，道：“徐老板，别跟这种犟小子废话。你现在开除他，我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严先生，是不是需要开除郭桓不是我能决定的，也不是你能决定的。”
　　“你到底是不是负责人？你们能不能派个能管事的人来？”
　　“宁远，算了。”旁边的女人拉了拉严宁远的手臂，“郭桓肯定不是故意的，你也别计较了……”
　　“不是故意？你见过谁被不小心打成这样吗？！是不是哪天我被人杀了，一句‘不是故意的’就能让杀人犯免罪？”
　　假设自己是被害人而非杀人犯，这家伙还不至于那么讨人厌。徐然为自己还能有闲心想这种无聊的事情感到好笑。
　　“郭桓！”女人拉了拉站得像根木头的郭桓。
　　“你们认识？”徐然好奇地问。
　　“我们是他哥哥的同事。”女人点点头，眼角的妆被急汗浸得有些化开，“我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些误会。郭桓不是脾气那么暴躁的人，而且宁远也没做什么事……”
　　“原来你们是郭允诚的同事啊，那事情就好商量多了。”念出“郭允诚”这三个字的时候，徐然瞥见郭桓朝自己的方向晃了一下。严宁远黑了脸，没再说话。
　　十分钟后，于任文一脸严肃地推开了门。看到一堆人大大咧咧地站在店里一动不动，于任文脸色沉了下来。
　　“老板！”小九第一个叫起来。
　　“你来了。”徐然拍了拍于任文的肩。
　　“嗯。”于任文点头，转而不无责怪地小声说，“有话为什么不进办公室说？都堵在这里像什么样子，今晚还做不做生意了？”
　　“反正晚上也没什么生意。”徐然一耸肩。
　　于任文推开徐然，在严宁远面前站定，道：“你好，我是本店的负责人于任文。事情的大致经过我都听小九说了，毫无疑问是我们这边的服务生有问题……”
　　“是很有问题。”严宁远大声纠正，“你们是怎么管理的？你们的服务生有没有经过专业培训？你身为经营者，知不知道随便聘用外行会给自己的企业抹黑？”
　　“宁远！”女人拉住滔滔不绝地给别人上管理课的严宁远，抱歉地朝于任文干笑了一下，“你别理他，老毛病了。”
　　“郭桓是我们临时聘请的实习生，虽然在专业素质上有一些欠缺，但一直都是个表现优良的好员工。”于任文有板有眼地回答严宁远。虽然是夸奖的话，但在一边的郭桓却听得耳根发麻。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会随便殴打客人的优秀员工。”严宁远冷哼一声。
　　“我也很想知道原因。”于任文和徐然一样一把拉过郭桓。郭桓看了看于任文，又看看徐然、小九，直截了当地说：
　　“老板，这是我的私人问题。给你们添麻烦是我不对，所有赔偿的费用我都会出。开除我吧。”
　　“赔偿费当然由你出。不过现在店里还需要你，只要你保证不会再犯，我就绝对不会开除你。”
　　郭桓摇摇头，指着严宁远道：“只要这个人来一次，我就揍一次。”
　　“你什么态度！”严宁远跳起来，徐然眼快，赶紧一把将他拦住。严宁远挣扎了几下，但终究不及徐然的力气败下阵来。
　　“这就没办法了。”于任文转向在严宁远旁边安抚他的女人，问，“听说你们是郭允诚的同事？”
　　“对，我们是一个部门的。”
　　“这事和郭允诚没关系！”严宁远插嘴。
　　于任文无视严宁远的抗议，继续道：“可以给我郭允诚的电话吗？我让他来把这个闯祸的家伙带回去。”
　　“这是我自己的事，和小诚无关！”
　　“跟你说了和郭允诚没关系你听不懂啊？”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郭桓和严宁远都被对方的声音吓了一跳，一时面面相觑，继而狠狠白了对方一眼。
　　“不找郭允诚来，这件事没办法解决。”于任文催促似的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老板，你还是直接开除我吧。”郭桓自暴自弃地哀求。
　　“我不会随便开除员工，更何况我们现在还缺人手。别忘了我们可是签过约的，除非你能帮我找到替补你的人，否则就乖乖留下来工作。”
　　“你这是强人所难。”
　　“我这是为我的店考虑。”于任文说着，瞟了眼徐然。
　　“算我倒霉，算我倒霉行了吗？！”
　　沉默良久，严宁远终于插嘴打断了于任文和郭桓。
　　“看在你是郭允诚的弟弟的份上，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徐然盯住严宁远疲态毕露的脸，心里明白男人看似大度的放弃并不那么单纯。
　　小九激动地跳出来，赶紧将准备已久的名片双手向奉上，连珠炮似的叮咛起来：
　　“这是我们店的地址和电话，医药费和洗衣费的发票或者收据请一定要寄到我们这里。下次您来的时候，请拿着这张名片到吧台确认身份，当天值班的酒保会将办理好的贵宾卡交送给您。”
　　严宁远看了眼敲有一个红章的名片，伸在空中的手犹豫了半天，还是接过来收进自己的口袋。
　　“感谢您对本店的支持！”小九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看到小九为了自己在严宁远面前卑躬屈膝，郭桓恨不能上前再给严宁远补上几拳，却被看出郭桓脸色不善的徐然严严实实地挡在了前面。
　　“这才是对待客人的态度，你跟他好好学学！”严宁远甩开拉着自己的袖子让自己住嘴的女人，指指还在微笑的小九，朝郭桓嚎道。
　　郭桓往严宁远的方向冲了一步，又被徐然抢先挡了回去。
　　“严先生，我帮您叫车。”小九说着推开门引严宁远和随行的女人出门，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往司机手里塞了一百元。
　　送走客人，小九转身回来，店里于任文和徐然正围着郭桓追问原因。
　　“你也是成年人了，为什么还这么冲动？”像是在教育不争气的儿子，于任文叹着气道。
　　“你认识那个男人？”于任文话音刚落，徐然就急急地问。
　　“不算认识。”郭桓总算开了口，只是声音嘶哑，像整整一天没有说过话般。
　　“我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原因，工作时间揍客人就是你的不对。”于任文简洁地为这次事件定了性，“今天你先回去，明天休息一天冷静一下，后天回来上班。时间也差不多了，小九，收拾收拾今天就关门吧。”
　　“好。”小九答应着，经过郭桓身边时拍了拍他的肩聊表慰问。
　　郭桓点点头，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脸整个僵住了，似乎连合上眼都吃力万分。体内狂暴的余韵已经消散了大半，失去了怒气的支撑，双手双脚无不开始以极小的频率颤抖起来。浑身上下火烧一样痛，手臂的肌肉尤其酸胀得厉害。
　　“我能再待一会儿吗？”郭桓提出折中方案，“不想就这个样子回去。”
　　现在的郭桓的确有些狼狈，头发因为打架而弄得一团乱，衣服也皱得不像话，领口和袖口都沾到了血迹。不过比起衣服，郭桓的精神状态更让人担心。平时的郭桓虽然看起来冷淡，但总还有些生气，今天却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软趴趴地站在那里，似乎随时都会跌倒在地。
　　“就要关门了，你打算在这里待多久？”于任文又吐了口气，拍拍徐然，“要不你带他回家坐一个小时。”
　　“我？”被突然点名，徐然没能及时反应过来。
　　“就是你。你好好看着他，等他冷静了就放他回去。免得他一个人在外面乱晃又闹出事情。”于任文自作主张地安排。
　　“我无所谓。郭桓，你的意见呢？”
　　两人齐刷刷地看向郭桓，小九也好奇地探过了脑袋。
　　被视线压得有些透不过气来，郭桓也懒得多费唇舌，认命地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