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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冷的记忆·结局 ...

  •   一片殷红,无边黑暗。
      黑暗尽处,是那久违的故乡,封存的记忆。
      那时,他还是个眉清目秀的纯真孩童,而他的故乡,则是远离尘嚣的世外桃源——紫金岛。
      岛上风景如画,山环水绕,四季如春,芳草萋萋;岛上民风淳朴。质而朴,和而安,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
      他原以为,自己将会像所有人一样,无忧无虑地度过此生,然而,命运的轨迹,却在不经意间,悄悄拐了个弯……
      那一年他十岁,最大的爱好是在海边捡石子。
      不过这一天他并没有捡到称心的石子,却捡到一个人。当自己看到这个人的时候,他已陷入昏迷,手中紧紧抓着一节浮木,看样子,已经在海里漂了不少时日了。
      捡到人的孩子立即呼朋引伴,把人抬到一间小木屋中,施救的施救,换衣服的换衣服,很快,落水的少年便醒了过来。
      少年看着床边认真煎药的孩子,哑声问道:“是你救了我?”
      “你醒啦?”孩子一脸惊喜,忙端了杯水给他:“不光是我,还有王大嫂,李大叔,金大哥,金二哥……”
      少年喝过水,微笑道:“谢谢你啊,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冷漱石,你呢?”
      “赵天牧。”
      “哦。原来是赵叔叔。赵叔叔,你怎么会掉海里呢?”
      “噗……”赵天牧一口水险些喷在自己的脸上:“什么赵叔叔!我有那么老吗?叫哥哥。”
      “哦,好吧,那哥哥,你怎么会掉进海里呢?”
      “不是那哥哥,是天牧哥哥。”赵天牧再一次纠正自己:“我和家人坐船出游,不幸遇上了风暴,船被打翻,人也掉进了海里,然而就一直漂到了这里。对了,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紫金岛。”
      “紫金岛?”赵天牧一听,竟然格外兴奋:“真的有紫金岛?”
      “你知道这里?”
      “我们那边有一个传说,在海上有个紫金岛,这里是个世外桃源,我一直想亲自来看一看,没想到,这回倒是因祸得福了。”
      “你喜欢这里吗?”听他一说,自己也兴奋了起来:“我可以带你转转。”
      “真的吗?”赵天牧立马从床上蹦了起来:“那我们走吧!”
      “不行不行,”孩子连连摇头:“你身体还很虚弱,需要卧床休息。对了,还有药。”说着,将煎好的药倒进碗里,端到他跟前:“趁热喝,不苦的。”
      “这药不会是你开的吧?”
      “没错,就是我。”
      “你?”赵天牧不禁失笑:“你才多大,就敢给人开药?”
      “哼,有志不在年高,请叫我冷神医。”
      “好,冷神医,我喝,我这就喝。”赵天牧憋着笑将药喝下,才喝完,就捂着肚子叫了起来:“哎哟!哎哟!哎哟哟!我要死了……”
      “装,接着装,”自己丝毫不为所动:“你当我三岁小孩呢。”
      “你不是三岁小孩,那你是几岁小孩啊?”
      “我是十岁小孩!”
      “哈哈!”赵天牧再一次捂住肚子:“十岁小孩也是小孩。”
      “坏人!我不理你了!我……我去吃饭!”自己瞪了他一眼,跑到一边,拿出一袋金粟饼吃了起来。
      “那个,冷神医……”赵天牧不知何时凑了过来,眼巴巴地望着自己手中的饼:“这是什么饼啊?”
      “金粟饼。看你这么可怜,分你一半好了。”
      之后的一个月,自己与天牧哥哥一起踏遍了岛上的山山水水,二人时而于涧中戏水,时而在山中采药,时而观海上生明月,时而看飞鸟相与还。偶倦,即卧草丛花树间,或者窝进天牧哥哥的怀抱里,魂梦安恬,每次醒来,他总是说:“梦见什么了,笑这么开心?”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一月后,岛上来了一支船队,领头的人见了赵天牧倒头便拜:“王爷,可找到您了,快跟属下回家吧!”
      “你……你是王爷?”
      “嗯。”赵天牧点点头:“我是东洛蒲王。”
      “那你要走了吗?”
      “嗯。”赵天牧抱起自己:“想不想去我家做客?”
      “想……”自己低下头,嗫嚅者:“可是,父亲说,在我二十岁之前都不许离开这里……”
      “那你就好好吃饭,快点长大吧。”赵天牧将自己放下,轻轻抚了抚自己的脑袋。
      “天牧哥哥,你会来看我吗?”
      “会。”赵天牧拉着自己的手,许下诺言:“每年七月,我都会来看你。”
      赵天牧没有失约,每年七月,他都会来到岛上与自己相聚一月。每一次,都是同样的开始,他摸着自己的脑袋,笑眯眯地说着:“漱石又长高了”;同样的经过,自己拉着他到处撒野;同样的结束,自己与他在海边挥手而别,互道:“明年见……”
      明年复明年,转眼间,自己长到了十四岁,这一年,依旧是在海边,自己再一次捡到了人。
      他再也不会忘记这个改变自己一生的人,那人自称温丹,落海漂流至此。
      不错,他就是后来的温而理。
      他用神乎其神的医术征服了自己,于是自己求父亲让他留下,还拜他做了师父,但仅仅过了一个月,一切都变了。
      那一夜,岛上火光冲天,杀声四起,无数兄弟姐妹倒在了黑莲教的屠刀之下,而自己的家也被团团围住,温丹一遍一遍地威胁着父亲:“冷千筠,再不交出玄玉,我就杀光所有人!”
      “父亲,求求你,把玄玉给他吧!”自己跪在父亲面前,泣不成声:“我不能看着大家就这样死去……”
      “漱石,”父亲将自己扶起,抱在膝上:“世上人心险恶,不是你能想象的,今天就算为父把玄玉给了他,依然救不了大家。玄玉是我紫金岛镇岛之宝,有无上神力,此物一旦为恶人所得,全天下的人都要遭殃,今天为父就算拼了性命,也绝不会令玄玉落入奸人之手!”
      “我明白了,”听了父亲的话,自己的目光也变得坚定起来:“我也会用生命守护玄玉的。”
      父亲看着自己,目光隐忍而慈和:“不,漱石,你的生命远比玄玉更加贵重,答应我,好好活下去。”
      “嗯。”自己点点头,再一次泪流满面。
      “好孩子,喝了这杯水,”父亲拿起瓷杯,喂自己将药喝下:“忘记这一切吧,忘记玄玉,忘记紫金岛,忘记冷千筠和冷漱石……”
      “不!不!”
      在自己的哭喊声中,父亲挥剑自刎。满目殷红,所有的记忆瞬间离他而去。
      无忧散,可以将人记忆封存,方法是必死至亲至爱之人,亦可将人记忆恢复,方法依旧是必死至亲至爱之人。
      再一次,在自己的哭喊声中,冷霜成睁开眼,所有记忆,全部回归。
      “漱石,你总算醒了!”蒲王看着他,神色憔悴而担忧:“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这里……”冷霜成捂住胸口,泪流满面:“温子玉呢,他在那里?”
      “他已经离开了……”
      “不可能,不可能……”冷霜成不停地说着“不可能”,他怎么也不会相信,温子玉竟然就这样离开了,这样无情地弃自己而去。
      “漱石,接受现实吧!”蒲王见他如此,心如刀绞:“你最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恢复记忆……”
      是啊,没有人比自己更清楚。冷霜成闭上眼睛,温子玉自刎的那一幕,在他脑海中不断回放,刻骨铭心的痛令他几乎无法呼吸,许久,他才缓缓说道:“那我……总可以看一眼他的尸体吧……”
      “漱石,”蒲王低下头,面露惭色:“恐怕不行……”
      “为什么?”
      “温子玉的尸体尚在京城,而我们已经离京七日了。”
      “什么?”
      “你睡了七天七夜,那日母后下令,让我带你即可刻路赶往紫金岛。”
      冷霜成这才感觉到马车的晃动,他掀起车帘大喊:“停车!我要回京!”
      “漱石!”蒲王将他抱回车内,艰难说道:“温子玉的尸体在母后手里,只有拿到玄玉,才能换回尸体……”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你们与温而理有什么区别!我冷霜成宁可一死,也绝不能让玄玉落在你们手中!”
      说罢,冷霜成纵身跳下马车。
      “漱石!”蒲王大惊,跟着一跃,抱住他顺着山路滚了下去,一直滚入一个泥塘之中。
      等随从将二人救上来的时候,二人已满身是泥,没办法,众人只得找了一家山村野店,让二人洗澡换衣。
      冷霜成失魂落魄,如木偶一般,任蒲王将自己脱得一丝|不|挂,任他将自己抱入池中,任他与自己同池而浴。
      蒲王盯着他的身体看了半晌,然后细心地为他洗去头上、脸上、身上的污泥,被摩挲许久,冷霜成终于恢复了一点意识,他定定的看着蒲王的眼睛:“天牧哥哥,你告诉我,温子玉他还活着对不对?”
      熟悉的称呼,令他心中一动,难堪的问题,令他心痛不已:“漱石,他真的已经死了。”
      “不可能,他说过,要我相信他……”
      “漱石……”望着那双迷离而深情的眼睛,蒲王意乱情迷难以自持,轻轻凑到他的唇边,声音低沉而极具磁性:“倘若他还活着,会看着我们靠得如此之近却无动于衷吗?”
      温热的气息,暧昧的姿势,略带挑逗意味的话语,在一片水雾迷蒙中,早已分不清是真是幻的冷霜成竟将嘴唇凑了过去。
      蒲王心中狂跳不已,这一刻,以在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一刻,就这么毫无防备地来了。此时,他再也没有任何理智,用自己的唇,抵上了他的唇。
      见他没有拒绝,蒲王又伸出了舌头,可就在舌尖要触到他的那一刻,冷霜成突然猛地将他推开,披衣出池,跑到门外大叫:“温子玉!你个懦夫!懦夫!”
      “漱石,别闹了,回去吧……”
      蒲王软语相求没有丝毫效果,无奈之下,又是一个掌刀——
      “漱石啊漱石,为什么,你连个幻想都不肯给我……”蒲王看着怀中之人,一声长叹,无比落寞。
      又行了两日,傍晚时分,一行人来到一处客店投宿,正欲上楼,忽闻有琴声传来,赵冷驻足而听,听着听着,冷霜成不禁潸然泪下。
      “漱石,怎么又哭了?”
      “是《履霜操》……”冷霜成闭上眼,初见的情景仿佛就在昨天——
      “在下京师温履霜,特来求见冷先生……”
      履霜坚冰至,是劫还是缘?
      当夜,冷霜成将蒲王赶走,悄悄离开客店,来到一片湖边,一步一步,向着湖心走去。
      不断涌来的湖水模糊了他的意识,熟悉水性的他完全没有挣扎,任凭自己向下沉,再向下沉……

      突然间,一股力量托住了自己的后背,托着自己不断上升,托着自己露出水面。这股力量是如此神奇,又是如此熟悉,可是,自己偏偏无法睁开双眼,看清这股力量的来源。
      “霜成,霜成……”有人在不停地呼唤着自己的名字,声音焦急而温柔。
      两片柔软而略带凉意的唇抵住了自己的口,一股清凉而又舒服的气息缓缓而入,顺着喉咙吹下,仿佛春风拂过了自己的心田……
      得到气息的冷霜成很快苏醒,眼前的面孔也变得清晰起来——
      “王爷,是你救了我?”
      “嗯。”蒲王点点头,轻声道:“以后千万别做傻事了。”
      “王爷放心,霜成以后会保重自己的。”冷霜成看向漫天繁星,心中暗道:子玉,我相信你……
      冷霜成这次果然没有说谎,他再没有跳马车,也没有跳湖,他开始好好赶路,好好吃饭,好好休息,看到这一切,蒲王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又过了两日,紫金岛便已遥遥在望了。众人已航行一日,明早便可登岛。
      “终于回来了……”冷霜成站在船头遥望故乡,感慨万千。
      “一切都已安排就绪。”蒲王拍了拍他的肩膀:“明天,一切都要结束了。”
      “明天,霜成也要和王爷说再见了。”
      “只要你平安喜乐,天牧于愿已足,认识你,是我今生最大的幸运。”
      第二天,一行人登上紫金岛,爬上大阳山,在山的最高峰有一个石洞,冷霜成走到石洞左侧,摆弄机关,将门打开。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从旁闪出,以迅雷之势进入石洞,赵冷二人迅速跟上,那人已经站在祭坛之旁,他的手边,就放着装有玄玉的匣子。
      “温而理,你想干什么?”
      “哈哈哈……”温而理纵声长笑:“我花了五年的时间布下此局,让你们两个相亲相爱,就是为了今天,哈哈哈……”
      “这么说,我还要谢谢你了。”
      “不必客气,这玄玉,就当是谢媒钱好了。”温而理狞笑着打开匣子,突然神情大变——
      里面空空如也,什么东西也没有!
      “玄玉呢?玄玉在哪?”温而理目露凶光,像一头发疯的野兽。
      “温丹,亏你还有心情关心玄玉,”冷霜成冷笑着:“还是先看看你的手吧。”
      温而理低头一看,自己的双手已然变成黑色,动一下,便觉无比疼痛,他指着冷霜成,恨声道:“你竟然下毒!”
      “不是他,是本王。”蒲王上前一步:“温而理,你没想到吧,漱石早已将玄玉所在告诉本王,还指点了一条近路上岛,所以本王的人昨日便已拿到玄玉,还顺便下了点药。”说着,拿出一个布袋晃了几晃。
      “玄玉!”温而理扑过去想要抢夺布袋,但刚迈出一步,便倒地哀嚎不止。
      “温公公,你最好不要乱动,越动,毒发的越快。”
      “王爷,”冷霜成对蒲王道:“事不宜迟,赶紧回去救皇上吧。”
      “好。我走了,漱石,保重。”道过别,蒲王最后看了一眼这位多年以来令自己魂牵梦萦的故人,将掩抑深藏多年的情愫继续深埋心底,转身而去。
      保重,天牧哥哥……
      冷霜成看着他的背影,眼睛不由得湿润了。
      然而,就在蒲王出门的瞬间,忽听“嗖”的一声,温而理瞬移到门口,伸出一只手,眼见就要抓住蒲王——
      千钧一发之际,一块巨石从天而降,将洞口死死堵住。
      温而理拍打半天,巨石纹丝不动,他转过头,厉声喝问:“机关在哪儿?”
      “没有机关了。这是补天石,放下来就不可能被移走。”
      “你想和我同归于尽?”
      “我是不会和你这种人死在一起的。”冷霜成走到断崖边,轻笑而语:“子玉,我来了——”然后纵身一跃——
      冷霜成的身体穿过层层云雾,急速下降,而脸上的笑容始终未曾消失。在离地面只有十几丈时,又是那股力量,将自己一把托住,抱着他,稳稳落在地面。
      “霜成,我回来了……”
      温子玉微笑着呼唤他,可是,当他看清怀中之人的模样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眼前的冷霜成双眸紧闭,面色惨白,鲜血顺着嘴角缓缓流出。
      原来,他在跳崖之前便已服了毒|药!
      为什么……
      温子玉的眼泪滚落,滴在怀中人的脸上:为什么你竟走得如此决绝?
      你不是说,会相信我吗?
      “霜成,对不起……”
      这一刻温子玉才明白,自己当初在他面前自刎,是何其残忍!
      “怎么样,心痛的滋味不好受吧?”
      “霜成?你还活着?”温子玉看着那双清澈的眼眸,惊喜地难以置信:“原来你真的活着!”
      “我当然活着。”冷霜成微微一笑:“难道,你不希望我活着?”
      “怎么会呢,”温子玉一把将他抱住:“活着就好……以后,可不许再吓我了。”
      “这话应该我说吧?你知道这些日子我是怎么过来的么?”
      “对不起,是我不好。”温子玉道:“此事若要两全,惟有诈死一法,但又不能让你知道……”
      “虽然事出有因,但你也不能不罚。”
      “说吧,”温子玉含笑看着他:“你想怎么罚?”
      “罚你,永远不许离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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