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钗素]拔牙》夙缘起

1、楔子

　　“你……过得还好？”

　　旧友相对却不敢目光相接，一扫而过的打量，心中满满恻然，剑者虽警醒锐利如旧，却消瘦很多，少了几分生气，整个人越发沉静，形如枯木山石，不起波澜。

　　老者捻起茶壶，将茶水倒进杯中，微不可查的叹气。却被剑者安抚的拍拍肩膀，虽动作一顿，却滴水未撒。心绪复杂，忍不住多念叨两句。

　　“这天下啊，要乱啦。”

　　“当初你们在，还能镇压一二。现在他不在了，你也走了，文的乱糟糟一团漩涡一样，武的山头林立群情激奋，连个能做事的都没有。”

　　“我就是个和稀泥的，也不想像他那样，明明是个聪明人偏偏花笨力气，不是自家的东西，还那么小心翼翼。”

　　剑者把茶杯放回桌上，蘸着茶水写道，【他是为了百姓。】

　　老者看了，半天没做声，再开口声音带了颤音。

　　“我知道，我都知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这两句话被天下人翻来覆去的咀嚼烂了，你看谁真放在心上了？还不是只有他一个傻子。”

　　“他明明是个聪明人……怎么就那么傻了？”

　　老者扭过头去，再回头，袖子上多了几点水渍。

　　“这天下本就是人家家的，挥霍了，也就挨祖宗几句骂，哪在意？偏他看得重，哪怕用些阴私机巧的手段，也要把事儿圆滑了。圆过去了又能如何？上不满，下含怨，看不懂的什么脏水都敢往他身上泼，看得懂的暗地里还不知道怎么笑他蠢……何苦啊……”

　　剑客拎起茶壶，给两人倒上茶，茶杯塞进老者手中，看着他杯中水纹，又写道，【他不介意。】

　　老者红着眼看看字，又看看他，扯着嘴角笑，笑的难看，“那你呢？你在不在意？”

　　剑者下意识的抿着嘴，收敛了目光，浑身气劲却透出锋锐。

　　老者捂着眼睛大笑，“你自己都气的想要杀人，拿什么来劝我？”

　　剑者周身突然平静了下来，把老者端着茶的手按回桌子上。茶被抖的洒了半杯，沾在手上袖口，荡荡悠悠的茶香散开，微苦。

　　“不提这个啦。”老者巧劲抽手出来，垂着眼帘带着气说，“今儿难得和你碰面，不提这些不开心的事了。”

　　多年相交，剑者又敏锐，一把抓住了老者的手腕，眼神谨慎探究而又焦灼。

　　手腕被攥得太紧，骨头疼的像是要断掉一样，依稀听到不堪重负的声响。老者面上却全然看不出疼来，眨眨眼似乎很轻松惬意。“别紧张，你知我惜命，就算是为了那个臭小子，也不会把自己搭进去。”说着，动动手臂示意松开。

　　剑者连忙松手，蘸水就要写字，被老者拦下。

　　“这么多年过来了，我哪能不明白你的意思？放宽心。我借刀杀人，报了仇，也扯不到我身上。这条命，我还要留着，看那些魑魅魍魉得应得之报应。”

　　剑者沉默点头，似乎放下了心。

　　老者看看天时，苦笑着站起身。

　　“我该回去了。”

　　“对你来说，见一次面就多很多风险，以后还是不见了吧。”

　　“出门游历，记得在老地方留个口信，我好提前准备祭扫，免得那臭小子背后埋怨我。”

　　“桌上的盒子里都是给你预备的东西，实用的很，记得带上。”

　　老者说完就佝偻着腰走了，再也没回头。

　　剑者也就这么目送着他，直到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