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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逐浪飞花 ...

  •   孤烟,落日,晚霞。

      深秋的寒风已接近凛冽,一轮新月挂在空中与日同辉,远处高耸的松枝上乌鸦凄凄地叫着,仿佛下一秒余晖就要燃尽了似的。

      陆小凤和宋离站在沙滩上,是时候履行他们的约定了。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听得浪花声声拍打着礁石,海鸥从天空中悠扬飞过,阵阵海风扬起了两人的发丝。

      宋离看着他,突然仿佛变了个人似的,面无表情,眼神凌厉饱含战意,浑身上下也被剑意笼罩。

      刹那,只听得一声急促的摩擦,伴随着炫目的白光,剑已出鞘,气冲云霄。

      冰冷而绚烂的剑气如漫天的巨浪一般汹涌袭来,威严肃穆,浑厚凛冽。

      陆小凤只觉自己被一张铺天盖地的天网笼罩其中,直直看着剑气袭来,却跑不了,躲不了,这是一种震撼到麻木的剑意,这是一种无处可逃的仓皇。

      他别无选择,迅速后退,脚边扬起阵阵散沙,宋离剑光如虹剑气成峰,一直紧追不舍,可就算陆小凤逃得再快,也没有她的剑快,转眼间两人的距离已越来越小,越来越近。

      就在此时,陆小凤脚尖点地,肚子一缩,人忽然就瘪了下去,好像漏了气似的。他肚子陷落,头朝后仰,用一种奇怪的,看上去根本不可能做到的姿势避开了剑刃。

      这一剑本该刺穿他的胸膛。

      可就算如此,纵使他变化再快,仍旧逃不过密集如网的剑势,宋离剑尖一挑,触目的剑光仍向他袭来,滔天的剑气扬起了两人的碎发。

      就在这时,就在两人只隔几寸的距离时,陆小凤突然出手!他就这么伸出两只手指一夹,冰冷的剑锋已被他稳稳地夹在手中,一动不动。

      这世上,能夹住宋离的剑的,又有几人?

      宋离站定。
      她忽然抽回了剑,只听锵的一声长鸣,剑已入鞘。

      能从陆小凤手中收回武器的,恐怕也寥寥无几了吧。

      陆小凤收回了手,指间赫然是被剑气所伤的血痕。

      只听他忽然笑了一声:“还好我接住了你这剑,不然我现在就是一只死凤凰了。”

      宋离摇头:“我本会在伤你之前避开锋芒的……不过,我也没能料到,你竟然能接住这一剑。你很厉害。”

      陆小凤听完心情更好了。他知道,宋离的话,不管是褒是贬,一向都是真心实意的。

      两人在沙滩上,望着远方,落日已渐渐沉入海中,天色渐晚,也到了离别的时候。

      陆小凤拎起一只寄居蟹,兴致勃勃地玩起来,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师父他惊材绝艳,无一不精,不要说琴棋书画了,就算是天文地理,医学炼金,下毒易容,波斯摄心,苗人放蛊……没有什么是他不会的……可惜,我只学了十之四五,埋没了他的才名……”

      陆小凤已经惊呆,他无法想象是怎样的高人能拥有如此一般的才华,也能教出这样的徒弟来。

      他忽然想到宋离提到过的一个名字,联系此人,福至心灵。

      “沈浪。”
      “…….什么?”
      “能与沈浪齐名并肩的……你的师父,是千面公子王怜花吧。”

      宋离沉默良久,喃喃:“他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他的名讳,我也是猜的。”

      她望着大海,想起了自己的童年,声音顺着海风飘到陆小凤耳边:“小时候,我依稀记得师父有两位友人,经常往来。后来等我再大一点的时候,他们便不在了。再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们便是沈浪夫妇。”

      陆小凤神情动容:“原来沈大侠竟然已经走了……”

      宋离回头看他:“沈浪究竟何许人也?师父总是提起他,却一次也没同我细说过。”

      陆小凤一愣,他笑了笑:“他们……大概就瑜亮之交吧……算一算,也差不多是三十年前的故事了……”

      “……竟然已经那么久了啊……”

      ……
      次日凌晨,天色破晓,雾气正浓,我背着包袱抱着剑上路。

      江湖茫茫,未来不知何时才能再次相见。
      想来也是可惜,难般才碰见这么一个有趣的人呢。

      走之前静悄悄的,我没有跟陆小凤告别。我不是一个喜欢告别的人,因为我不是很喜欢别离。与师父告别的那次,我便难过了很久。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美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不过我知道,我踏出旅店的那一刻,他是知晓的。

      因为我又听到了那鬼哭狼嚎一般可怖的歌声:
      ……
      心随山河远去罢
      浮俗世浪花
      风清月白舟一筏
      何处不是家
      谁说需仗剑策马
      我偏要闲庭看晚霞
      只愿同作浪子不作豪侠
      ……【注1】

      “大清早的哪个龟孙子嚎嚎嚎的扰人清梦!你他丫有病啊!给老子闭嘴!”

      ……
      我顺着官道南下,打算前往临安【注2】,一来想去祭拜一下传说中的父母,二来……所谓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我也想看看传说中的雨丝风片,烟波画船。

      只是……
      “你说什么?此处是西安???”
      我难以置信。
      从天津城到临安的直线居然被我走到了西安,这样路痴的我怎么有脸回去见师父啊……

      虽然我也不知道怎么回去。

      店小二甩了甩抹布:“没错啊客官,您这是要打尖儿还是住店?”
      我心情微妙,赏了他点碎银,点了几个小菜,坐在大堂里,顺便听着江湖见闻。

      这样下去,我还要走多久才能到临安城?

      我喝着白水,耳朵竖起来听着别人的谈话,眼角余光瞄着大堂的客人。

      “话说,这《九阴真经》啊,可是天下豪杰都想取而占之的武功秘籍!且不说其他了,就连全真教教主、桃花岛主黄老邪、丐帮的洪帮主这些大高手也插上手了。他们五人约定在华山论剑,谁的武功天下第一,经书就归谁所……”

      我正听得起兴,就在这时,门外风雪中又走进一个人。

      一个没有打伞的人。

      突降大雪,赶路人没有打伞本来并非罕事,可那个人看起来却实在有点不同寻常。

      他非但没有带伞,没有戴帽子,身上的穿着亦很单薄,融化了的雪水顺着他的脸流到了脖子下,衣服里。

      就算如此,他的背仍挺得很直,步伐稳健而坚定,眼睛漆黑有神,明亮得就像一匹狼,一匹野狼。

      有很多人的眼睛都很亮,陆小凤就是其中之一,但他的眼睛却亮得特别,亮得就好像一直能照到你内心最黑暗的地方。

      无论谁被这双眼睛看一眼,都会觉得自己所有秘密都己被他看穿,就像被扒光了丢到雪地里似的。

      他约莫二十五六的样子,身上穿的是件很普通的粗布衣服,洗得很干净,和衣服同色的腰带上,随随便便的插着根木棍。【注3】

      一根由白杨木削成的木棍,约莫三尺长,一端削尖,没削尖的那头拿布匹缠着。

      毫无疑问,这根木棍便是他的武器了。

      他使剑,我心下暗道。
      而且,还使得很不错。

      他坐了下来,正好在我的斜对面,这使我能更好地观察他。

      他的眉毛很浓,眼睛很大,薄薄的嘴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线,挺直的鼻子使他的脸看来更瘦削。【注4】

      他的皮肤密而有光,没有一丝多余的肌肉,带着几分野性,还有几分疏淡的冷意。

      说实话,这的确是我见到过最英俊的一张脸,比起陆小凤多了几分成熟,比起师父则多了分刚毅。

      他本该很受欢迎的,身上也没有带任何令人觉得可怕的凶器,但他却实在是个可怕的人。

      他的沉默就很可怕。

      不说话并不能算是绝对沉默,可怕的是那种绝对的沉静。坐在这里已有很久,他非但没有说话,也没有动,这本是件很难受的事。

      但他的样子却又是很轻松,很自然,就好像时常都像这样动也不动地坐着。

      桌上有酒,也有酒杯,他却连碰也没有碰过。好像这酒并不是叫来喝的,而是叫来看的。

      每当他看到这壶酒时,他那冷漠的眼睛里就显出一丝温暖之色。

      现在他又叫了一碗面。他已开始吃面。他吃得很慢,嚼得很仔细,就好像这碗面是他平生所吃过的最好吃的一碗面,又好像这就是他所能吃到的最后一碗面。

      他拿着筷子的手,干燥而稳定,手指很长,指甲却剪得很短。【注5】

      我静静观察着他,久到忘记了时间,也当然忘了掩饰,直到他忽然抬起头看向了我,电光火石间那双野狼一般的眼神已对上了我的眼睛。

      就好像深夜独自走进山谷,发现幽幽密林中有一匹狼潜伏着等你一样。

      我心下一顿,条件反射就想躲开他的目光,却硬生生地咬牙忍下,直视着他,顿时如同火光四起,手指摸上剑柄,心中战意萌生。

      约莫几秒钟的时间,他慢慢移开了视线,继续吃面,我紧绷的身体才慢慢放松下来,心潮澎湃,起伏不定。

      这时,他忽然放下筷子,面条已被吃完。

      他站直了身,向我走来。
      他看着我的眼睛,一言不发。

      “请坐。”我听到自己如此说道。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逐浪飞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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