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猩猩看星星》米酒君

18、第 18 章

　　顾猩猩这天正在店里打扫卫生呢，老头在那块抱怨着顾猩猩学纹身的天赋跟蚂蚁搬剩下的碎渣子似的，手艺上但凡有点进步都留在朱砂身上了。朱砂抱着胳膊上顾猩猩文的夜航船笑得一脸甜蜜。老头就跟被电打了似的抖了一下：“恶心的狗崽子们。”顾猩猩也就看着老头笑笑。
　　晚上顾猩猩去浴室接朱砂，就看见一个肉瘤脑袋树墩子身材的西装猥琐男把朱砂逼在电线杆子下面，嘴巴里说着你真可爱什么的。顾猩猩气得赶快看周围有没有什么顺手的东西好抄，结果就看见道边锁了一个自行车。顾猩猩把自行车提起来就向猥琐男扔了过去，猥琐男被砸的一下子就直直倒下去了，顾猩猩拉着朱砂就跑。跑到门口的时候顾猩猩转身看了看朱砂，朱砂的脸就像一个恋爱中的少女。
　　结果连着好几天朱砂就当起了说书先生。
　　“行了行了。”老头被朱砂搞得不厌其烦，“我知道你猩猩哥智勇双全英勇矫健了，快停止你那抽的陀螺似的嘴。”
　　“干爹，你怎么能这样呢？！我还都没说完呢，我跟你说，当时我被七八个人逼到角落里面，他们手里拿着狼牙棒，中间有一个还文着青龙会的会章，我眼看着自己就要交代在那。”朱砂顿了一下，“就见猩猩哥四两拨千斤一样把这些流氓一个个都踹倒了，中间那个带大金链子的大哥就拿棒子指着猩猩哥：‘我们帮里的事你他（1）马少管。’猩猩哥一个铁头功就把那金链大哥撞趴下了：‘你们的事我不管，可是你们动我老婆我绝对不能不管！’”
　　老头就看朱砂坐着的那块地方就跟飘得都是粉色的小花朵的仙境似的，朱砂在中间跟个被桃花大仙选中了的傻（1）蛋一样坐在中间。老头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我才不相信你猩猩哥能说出这么娘（1）单的话。快把你那些脏衣服都给洗了，再不洗回头都臭了。”
　　顾猩猩从外面买菜回来就看见朱砂在那一边洗衣服一边跟老头说着什么真的我说都真的，当时可危险了，老头一边剁肉一边对着朱砂说行行，你说的都对。
　　顾猩猩就笑着问朱砂你在和你干爹说什么啊，朱砂看见顾猩猩脸就跟个小水蜜桃似的：“没什么啦猩猩哥，吃饭，吃饭啦。”顾猩猩正把买的葱从袋子里拿出来就听见屋子门被捶得山响，老头一阵警觉：“不会是收保护费的来了吧。朱砂，你去开门，放机灵点。”朱砂就放下筷子去开门。结果朱砂才刚开了条缝就被一股大力给扯到一边地上去了。顾猩猩看见几个五大三粗跟电视剧里保镖一样的人就涌进来了，后面跟着缓缓走出来的林漫青。
　　林漫青穿着烟灰色缎面镶钻裙，披着一小块鹿皮披肩，头发挽得像个豪门的少妇。
　　林漫青居高临下地看了看蹲在地上吃饭的顾猩猩：“好久不见。”
　　老头戳戳顾猩猩：“怎么回事，你和这女的认识？你不是喜欢走后门么？”
　　林漫青朝那些狗腿子说了一声：“把他带走。”
　　顾猩猩就被几个黑西装给按倒在地上了，朱砂大叫着跑过来说你要对他干什么，林漫青一个巴掌把朱砂扇倒在地上：“什么东西！”顾猩猩看见朱砂被扇的小半边脸马上就肿了起来，顾猩猩恨恨地对林漫青说：“有什么事冲我来不要伤及别人。”老头一看朱砂被打了，拿着漏勺就要去打林漫青，被一个林漫青的狗腿子一拳打到肚子上站不起来了。
　　林漫青冷笑一声：“冲你来？！本来我这次也就是冲你来的。”
　　林漫青转身对打手们说：“那两个垃圾不要管了，我们走。”
　　顾猩猩被塞进一辆黑色小捷克里，眼睛用不透光布给蒙了，车子七拐八拐，顾猩猩刚开始还能凭感觉记些方向，后来拐的次数多了，也就不知道往哪边开了。
　　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顾猩猩终于感觉车停了下来。他被人推搡着往前走，像是进了一个什么屋子里。顾猩猩眼睛上的布被拿掉了，林漫青冷冷地看着他。
　　顾猩猩被关在这个地方有两天了，顾猩猩观察着屋子，这个屋子有一切正常民房的居住条件，卧室，厕所，阳台，但是他就是无法出去。每天到饭点的时候房门上的小门就会打开，有人给自己把放食物的碟子推进来，顾猩猩尝试和送饭的人进行沟通，可是那头的人根本就不搭理他。顾猩猩很郁闷，他不知道林漫青这样把自己关起来是想干什么。
　　电视里放着世界各地的圣诞节庆祝盛况，顾猩猩想起来过去的十几年都是和郭铭愈一起过的，只有今年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他想起郭铭愈，想起爸爸妈妈，想起大学时那个快乐的乐队，想起点点，想起在课堂上打盹的自己和一脸刚毅的教导主任，想起那个蝉鸣的夏天。
　　顾猩猩被关在这里有快三个月了，每天小门一响，就有饭送进来。顾猩猩心想这样时间长了自己会不会变成巴甫洛夫的狗，做出不自觉的条件反射。可是这三个月林漫青一次也没来看过自己，顾猩猩有些摸不透林漫青这样关着自己又没有任何举动的目的。顾猩猩望向窗外，窗外是一片空旷的野湖，半点人烟也没有。
　　顾猩猩看着电视机，电视里是张灯结彩的一片红，过年的红，喜庆的红，顾猩猩本来以为自己的心已经被关的麻木了，看到这些终于止不住地哭了。顾猩猩把脸闷在枕头里，感觉自己像个软弱的鸵鸟，顾猩猩对自己说，顾猩猩你真是好没用，三十多了还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你以为自己是个战士，是个英雄，是个先驱，可是你就是个遇事只会逃避还把自己的生活搞得一团糟的怂单！你天天想着你能、你行，事实证明你真的什么都不行、什么都不能！顾猩猩委屈起来，终于在床上大哭失声。
　　然而门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不是小门拨动的声音，是大门转动的声音。顾猩猩望向门口，周原一站在门口，看着顾猩猩一脸不忍：“猩猩……”顾猩猩脸上斑斑驳驳，觉得没有比这更莫名其妙又更让他感觉丢脸的事了。周原一抹掉顾猩猩脸上的泪水：“猩猩，先跟我走。”
　　顾猩猩坐在周原一的车里，一路无言。许是刚刚顾猩猩哭得太累了，在车里他就这样睡着了。周原一从内后视镜里看着坐在后排睡着的顾猩猩，顾猩猩眉头皱成一团，周原一想起原先顾猩猩在操场上唱歌时的样子，顿时生出一股悲意。
　　顾猩猩坐在周原一的家里，看见一个温柔的妇人在厨房忙里忙外，周原一给顾猩猩倒了一杯水。
　　“这是我老婆，原先跟你说过的柳燕子。”
　　柳燕子从厨房端出一盘热菜，一个长得跟周原一很像的小男孩从房间里蹦蹦跳跳地跑出来。
　　“妈妈妈妈，我们吃饭了么？”看那势头伸手就要去拿馒头。
　　柳燕子用筷子一下敲到小男孩手上，“跟你讲多少次了，饭前要记得洗手。”说罢又转向顾猩猩。“不知道这饭菜合不合您的胃口？”
　　顾猩猩看着这样和谐的场景，不由自主地羡慕起来。
　　“挺好挺好。”顾猩猩喝着粥。
　　晚上周原一跟顾猩猩坐在阳台上看星星。顾猩猩看着天上的星星，星星有明有暗。周原一从楼下拿来两瓶啤酒，顾猩猩想周原一现在生活的真幸福，两层小楼，有妻有儿，安居乐业，这已经是很多人心中期盼的美好生活了。
　　周原一用钥匙撬开啤酒，自己先喝了一口。
　　“顾猩猩，你知不知道你离开家的半年发生了什么？”
　　“我比较想知道你怎么出现在那里。”
　　周原一看着顾猩猩，顾猩猩显然是把自己和林漫青那个神经病化作一类了。
　　周原一抓了抓额前的头发，这个小举动让顾猩猩觉得周原一终于开始像大学时那个不靠谱又爱在女生面前耍帅的周原一了，而不是现在这个好丈夫、好爸爸、好职员。
　　“林漫青快死了。”周原一缓缓说道。
　　顾猩猩不可置信地看着周原一。
　　“他跟我说他去年的时候感染上了艾滋。”周原一右手搓着左手，“用药吊着命。”
　　顾猩猩看着周原一的脸。
　　“前几天我接到他的电话，他跟我说他把你关在城西一个改造的放杂货的仓库里。面朝南，从右数第三间。我还收到了他寄过来的钥匙。”
　　“我问他为什么要关着你，他说你是他这辈子最羡慕的人。他本来想把一直关到他去世，后来他觉着这样没意思，他决定也不吃抗艾药了。他跟我说听人家说在正月里死去下辈子会变成女人。”
　　“我当时觉着他疯了，说得都是胡话。没想到你真被关在那里。”
　　顾猩猩双手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