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雏菊，白裙，猫和杀手先生》杰克船长

1、Daisy（1）

　　1
　　那个怪胎回来了。
　　下午事情结束的早，我四点多回家换上家居服，倒一杯啤酒，对着窗外的风景饮酒。隔壁传来琴声，我踱步到墙边儿听。

　　忽然，门被人踹开，有人闯进我房子。
　　水果刀在一米远的柜子上，我立刻去够，几乎是瞬间，一把尖刀钉到了我旁边！
　　“Daisy，我回来了。”来人说。
　　我看到他。
　　耳边的琴声带着自杀式回忆走向激烈，音节透过墙壁，有如遥远记忆里穿过重林的鸟鸣，这一刻我被恐惧抓住，涌上无法逃脱的命运感：他还是回来找我了。
　　这个恶魔回来了，再次见到他，不知怎么我脑子里想起的是他中学时曾写在笔记本上的一段诗：

　　一张白皙、柔嫩的脸
　　裹着这脑子，
　　这脑子里，
　　一脑子暴力！

　　我丢出手中的酒杯砸他，跳窗而逃。
　　我住八楼。
　　不想那怪胎也跟着跳出来，我们一起摔在马路上，我压到一个人，身下糊糊的，我摸起一手血。
　　我往前跑，爬起来跑，被人拽住，他的声音就是恶魔追魂：“你跑不了。”
　　他抓住我，像只怪物一样恶心，挟着我来到一辆黑色丰田车前，他拉开车门将我推进去，自己也坐进来，说：“我可是回来找你了啊。”
　　我才不欢迎你。
　　我脑海里不得不想起他的存在，想起有着他的过往，代表着最糟糕回忆的他，糟糕透了。我说：“你走吧，怎样才会走，你走吧。”
　　“我不会走了，我回来跟你一起生活。”
　　他开车离开这里。
　　车子出城了。
　　不知道具体要开到哪里去，我猜一定是个人烟罕至、利于杀人埋尸的鬼地方。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注意到他放在方向盘上的手，对着我那一块儿有些变形。“我去年差点儿死掉。”他突然出声，可能是因为我看他的手。
　　我说：“我有些晕车。”
　　“喝水吗。”
　　他拉开座位旁的小冰箱，拿出矿泉水给我，说：“一会儿就到了。”
　　我从家居服口袋里只摸出一支打火机，问他：“有烟吗。”
　　他下车买了烟。
　　我点燃一根烟，问他：“你怎么没死，差了哪一点儿。”
　　“差在死的时候想起了你。”
　　嘿，这话说的。我拉起裤腿，向他露出膝盖边儿的弹痕，说：“那以前你为了走，拿着枪要杀我，现在后悔没。”
　　“快到了。”他打转车向，“我在山上买了房子，为了回来跟你一起生活，准备了很多你喜欢的东西，书啊拼图啊，还有猫。”
　　这一片儿是盘山路，车在上山。
　　真是个怪胎，“猫有名字吗？”我忍不住想象是一只什么猫。
　　他说：“米奥。”
　　一定是只漂亮的玳瑁猫。

　　2
　　跟我想的一样是只玳瑁猫，黑黄相间花脸，一对青黄色眼睛。它坐在客厅的猫沙发上，小小一团，显得房子空极了。我跑过去抱它，鞋子忘了脱，一抱进怀里就感到满足，想睡觉。有一个夏天我曾养成抱猫睡午觉的习惯，以至后来只能舍弃猫。沙发也好舒服，下午没趟一会儿就被这个怪胎打乱了。
　　我抱着米奥滚在沙发上，嘴中说着“我要睡觉”。
　　他坐到我旁边，拉过我的脚给我脱鞋。
　　“我先抽根烟。”我又想抽烟。
　　我厌烦地踢开他。
　　兜里没烟，烟落在车上了。
　　他被踢到了地上，脸上磕出血，两只眼睛黑黜黜盯住我：“你过来拉我起来。”他露出固执的眼神时就是很不高兴了。
　　“Meo。”米奥在我怀里叫了一声，要钻出去，我抓住不放。
　　我抱住猫滚进沙发里。
　　“Daisy，你好像从没给过我爱，你记得以前有一次，你把我关在洗衣桶里一天吗。”
　　怎么突然说这个。
　　我侧着耳朵听他什么意思。
　　“那次你教我唱歌，我不会唱，你越教我越不会唱，你就去睡觉。我跑过去给你脱鞋，你突然踢了我一脚，我撞到了墙上，你走过来，我以为你原谅我了，结果你把我提起来，拖进洗衣桶。”
　　烦死人。
　　我只好丢开米奥去拉他。他拽住我，似乎要打我，忽然又把头靠在我腿上，开始说那次他腿差点儿断掉，缩在洗衣机里哭了十几个小时。
　　我只能看着天花板发呆。
　　他没有哭，抱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说：“Daisy，我很认真的回来与你生活，你喜欢吃面，晚上我做面给你，现在也很会唱歌，可以好好唱歌给你听，所以，”他这样说，“最好不要再踢我。”
　　一点儿都不像在商量。
　　“好，我不会踢你了。”
　　他满意地露出了笑脸。
　　他只要笑着就不会杀人。
　　我说：“你放开吧，我要去车里拿烟，把车钥匙给我。”
　　“我跟你一起去。”他拉着我的手爬起来。
　　我们拉着手去车里拿了烟，又手拉手回来，他一直不放开。我抽了一根烟，抱着猫睡了。

　　3
　　厨房传来水煮开的汽笛声，两扇落地窗大开，山风带来一阵凉意，我自昏睡中醒来，手自然摸到枕边的烟，点一根来消磨。
　　这几天有猫陪着，几乎每天都是在睡觉，有时醒来怪胎儿子做好了食物，拽着我去吃掉，两个人跟猫能吃掉一锅饭。有时他也睡在我旁边。这日子不分日夜，仿佛回到我因猫患上嗜睡症的那个只有无尽睡眠的夏天。
　　对着窗外抽完一根烟，他从厨房走出来，喊我吃午饭。
　　“知道了。”
　　我抽过一根烟，头还是晕乎乎，懒散的走到饭桌边。
　　也不是特别想吃。
　　他做的菜跟他的人不一样，菜极清淡、爽口，跟他的长相倒相宜。我们在一起吃饭，也没什么话说。就着肉丁跟脆萝卜，米奥也乖乖吃了一小碗，meo，meo，它发出满意的叫声。
　　“你什么时候走。”我问。
　　他好看的剑眉的一挑，突然抓住我揉猫的手，恶魔一样声音：“Daisy，我发誓，到我死之前，我再不会离开你身边。”
　　他抓的我手疼，挣两下没挣开，他按住我说：“在想怎么杀掉我吗？”
　　“你就这样回来，他们会放过你？”
　　“不会。”
　　他干脆抱着我在地板上说话，米奥喵喵叫着，我听到他在我耳边说：“就算我死，也要带着你下地狱，Daisy。”
　　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