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灯》未著花

2、Chapter 2

　　那天很晚了我和林初澄才回去。在林家那所半山城堡里，除了低眉顺目的管家和佣人，到哪里都是空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一丝烟火气。

　　我一向受不了这样的压抑气氛，假如我的父母像这样，哪怕再有钱有权，我也可能会疯掉。但是林初澄不一样，我看不透她，但我能感觉出来，她的心很深，像万丈悬崖。

　　第二天早上林初澄难得地敲响了我的房门，十分谦和有礼地询问要不要和她一起出去。面对这样的邀请，我有些受宠若惊的错觉。林初澄在每周末都会和她的朋友一起出去，她一向是中心人物，很受欢迎。

　　可她竟然邀请我一起去，很是少见，毕竟我们不熟。

　　“就这样了我在楼下等你。”在我思考的瞬间，她就替我做了决定。

　　我轻轻叹了口气，从衣柜里翻出一条裙子换上，慢吞吞地走下楼。

　　林初澄站在大厅里等我，她穿着纯白色的连衣裙，袖口处和腰际都点缀着精致的蝴蝶结和蕾丝边，脚上是新买的小皮鞋。旁边有一个人正倚在楼梯扶手上和她说笑。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那是刘卓，林初澄的青梅竹马。

　　说起来林初澄在十岁以前和刘卓是邻居，那时候林安生还没有弃政从商，还随着老林家住在机关

　　大院里，沈刘林三家都是世交，也是从那时起，他俩就是朋友了。

　　后来林安生带着老婆孩子搬到这座半山城堡，除了在学校里见面，刘卓每星期都会让自家司机载着他来找林初澄。

　　他们间的感情好得就像一块口香糖，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一起，仿佛再大的阻力，也不能将他们分开。也让这样平凡的我，显得突兀又滑稽。

　　“嘿，晓薏。”刘卓停止了和林初澄的交谈，转过来和我打招呼。

　　“好久不见，刘卓。”我回答。

　　我隐约感觉到林初澄在看着我，眼神有些微妙。不过她很快从我身边擦肩而过，语气淡淡地撂下一句话：“走吧，来不及了。”

　　刘家司机载着我们飞驰在高速路上，已经开了很久了，路过无数市区里林立的大厦，却依旧没有停。

　　刘卓一直在和林初澄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而林初澄却更认真地盯着手机。

　　“下周一起看电影好不好？”刘卓问。

　　林初澄专心致志地看着手机，好似没有听到一般。而我始终一言不发，刘卓也不再回过头来追问，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好啊。到时候带上沈霖年一起。”林初澄抬起头，我清晰地听见她关手机时的“咔嚓’声。

　　沈霖年，一个如影随形藏在林初澄心里十五年的人，在林初澄十一岁那一年离开中国去了英国的贵族学校。

　　到现在为止，林初澄十五岁，他已经离开了四年个年头。

　　我曾经在心里腹诽过，刘卓和林初澄之间最大的阻力就是沈霖年，而他们最好的朋友，也是沈霖年。

　　在印象中，我来到林家一年后，沈霖年就离开了。我见过他几面，与刘卓同样的翩翩少年，他们三人，共同陪伴彼此度过了幸福的童年时代。而就在林家发生最大变故的那一年，沈霖年，他却逃跑似的离开了。

　　我终于明白今天此行的目的，原来那个逃跑了四年的人，要回来了。

　　“嗯。那挺好的。”我听到上方传来刘卓不咸不淡的声音。

　　机场的冷气开得很足，刻板的女声不停播报着航班信息，林初澄站在大厅里，仰头凝望着巨大的屏幕，发梢轻轻舞动，她就静静站在那里，就可以很美丽，气质天成。

　　世界上为什么会有那么美好的一个女孩？我有些恍神。

　　等我再一次抬起头的时候，我看见了沈霖年。我记不清曾经的他长什么样，但我的直觉告诉我，现在站在不远处和刘卓谈笑的那个英俊少年，就是逃亡的沈霖年。

　　现在他回来了，比以前更加英俊，更加高大。笑容却一如既往的温暖。

　　我看见林初澄激动得跑上前去拥抱他，看见她的发丝触到沈霖年的脸颊，看见刘卓站在一边似笑非笑。

　　他们三人的完美世界中，我永远是一个局外人。

　　我看见他们朝我走来，我想开口说话，却被林初澄抢了先。

　　“她是陈晓薏，你们见过几面的。”沈霖年微笑地看着我，目光里流露着友善。一瞬间，我觉得他的笑容温暖得像万丈青阳，铺天盖地地向我袭来,仿佛让我溺毙于其中。

　　在那一刻，我的心中流露出了十五年岁月里最浓烈的嫉妒。

　　我嫉妒林初澄，嫉妒那个我有生之年遇到过的，最美好的女孩子。

　　她何德何能让老天如此眷顾？她何德何能得到那么多的、我永远无法企及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