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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

  •   夜已深,一灯如豆。

      黄蓉轻手轻脚走入房中,正在查看地形图的郭靖抬起头,微微一笑,“蓉儿,你来啦。”

      他年已六十余,华发早生,两鬓之间银光点点,面目亦颇见憔悴。

      “靖哥哥为了襄阳城真是操碎了心。”黄蓉心中一阵难过。

      她手中捧着件披风,走到郭靖身前,替他披在身上,眷恋的打量着他。

      “靖哥哥,你老了。”黄蓉柔声说道。

      “我的蓉儿却还是这般好看,仙女一般。”郭靖微笑看着她,眼眸中是深深的、无穷无尽的爱和柔情。

      其实黄蓉这时候也是六十岁的人了,纵然风韵犹存,也和年轻时大不一样。可在郭靖看来,她还是盈盈十五,娇美无匹,容色绝丽,不敢逼视。

      黄蓉胸口一热,“靖哥哥!”忽地扑到他背上,声音低婉的轻轻唱道:“活,你背着我!死,你背着我!”郭靖反手托起她,叹道:“蓉儿,这是咱们去求一灯大师时你唱的歌,这可许多年没有听到过了呢。”黄蓉伏在他背上,默默流下眼泪。

      蒙古兵势大,襄阳终不可守,她和郭靖大半生的心血都花在襄阳城上,纵然血溅城头,也是不枉的了。夫妇二人已决意以死报国,和襄阳城共存亡。

      “活,你背着我!死,你背着我!”有郭靖相伴一生,她没有遗憾。

      人生自古谁无死?死得其所,虽死犹荣。

      “靖哥哥,我要跟你商量一件事。”黄蓉抹去眼泪,面带微笑,“你名震天下,生平有两项绝艺,其一是行军打仗的兵法,其二便是武功。咱们夫妇二人决意以死报国,这是知其不可而为之的赤心精忠,但你的绝艺若就此失传,岂不可惜?”

      “蓉儿说的对。”郭靖连连点头。

      他的蓉儿聪明机智,举世无双,他是既喜欢又佩服的。

      黄蓉走到他面前坐下,凝视着他,侃侃而谈,“靖哥哥,我想蒙古人纵然一时占得了中国,但我汉人终究不甘为鞑子奴隶。日后中原血战,那兵法和武功两项,将有极大用处。我有一个计划,名为倚天屠龙计划,具体是这样的:咱们二人缮写出兵法和武功的精要,将兵法秘笈藏在桃花岛机密所在。然后在两块玄铁铁片之上刻上去桃花岛的地图和桃花岛埋经处的地图,寻找神兵利器熔了,铸成倚天剑和屠龙刀。倚天剑传给襄儿,屠龙刀传给虏儿。将来倚天剑和屠龙刀互磨,屠龙刀刀背和倚天剑剑身都现出缺口,那铁片地图便掉了出来。依据这地图,便能寻到兵法与秘笈。”

      郭靖愈听愈奇。

      “蓉儿,为什么不直截了当将地图告知襄儿和虏儿,却要兜这么个大圈子呢?”他困惑的问道。

      黄蓉早料到他会有此一问,胸有成竹的微笑道:“靖哥哥,之所以要这么做,是因为兵书和武功秘笈如出世早了,未到逐走蒙古人的时机,落入了奸恶之人手中,不免贻祸无穷,将来未必能留作正用啊。”

      “如此。”郭靖恍然大悟。

      “靖哥哥,我这个法子好不好?”黄蓉笑着问道。

      “好极了。蓉儿的法子,向来是极好的。”郭靖心悦诚服的竖起大拇指。

      “那么,靖哥哥便缮写兵法和武功的精要吧。待写好,便交给芙儿,命她到桃花岛埋经。”黄蓉语气轻松。

      “芙儿?”郭靖一愣。

      “自然是芙儿。”黄蓉道:“芙儿在桃花岛长大,岛上的地形她再熟悉不过。靖哥哥,我的意思是芙儿到桃花岛埋经之后便不必再回来了,留在桃花岛监控倚天屠龙计划,以免一个不慎,兵法秘笈落入奸人之手。到那时咱们不是为驱除鞑子恢复中华出力,而是做了坏事了。”

      “对极了!”郭靖拍案叫好。

      他的蓉儿虑事是多么的周到啊。

      黄蓉指给他看地形图,“靖哥哥,咱们夫妇二人以死报国,芙儿、襄儿、虏儿却要留在这世上,以图将来我中华的未来。芙儿在东海,襄儿在中原,虏儿可远走西域,将来时机到了,总有将鞑子逐出中原、恢复我汉人河山的那一天!”

      “好!”郭靖听着妻子的讲述,已是热血沸腾。

      他和妻子杀身成仁,以身殉国,女儿郭芙、郭襄和儿子郭破虏留在人世,肩负使命,徐徐图之,将来驱除鞑子恢复中华,这是最完美的安排!

      “蓉儿,那倚天剑和屠龙刀怎么铸呢?”郭靖忽然想起这件正事。

      倚天剑和屠龙刀要由神兵利器熔了改铸而成,神兵利器却不是唾手可得的。

      黄蓉淡淡的道:“君子淑女剑一直在芙儿手里。这两把剑剑身乌黑,没半点光泽,既无尖头,又无剑锋,圆头钝边,倒有些似一条薄薄的木鞭,但寒气逼人,而且锋锐异常。把这两把剑熔了,铸为倚天剑,再合适不过。”

      “熔了吧。”郭靖脸色沉下来,大手一挥。

      当年小龙女半夜跳窗户进了郭芙的房间,将正在熟睡的郭芙叫醒,说了些“你们原是一对”之类的话,将淑女剑给了郭芙,回头便走,把年方十四岁的郭芙弄得莫名其妙。这件事和其余几件事堆在一起,再加上君子淑女这对形似木鞭的利剑,最终导致杨过断臂。

      郭靖对杨过这位故人之子感情极深,杨过断臂是他生平恨事,提起君子淑女剑便没好气。

      提起君子淑女剑,黄蓉也有几分烦燥。她喝了口热茶稳稳心神,接着说道:“以过儿现在的功力,玄铁剑他是已经用不到了。我和过儿提起过倚天屠龙计划,他愿把玄铁剑改铸为屠龙刀。”

      郭靖一惊,“真的么?”

      黄蓉笃定点头。

      郭靖大喜,“蓉儿,这真的是太好了!”立即找来纸笔,“我这便缮写兵法和武功精要!”

      郭靖在灯光下奋笔疾书,黄蓉痴痴看着他,眼眶渐渐湿润。

      靖哥哥,我可以和你一同赴死,以死报国,芙儿、襄儿、虏儿却要活下去,一个不少,每个人都必须活下去!襄儿在外面找她的大哥哥,她是不必令咱们担忧了。芙儿、虏儿性子像父亲,一根筋,若让他姐弟二人抛下父母、离开襄阳,他俩是打死也不肯的。靖哥哥,我苦心设计了这倚天屠龙计划,固然确实是为了恢复中华的大业,却更是为了给咱们的芙儿、襄儿、虏儿每人一件神圣使命,让他们活下去啊。

      为什么桃花岛的地图不直接给他们,为什么兵法秘笈不直接给他们?为什么要让襄儿、虏儿各自持有倚天剑和屠龙刀,而芙儿要留守桃花岛?因为倚天屠龙计划有公、私两方面的考量,于公是要留下兵法秘笈和神兵利器留待中原血战、驱除胡虏,于私却是要给芙儿、襄儿、虏儿每人一件使命,让他们留着有用之身,不要跟随父母一起战死襄阳。

      芙儿、襄儿、虏儿,你们每个人都要活下去。

      肩负使命,以一个神圣的理由。

      ---

      门“吱扭”一声开了,探进来一个小脑袋。

      六七岁的小女孩儿,脸色白嫩无比,犹如奶油一般,似乎要滴出水来,一双眼眸漆黑明亮,灵动之极。

      “苓儿。”郭靖黄蓉同时抬头看过去,同时欢快的叫道。

      小女孩儿嘻嘻笑了笑,机灵的跑进来,先扑到黄蓉怀里亲热了一会儿,然后娴熟的攀到郭靖膝上坐好,“外公,你在做什么呀?”

      郭靖在她小脸蛋上亲了亲,柔声道:“外公在写兵书。”

      黄蓉嫣然,“靖哥哥,你做爹爹时还蛮威严的,做了外公可随和多了呢。”

      “隔辈亲嘛。”郭靖微笑。

      小女孩儿好奇的低头瞅了瞅,“兵书呀。外公你真厉害,兵书也会写。”

      小女孩儿天真可爱,黄蓉越瞧越喜欢,伸胳膊从郭靖怀里接过她,柔声问道:“苓儿,过些天让你爹爹妈妈带你回桃花岛,苓儿喜不喜欢?”

      苓儿拍手笑,“喜欢呀。外婆,妈妈说我是出生在桃花岛的,对不对?”

      黄蓉一脸宠溺,“对极了。苓儿,你妈妈出生在桃花岛,你和你大哥二哥也出生在桃花岛,桃花岛便是你们的家了。”

      “回桃花岛!回家!”苓儿欢呼。

      她伸出小胳膊搂着黄蓉的脖子,“爹爹妈妈,外公外婆,大哥二哥,一起回家。”

      黄蓉心中一痛,抱紧她软软的小身子,“外公外婆有事,苓儿和爹爹妈妈一起,好不好?”

      “不要!”苓儿瞪大眼睛,委屈的道:“外公外婆也要一起!”

      黄蓉温柔的哄她,“外公外婆有很重要的事交给你爹爹妈妈,还有小苓儿啊。”

      “很重要?”苓儿跟黄蓉确认。

      “很重要。”黄蓉笃定点头。

      苓儿扭过小脸看郭靖,郭靖一脸温和宽厚的笑容,“很重要,只有苓儿能办得了。”

      苓儿登时挺起小胸脯,“外公外婆放心吧,我一定会办好的。”

      郭靖黄蓉一起抱住这个可爱的小孙女,眼眶湿润了。

      多招人疼的孩子啊。

      和她妈妈太像了……

      这个可爱的孩子会和她爹爹妈妈、大哥二哥一起回到桃花岛,埋经守经,世世代代监控倚天屠龙计划,将桃花岛传下去,将郭靖黄蓉的血脉传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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