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时光留不住》翼晗

47、纸包不住的火

　　暑假，美薇去考了舞蹈团，但是不像我们预期的那样，她落榜了。现实又狠狠地给了我们一记下勾拳，让眼冒金星头晕脑眩的我们，一个激灵，在自以为无所不能的幻想中，清晰地看清楚，还未踏出校门的我们，是多么的渺小与无用，在外面如大海般浩瀚无穷的社會里，我们就是海底拿着再大的放大镜也找不到的一粒砂砾。
　　自打开学以后，美薇的状态很不好，每天逃课，早出晚归，说是都泡在舞蹈室更加刻苦的练习着。胜男开始准备申请留学，每天不是泡在图书馆，就是泡在教研室。曹可凡和辰姐每天早晚到图书馆，准备考研，我有时候去自习室，有时候呆在宿舍，准备着十一月份的记者面试，不过增加了一个这么多年都没有想过的小习惯，跑步。因为最近不停地感冒，林枫说我的身体越来越不好，急需运动，而且我身上的脂肪也是随着我们的年级成正比地增加着。所以，一向懒惰的随心所欲的我，竟然真的答应了。
　　王瑞不再出现在我们的面前了，说是经常回家照顾父亲。林枫每天晃荡着，有时跟我来图书馆看看书，有时又怕打扰我就自动消失。不过每到饭点，他就像定了时的闹钟，准时的自动出现，这个可爱的饭搭子。
　　我们都以一种很平和稳定地步奏进行着自己的生活。这样也挺好。自己掌控的生活。
　　今天难得，在食堂遇到了于胜男。我们聊起最近的八卦。
　　胜男问我：“你知道程然和她男朋友分手了么？”
　　自从上次排球场事件后，我和程然仍以平常的态度来往着，但是对于她的感情事件，我一向是坚持不参与，不发表意见的态度，甚至有时候都懒的倾听了。
　　“又闹分手？”林枫估计也是无语了。
　　“这次说是真的分了。因为，程然好像有新的男朋友了。所以听说她前男友都快给她跪下了，她也没有回头。”
　　“难道之前是怕没有接棒者，才回头的么？” 是不是像程然这种人，他们的人生就像一场接力赛。每一段都必须有一个陪跑者，不然就不知道自己的方向在哪里。
　　胜男道：“听说她的新男友非常宠她，估计是不懂得被爱的真正滋味吧，只有尝到了，才知道之前以为的山珍海味，不过是残羹冷炙罢了。”
　　“不过这样的女孩，吃苦受罪，是她自找，甜蜜幸福，却也是应该。毕竟，谁又能像她那样，付出的无怨无悔，毫无保留呢。”林枫一边说，一边将菜里的肉扒拉出来放到我的餐盘里。三年了，他还保持着这个习惯。虽然嘴上说我胖的一双胳膊圈不过来，却依旧不停地喂给我好吃的。
　　胜男看到林枫的动作，也笑了：“你跑步怎么样了，习惯了么”
　　“感觉还是像上刑场一样，每次都要纠结好久，不过跑起来了，除了累，也没啥了。”
　　“你能答应跑步就很出乎我的意料了。还是男朋友说话管用欧。”
　　我和林枫都笑了。
　　分手的人云淡风轻，还在一起的人更要笑的肆无忌惮。
　　“明天周六，要不要跟我一起跑步，越是紧张时刻，越要运动嘛，不然身体吃不消的。“我游说着胜男。林枫并不是总陪我跑步，比如当他和哥们打球的时候，当他去零点动作室的时候，当他去学生会的时候。
　　“好啊，那叫上曹辰，我们一起陪你好好练练怎么样？高一的三千米还记得么？咱们试试？”
　　面目胜男明目张胆的挑衅，已经跑了一个多月的我怎能示弱。“好啊，试试就试试。”
　　林枫在一旁赶忙道：“可别，到时候又该我把她背回去了，就她现在的体重。”
　　“再重你也得背，谁让你喂我这么多好吃的。”我得意地吃了一大口餐盘里林枫放的肉。
　　“得，你这是得了便宜又卖乖啊，也怪我，自作孽不可活喽！”
　　当夕阳再次如血般染红了半边天空，以这种达到极致的绚烂来昭示着它即将到来的终结时，我正被于晟男和曹辰像赶牛似的鞭策着奔跑在那永无尽头的漫漫跑道上。而我那将近于散步的跑步速度，实在是惨的让人不忍目睹，以至于最后，于晟男干脆就站在跑道里边的草地上，一边悠闲地一边像看平淡无味结局早已注定的无聊肥皂剧那般，等着看我能在她中到底能踩死多少蚂蚁，倒是曹辰，仍一如往常的在我的前边小跑着给我鼓劲。
　　我一边喘着气，一边忍不住问曹辰：“你说这跑道为什么要做成一个圈呢？那样不管我们怎么跑，最后不还是回到了原点么？既然注定最后是要回到原点，那跑步的人干嘛还要那么努力那么拼命呢？”曹辰一边步子不减地跑着一边说：“要我说的话应该是对于跑步的人来说最重要的不是最后到了哪里，最有意义的是跑步的过程。在这个过程里我们放松了身心，锻炼了身体，而且当我们克服了体能的疲惫，突破了自己的极限时，那种满足与自豪才是最被看中的吧！”我一边双手叉腰支撑着自己那疲惫地身躯一边无奈地感叹：“既然生，就得活，既然活，就得不能白活，就得有存在感价值感满足感！唉！你说我这样拼命又是为了什么感呢？虚荣感？”曹辰扑哧笑了：“你这样是为了幸福感。变漂亮了你就会更加幸福吧！你高兴了，林枫也高兴了，你们都高兴了，那不就更加幸福了！”我没说话，只是听见自己那累地都懒得跳动的心在发出一个声音：“我的幸福感之源可不是变漂亮。而是我身边的所爱的人的平安与快乐！”
　　“都这么累了还有精力说话啊！”于晟男不知何时跟了上来，看到我们两个竟然在聊天，她马上重现那黑心老板的冷酷无情，一副恨铁不成钢地口气说，“看来是跑的不够快啊！赶快闭嘴快点跑，不然今天的晚餐扣掉。都喘成这样了还这么大声，真是不怕岔气啊？”
　　我又像只被人喊着追打的狼狈的老鼠般，在于晟男地威胁下仓皇地加速跑去，不管这样的疲惫是为了瘦，为了美，还是为了什么，至少在这为了目标一腔热血无畏无惧向前冲的青春岁月，现在的我一心只期待着林枫看到这份生日礼物后是怎样的激动与喜悦。我想象着到时的情景：他一定会先是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打量我一番后故作冷静地酷酷地说：“也没什么嘛！”然后直接转过身去用背影对我说：“带你去吃东西！”可当转身背对着我之后，一个大大地幸福地微笑就会憋不住地绽放在他俊朗地脸上，他会一把将我拉到身边，一手搂着我的脖子一手摸摸我的头说：“还真是小孩子气，不过效果还是不错地嘛！”
　　忽然，一个充满质疑地女孩的声音传来：“秦月芯，你没事吧！不会是累傻了吧！你傻笑什么啊？”当我从想象中清醒过来看到曹辰一脸疑惑地看着我时，我不好意思地冲她笑了一下，一旁地于晟男平静地说：“她一定是又神游哪里去了！”
　　我没理会她们，而是充满斗志的大喊：“好吧，我要努力拼搏，积极进取，加油努力！”
　　跑完步回到宿舍，我直接扑倒在床上不想起来，于晟男问我：“咱们去吃饭吧！”我缓缓抬起胳膊，慢慢完摇了摇手。曹辰在一旁急了：“再减肥也不能不吃饭啊！这是不健康的！”我艰难地爬起来，忍者浑身地酸痛说：“一点食欲都没有，就是渴。真的不吃了，你们去吧！”我拿起桌子上的水杯，将一杯水一饮而进。她们两个也不再管我，去吃饭了！我洗漱完后又躺回床上，不一会，就沉沉睡去。
　　睡梦之中，我竟然来到了高中的学校，正站在教室门口的走廊上。随着一声铃声想起，每个教室的门都打开来，学生们像一条条急速的流水，快速地从一个个教室里涌了出来，然后在教学楼前的汇在一起，气势磅礴地流向食堂。我被人们挤来挤去，只好赶忙退到墙角，贴着墙站着，看着一张张说说笑笑的脸庞，等待着他们过去。没过几分钟，这庞大的学生流已经离我而去，教学楼里只留下零星几个学生，悠闲地说笑着下楼去。就在我想要提步离开墙边时，一个冷漠中带着愤怒地声音却冲我袭来：“拜托不要这样好不好，有意思么？”当我转头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庞，脑海还未反应，眼眶却首先一酸，有什么液体就想趁虚而出。那张脸庞上表情是如此的复杂：冷峻，无奈，戏谑，愤慨。而不管哪一种，都让我有心要直接碎掉的感觉。“我喜欢优秀的女生，就像以前的你一样，不过那只是以前。”
　　我泪眼朦胧地看着他从我的身旁走开，走的那样的决绝，那样的痛快。记得就从那刻起，无边的沉默就像一堵不可逾越地高墙矗立在我们之间，我变得沉默寡言，因为不断地生病，也就不停地请假，离开学校，呆在家里。
　　加入那一断。
　　“月芯，醒醒，醒醒。”当我终于从梦魇中逃离，艰难地睁开眼睛时，曹辰和于晟男正满是担心地看着我，我眨了眨沉重的双眼，感觉到有冰凉的液体正缓缓地从眼眶里流下，慢慢地爬在脸上。我抬起双手，覆在脸上，使劲一按，然后一搓，就又恢复了自然地神态，笑着对眼前地两个人说：“没事，只是梦。”
　　真的只是梦，我用半年的时间，活在梦里，活在沉默里，活在此起彼伏的各种疾病里。然后当我用一种狼狈到极致地状态仓皇地从那里逃离后，我又用这两年多的时间来粉碎那个噩梦，来挣破那个恐惧的牢笼。现在地我已经不会在轻易地生病，也不会在沉默地不愿与任何人说话，我努力地去改变，因为在这两年多的时间里，我知道，人总是得活着，所以要高高兴兴地用自己喜欢的方式活着，不管曾经是怎样，现在与未来，只是掌握在我们自己的手里。
　　天气还是很冷，今天又刮起了大风，跑了几圈之后，我的胸膛里就像吞着一个大冰块似的，冰冷刺痛又夹杂着瘙痒，而它吐又吐不出来，咽又咽不下去，使劲喘着粗气的我只能使劲地捶着自己的胸膛，好用纯粹地皮肤之痛来转移那种让人又想哭，又想疯又想死的难受感。我看着在风中瑟瑟发抖地曹辰和于晟男冲她们喊到：“天这么冷，你们就去屋里吧！”我指指体育场观众席下的屋子：“坐在门口，看着我就行了！”她们两个点点头，我就自己开始跑起来。
　　又跑了几圈之后，不但胸口的难受劲没有下，我的胃里又开始翻涌起来，喉咙里一震干呕。我不得不停下来，弯着腰，干呕了几下后，两眼早已朦胧起来。没有吐出来，反倒把眼泪从眼眶里逼了出来，我一手扶着腰站起来，一个手去擦眼睛，可就在我抬身的一刹那，远处的一个场景，却瞬间冻结了我的所有动作。穿过运动场旁边的那条马路，对面正好是一个网球场，而此时，就在那个网球场里，正有一男一女。只见他们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就在这时，那个女生好似发现了什么，兴奋地小跑了几下，然后蹲下去，捡起什么后，又站了起来。只见她手里拿着一个绿色地网球，一边笑着，一边冲着那个男生使劲地挥着手。那个男生跑到她的身边，伸出手去，握住了那个网球，也握住了那个拿着网球的手，他将自己那只握着网球和手的手放进了自己的口袋，然后，两个人就在冰冷地大风中转身离去。
　　他们竟然是他们！
　　胃里一阵灼热与刺痛。
　　他们怎么会是他们！
　　又一阵恶心感向我袭来。
　　他们真的是他们！
　　林枫，欧羽薇。
　　我浑身冰凉，打了个冷颤后，
　　浑身无力的我，再也站不住，蹲在了地上，然后就止不住地干呕起来，我也顾不得因为呕吐而刷刷而下的眼泪，只是拼命地敲击着自己难受的胸膛和那冷到好似快不会跳动的心脏，再也没有什么感觉了，什么冷，什么累，什么难受，什么痛，一切的一切都好似触及不到我了，我大脑一片空白，像个机器般，机械地呕吐，敲打，，，，敲打，呕吐。心里也机械地只是在重复着一句话：“我到底在干什么？我到底在干什么？我到底在干什么？”
　　曹辰和欧羽薇跑了过来，看到我涕泗横流，干呕敲打的样子吓了一跳。于晟男道：“怎么了，是不是跑的太快了，今天风太大了！”曹辰一手扶着我，一手拍着我的背。我想笑，想笑着对她们说：“我没事！”可从曹辰和于晟男那错愕不解的眼神里，我知道，我生拉硬扯安在自己泪流满面的脸上的笑，是多么的牵强，多么的吓人！可我还是不能控制地又笑又哭着说：“我没事，没事，真的没事，，，，”
　　一回到宿舍我就瘫倒在自己的床上，胸口的难受感还没完全消失，眼睛却是又酸又痛，泪不停地涌出来，在枕巾上聚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