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歌行]萧瑟琉璃醉》端仞

1、第一弹

　　“父王，你在想无心爹爹吗？”

　　嚅嚅的童音换回一身白狐裘男子的神志。男子微醺的眉眼微微扑朔，似噌笑似呢喃。

　　“胡说。”

　　他站起身，步伐稳健中透着飘离，一张雌雄不分的脸苍白得有些过分，唇色更是浅到几乎尽数隐匿在肤色里。

　　小童踩着小碎步，拽着男子的衣摆，昂着小脑袋，只管将叔叔交代的话一五一十说出来，好换根糖葫芦吃。

　　“父王，雷叔叔说四海八荒的门教都去碎梦林啦，无心爹爹要在碎梦林独战八大门派首领，去晚啦尸身都要看不到啦。”

　　男子身形猛地一怔，抿直的唇边溢出一丝冷笑。

　　碎梦林，无心！

　　碎梦林在北离国东临邛海之处，毒蛇猛兽多不胜数，有英雄冢之称。

　　十月的碎梦林最是迷人，远远望去尽是黄灿灿的果子。

　　那果子却不能吃，只能酿酒。

　　穿过碎梦林有一家酒肆便是拿这果子酿酒起家的，酒肆无名，酒却有名，名曰：琉璃醉。

　　喝过的人皆道琉璃醉乃是玉露琼浆，只需一口，便能教人醉生梦死。

　　酒肆前坐着两个人，两个男人。

　　一人红衣似火，一颦一笑间尽显邪魅。

　　一人劲装裹身，举手投足中皆是凛然正气。

　　红衣男子又给自己满了一杯酒，他动作极快，快中却又透着悠然。

　　雷无桀忍不住嗤笑一声。

　　“你央我送信时怎的不是这般悠闲模样。”

　　无心慢悠悠饮下方才满的酒，一身红衣于晚霞里透着股莫名的萧条。

　　“多谢雷兄相助，大恩不言谢，这杯酒，无心敬你。”语罢竟又是一杯。

　　雷无桀反倒笑了：“你这人，当真是奇怪得很。这琉璃醉世人都当稀世珍宝，求之不得。你倒好，一杯接着一杯当水喝便罢了。人永安王日子过得好好的，你偏要我替你传个消息，消息传了竟又心安理得在此饮酒，好似那废了人家一身武功的不是你无心般。”

　　无心手里的酒杯不知何时碎了，他手心溢出一道血红，脸上却还挂着笑，“雷兄这般说是在怪我。”
　　“缘何不是？”雷无桀反问。

　　无心低笑一声，换了酒盏，又饮下一杯。

　　雷无桀终是叹了口气，瞧着他这般自作自受的模样，劝道：“你若是想人家，便亲自上门去。堂堂天外天教主难不成闯不进一个王爷府？若是没那般心思，便断了念头，都七年了，小王爷如今都能耍着滑头骗糖葫芦了，你这般纠缠又是个什么意思？”

　　无心脸色突变，他倏的抬起头，一双丹凤眼直勾勾落在雷无桀身上：“他娶妻了？”那语气里竟然带着颤抖。

　　雷无桀反问：“你不知？”

　　“知什么。”

　　雷无桀道：“整整七年，你当真不曾去过王府一次，当真不曾遣人打探过消息？”

　　“当真。”无心答得坦然。

　　雷无桀忽的有些后悔帮他传了消息，这人到底是有情还是无意，他竟也看不明白了。若非余情未了，何必还去纠缠人家？可余情未了，七载光阴，竟不闻不问，冷淡得，让人害怕。

　　“唉。”他叹了口气，也给自己满了一杯。

　　世人皆知琉璃醉一杯难求，醉生梦死，殊不知琉璃醉这些年来早换了口味，一切，只因那位王爷欢喜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