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卿说》货架前

3、第三章

　　連勤煜自己都没有想过，明明是弱冠之年的灵魂，可一想到上一世所承受的那些苦难，折磨与背叛，如今不及舞勺的这具身体就忍不住开始眼泛泪光。默默低垂着小脸，深藏眼中的狠戾。

　　而另一边，云墨与江一柳各含心思，前者在考虑是不是要派多点人跟着不靠谱的弟弟去护送小孩儿，倒也不是担心江一柳护不住这一个小孩子，主要是怕他和小孩子相处久了，就舍不得分开了，到时候也不好向连氏宗主夫妇交代…… 云墨的目光紧紧锁在窗外一片云上，脑洞仿佛连在云的那一端了，随着它飘远，飘远，越飘越远，面上倒是一如既往地沉稳。

　　而后者…… 此时此刻他的小脑袋里只有一件事：小孩子脸蛋真的是嫩，该什么时候偷偷咬他一口呢…… 要不然等小孩儿睡着的时候……

　　正当这时，小孩一脸苍白地站在他们面前，眼尾还有些红痕未褪，瞳孔经眼泪润泽更是楚楚动人。江一柳瞬间就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冲动，正要站起来拥抱小孩儿的时候，云墨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顺势拉进了自己怀里，在他的观念里，此时此刻的江一柳不用捆仙索绑起来是不行的，而眼下并没有这种东西，他便只能牺牲自己捆住“兽性大发”的弟弟了。

　　猛地被云墨从背后抱住了，换作平常人，江一柳早就运足气力，给了对方一手肘了，不过这是云墨，这种事从前大大小小不知发生过几次了，于是被“钳制”住的那一方只是轻轻在对方怀里扭动，手肘压在云墨胸口使了使劲，嘴里还碎碎念着“你放开，你放开，我才没有你想的那么龌龊！”

　　“你不准动！”背后低低地传来一声，似是从喉咙间发出的，还带着些嘶哑，云墨的头压在江一柳肩头，眼里闪过痛苦神色。

　　听到这一声，江一柳有一瞬间的愣怔，随后也不再挣扎了：“你怎么了？受伤了？”上一次他听到云墨这样的声音，是与阴山老鬼那一战，云墨为他挡了一掌…… 莫不是，莫不是那伤还没痊愈么？阴山老鬼向来招式诡异，他本就不信那只是普普通通的一掌，难道是…… 接下来的事江一柳没再去想，他直接付诸到了行动上。

　　趁着云墨放松了钳制，他扭身就拉开了云墨的前襟，雪白胸膛上，正心口处，一片乌紫触目惊心，江一柳微凉的指尖抚上去，输进内力，云墨忍不住“嘶”地抽气。

　　慌忙住了手，“怎么不告诉我？”，语气中带着责怪，桃花眼使劲瞪了云墨一眼，却让眼前人有了别样可爱，冷情如云墨也不禁怔住了。

　　这些反应连勤煜看得怪异，这些感情在上一世都是从未在那人脸上见过的。想来，自己也从未去了解过他。自打修炼开始，这人就没有留在自己身边过。两人的联系也就是每年年末由纸鹤传书进来，再由自己去寻，每每寻到时，这人已经独自一人喝醉了，趴在桌面上眼神迷茫，喃喃自语。

　　有时去得早些，这人还没醉，却也从未见过他的其他表情，从来都是温润如春雨，并非风，而是雨，对，从前这人看着自己的眼神从来都是带着隐隐悲伤的，年幼时候不懂，长大了却看得分明，那是如春雨般的愁思氤氲在眼里，如何教人不想以酒浇愁呢，恐怕本人早已深深醉在那愁苦里了。

　　连勤煜不知道上辈子在这人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会使一个人有如此巨大的改变。突然有一丝精光从他眼里一闪而过，有趣，真有趣，倒不如留在这人身边将他看的清清楚楚地。更何况他一个小孩子，留在这几个有身份地位和能力的人身边，复仇之事更是方便。

　　想清楚自己的抉择，不管那边的两个人正在僵持，连勤煜上前拉住了江一流的衣袖，并不用力拽，就这么拉住。

　　“咦？怎么啦？”江一流眼里的惊讶闪过，从前可是没有太多小孩愿意接近他的。

　　一旁的云墨也皱皱眉，小孩这是什么意思？听闻小孩的家族发生事变之后就变得很被动了，从来不会主动接近别人。如今对江一柳的主动算是怎么回事？

　　在场人的心思连勤煜都看的分明，他也不说话，只抬头眼神坚决地看着江一柳。

　　“……？”

　　回应连勤煜的是江一柳呆滞的眼神。

　　“……” 怎么会这么笨？

　　小孩倔强地瘪瘪嘴，眼里多了些生动，使了点劲拉拉江一柳的衣服，依旧不说话。

　　“！”终于，在读懂小孩意思之后，笨蛋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哼！小孩儿说要跟着我，你看着办吧！”猛地扭头对身后人一撅小嘴，丝毫不记得自己还坐在人家的怀里，鼻尖堪堪擦过云墨的额头。

　　“呃…… ”自觉靠的太近的江一流向后弹开去，正在为那么微凉的温度冷怔的云墨也没有注意，就让江一柳向后撞过去，等他反应过来要一把抓住他时，眼前只落下一阵红纱，而江一柳，已经被早一步反应过来的小孩托住了。怒气升腾：“你总这么浮浮躁躁地，怎么能照顾好煜儿，不准！”

　　而小孩也忍不住皱眉头，这人怎么会轻成这样？光看体重，完全不该是一个成年人的重量，简直和自己不相上下。

　　江一柳也没有管小孩的想法，他脑子里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反抗云墨。

　　“凭什么不准！要不是你离我太近，我怎会摔下来！要说也怪你不知道和人保持距离！小孩是跟定我了！你不必再说！我不听哼！”

　　“你……”云墨气极。有时候真想把这个人关起来，最好叫他再也说不了话，再也不能用那种忤逆的神情对着他！

　　象征性地发狠了两下，云墨就撇过头，一甩袖子：“哼！随便你们，两个小孩子而已，到时候别来求我！”，随后推开门走了。

　　“哼，我们立刻就走，回我那里去，不要待在这里了！”江一柳二话不说牵起小孩的手走了。

　　跟在身后的连勤煜终于在这一刻弯了一下嘴角，这人，真的很有趣啊。

　　然而，江一柳想的还是太简单了，他来的时候是毫无顾忌就来了，此刻却要考虑到一个小孩子，当然是不能用他那种任性的赶路方式的。所幸云墨早有先见地给他准备了车马，大的牵着小的很自然地上了车，只当云墨的准备是理所当然。

　　更不用说两个人还在闹脾气，或者说，是江一柳单方面在气云墨一直以小孩对待他，丝毫不给信任。
　　所以说，依依不舍的兄弟离别场景是不用期待了，事实上江一柳成长至今，兄弟俩总是不欢而散的居多。此刻只有云墨透过二楼的阁楼看着马车渐渐远去。

　　“加派人手，护送三少爷…… ”冰冷的声音穿透一场突如其来的春雨。

　　另一边的江一柳还沉浸在云墨那声“不准”中，秀气的眉毛忍不住皱皱，总是这样，这个人总是这样。到最后总会搞得好像自己才是那个无理取闹的小孩。然而自己早已弱冠，为什么那人就是不肯把事情交给自己呢！什么浮浮躁躁，全是他的说辞！

　　完全不理江一柳的内心郁闷，小孩静静地坐在一边，细细地观察这个人。那些气馁，不服输，全都让男人的表情变得更生动，不再是记忆中那幅淡泊中深藏着忧愁的样子了。

　　连勤煜的眼神闪烁，决定不再去看自顾自发愁的人，他梳理了一遍这个时期该发生的事。

　　如果是按照上一世，他这时会被江一柳送去青云峰，然后从那一刻开始就陷入一个光明正大的陷阱。
　　不管修炼多么刻苦，都不是为了自己。不管师尊师兄表面多么亲和，眼里的冷意都不能忽视……思极此，小孩的嘴角勾起讽刺的弧度。劳什子的狗屁正道！

　　“啧。”

　　小孩突然被拉进江一柳的怀里，被打断了他也不闹，单是怔怔地看着眼前距离极近的人。又来了…… 这个人莫不是一点自觉都没有，总是这么没有防备，跟人距离如此接近的？

　　江一柳扭头冷冷看着窗外，明明是有帘子阻隔，他却仿佛能够透过红色的帘子看到外面，眼里冷意止不住地向外溢，他忽一垂眸，眼睫几乎扫到连勤煜的小脸，不管小孩的怔愣，他自顾自地行动，竟是怀抱着小孩轻巧地从车厢这一头闪身到那一头，既而，一只黝黑的箭伴随着闷哼直直射在刚才他们所在的位置上。

　　“哼，雕虫小技。”江一柳一声冷哼唤回了小孩的意志。

　　怕小孩受惊，他还强硬地把小孩的头按进怀里，自以为温柔地轻轻拍了两下。

　　“无需惊慌。”

　　连勤煜的鼻尖满是冷冽香气，这个人真冷。

　　突然，从车顶传来清朗的声音：“属下该死，逃了一个。”这就是之前的影卫了。

　　“一只老鼠而已，”说着江一柳顿住了，他突然意识到怀里的小孩子。

　　他从未抱过小孩子。虽然他从小表现出对小孩不同寻常的喜爱，但是绝没有一个小孩敢接近他的，也有把他错认成漂亮姑娘的迷糊小子，但是一靠近他，就立刻被江一柳身上的气场给震慑到，最坚强的也不过一刻钟，随后逃的让人影都看不见。

　　江一柳似乎天生带着这种魔力，吓哭小孩子的魔力。然而此刻，却有个软香的漂亮小孩一声不吭地“躲”在他怀里，江一柳噤声，他此刻只有一个想法“糟了，小孩不出声不是被我闷晕了吧，要是这事儿传到云墨耳朵里，他肯定要说我…… ”
　　然而当他对上小孩清明的眼神，那思维就开始奔腾了……

　　小孩儿不怕我。

　　这么漂亮的小孩子不怕我。

　　终于有软乎乎的漂亮小孩不怕我了。

　　这是老天送我的礼物。

　　……

　　看着江一柳的眼神变的越来越奇怪，连勤煜有了说不出的怪异感觉，只想从这个妖精的手里挣脱。

　　所幸，这个时候影卫等那句话的下文等地太久了，久到他以为车厢里的人偷偷出事了。

　　车顶传来低低的一声“主人？”

　　这才唤醒了接近痴迷的江一柳，放开小孩，轻咳一声，“回去后，自去领罚。”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