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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张启山同上峰及其他几个军官商讨完要紧事时,已经接近二更天。
      几月前日寇南下,战火一路蔓延至此,其他诸事已皆被抛诸一旁,虽说主战场距长沙城尚远,战争带来的恐惧已将这整座城包围笼罩,不留一丝喘息。
      城门不远处搭建起的军帐内灯火幽微,静静照着正中沙盘上描绘细致的地图,将城池郊外山脉水流皆囊括其中,众人围坐着,商议哪里该设新的哨岗,哪里适宜提前落下埋伏,不久前刚落幕的战役扯了平手但对己也是损失惨重,长远考虑,战略战术皆是重要之极。
      “若没有什么其他的事的话,暂时就这样,”上峰一句话落了锤,几日里来神经紧绷可谓毫无睡眠,旁人可稍事休息,但运筹帷幄之人不行,虽亲入沙场浴血寥寥无几,但也从未轻松过一时半刻。捻起方才商论之间划好新阵的图纸再重新确认一遍无误,便凑近油灯引火烧了,现下是特殊时期,也不知有多少间谍潜伏城中,城防排布记在脑中才是最安全之所。于是众人各自告辞,待三三两两起身走的差不多了,却又想起什么的叫住了刚起身的张启山。
      “听说前几日城里有日本间谍刺杀,似乎伤到了你,情况怎么样?”
      张启山手里整了整在桌上放了整宿的帽子,将其戴了回去,身子站的笔直,似乎长久以来的消耗对他而言只是无谓,他略笑了笑, “不过只几个蝼蚁,我已解决了,有劳牵挂,” 笑意半点不走心,眼内是喋血久了之人惯有的锐利神采,说罢微微点了点头示意。
      深绿色的军装渐隐入墨色夜幕,上峰挑了挑眉,收回目光。张启山是个聪明人,短短几年在长沙生了足立了根,他也不是好惹事的人,所以那些明里暗里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只偶尔找点麻烦提醒其分寸在哪儿。以往并无利益冲突的情境下,这样的合作相处尚算是愉快,而现下,无论出于何种考虑,这表面的安稳都该维持下去,已是兵临城下四面楚歌之境,内讧更不是明智之举。

      陆建勋从一旁闪了进来,带着查了几日的结果,“那日场面混乱了些,人也被张启山手下的人处理了,可能是伤到了他,但再看这几日的情形,大约伤的不打紧。”
      “哦,”上峰随口应了声,“那就这样吧,也不必再查了。”
      “还有方才,我手下的人看到有人偷偷摸摸来找张启山,被他的副官带走了,”陆建勋又略凑过来,悄声神秘道,“应该是,长沙九门的人。”
      上峰抬头看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他便来了劲,会意似的问,“要查吗?”
      陆建勋自北平调来前是情报科的,上峰权当他是职业病,看任何人都有问题,也表示理解,他晃了晃手里的杯子,刚冲的茶叶,在水里一点点展开。“万一只是个人私事呢?”长沙九门再大的名头也不过是混盘口的,见不得人的生意,当下他们要关注的不是也不该是这些。
      对方明显会错了意,低头沉思了片刻,略有些艰难的开口猜测到,“这算是……作风问题?”
      上峰手上一个不稳险些将杯子摔了,一边在心底想着也许陆建勋不是职业病只是在the one张启山而已,无声的叹口气,“都三更半夜了,洗洗睡吧,我心里有数。”

      齐铁嘴跟在副官的身后,走了条略有些偏的小路,灯火不明,碎石遍地,他眼神不好,一脚深一脚浅的走着。军营里,尤其是战时,向来不允许外人擅自出入,可这个人又偏偏满是名头。副官一边走一边小声挤兑他,“八爷真是出人意料,选这么个时间。”对方好像没有听出他话里揶揄,开口神神叨叨的说起来,“你个小副官懂什么?我算了好几日才算得,今天这个时辰,大吉!”副官心里默念我是不懂,你又不成亲要大吉干嘛,口舌上不想争吵,偏生黑夜里就算白目后面的人也看不到,于是也就不予理睬,专心走路。没走几步,后面那人却又动起手来,扯了扯他的衣摆,大约是要他停步的意思。
      “八爷又怎么了?”副官停了下来,颇没好气的问着,身后那人却小心翼翼的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极低,问道,“佛爷可还好?”副官心下明了是几日前的事在长沙城里传了开来,不然八爷也没有必要在夜里急匆匆赶过来,他略微笑着,“佛爷自然无事,八爷担心什么呢?再说,要表关心见到本人也不迟,和我说什么呀?”
      齐铁嘴觉得他这话说的奇怪,却也说不出哪里有问题,只安静的闭了嘴往前走着。

      因着军衔的原因,张启山单独住着,营帐里漆黑一片,半点声音也不闻,连呼吸声也没有。
      四周有张家的亲兵聚在篝火边,是准备轮换巡营的。也有夜里困过头睡不着的,三三两两加入进来,围坐一起,稍微活泛点儿的天南地北瞎扯着,不说话的安静擦着枪。副官走过来转了几圈不见要找的人,低下头来询问,一个安静擦枪的亲兵放下手里的枪支,思索了片刻,指了指南边。
      “佛爷往那边去了,走了大概有半个小时。这么晚了还有事啊?”
      副官摇了摇头,“没事儿,”一边又嘱咐他们小心巡逻着,走到刚才就站在一旁不言语的八爷身边,“我陪八爷过去?”
      “哦,”齐铁嘴似乎在走神,随口应了句,又反应过来,忙不迭着,“不用,不就是一段夜路吗,我自己去,你还有别的事要处理吧,”说着抬脚便要走,路过刚才那个指路的亲兵身边时,却停下来问,“你们佛爷经常半夜出去溜达么?”
      “也不一定啦……额,这几日貌似出去的频繁些…”
      “大概是无聊吧……”
      “就是就是,有仗打谁还会无聊的睡不着?”
      齐铁嘴向最后出声那人看去,服帖的军服,怀里端着枪,眉眼稚嫩,分明少年模样,他莫名的心里沉重起来,也没再说话,只抬腿不紧不慢的往前走去。

      月亮被天际的浮云遮着了,夜色深暗,远处的篝火在夜里氤氲成一片,夜间寒凉,火光闪着深深浅浅的暖色,远远看去十分温暖。脚下的路偶尔突兀横生几块顽石,磕磕碰碰间也走了不短的距离,眼前开始适应浓重的夜色,原本乌漆墨黑的一片也变得深浅有致,影影绰绰间看的清些许轮廓。齐铁嘴扶了扶眼镜,镜片在黑夜里反射一点光亮,地面石缝间该是生了不少野草绿藓,近处远处都能看到草丛间一点属于萤火虫的幽绿。偶尔路边长了的野草勾连住墨蓝色的长衫,心下总会莫名紧张起来,这样漆黑不见五指的夜,他一人独行,总会莫名想起以前的不快经历,脚下步子快了几分。
      “谁!”伴随着一声问询,几块石头正正的打在他脚下。
      齐铁嘴的心平静下来,这个声音他再熟悉不过,打量到不远处模糊的人影,嘴角不自觉的弯起上扬的弧度,但他没开口,迈步向前走着。
      “口令!”不见回应,那声音严厉起来,四下皆静,除了风吹树叶的稀疏声外,枪栓上膛的声音格外明显,齐铁嘴嘴角弯着,眼里噙着笑意,开口的声音却如以往一般带着些慌张和讨好:
      “爷啊,别开枪,是我!”
      不远处的人认出了熟悉的声音蓦地怔了一怔,片刻后才回过神似的问着,“老八?怎么是你。”
      看着不远处要站起身来的人影,齐铁嘴摆了摆手,虽然他并不确定张启山能否看清,嘴里念叨着,“诶,您别起身,我过去。”说着脚下快行了几步,挥手赶开夜里聚在周围的上下乱飞的小虫,前方腾起一点亮光。张启山在火堆里丢了几根树枝,溅起几粒火星,最终还是站起身来,就像之前无数次一样习惯的朝齐铁嘴伸出一只手去。

      张启山在这里待了有一会儿,他向来喜欢清静,众人围坐的篝火太烦闷。
      齐铁嘴将颈上的围巾拢了拢,搭着佛爷的手走过来,略微的撩了撩衣摆坐下。乱石堆砌的路边残留着白日太阳的温度,坐上去还算舒适,恰好有风吹散了流云,轻薄的月光从云后流泻出来,在乱石中撒出一片银雪漫漫,远处草木丛林又像是打翻了鸦青的染料,浓淡相间,深浅不一。张启山在他身旁坐下来,随手将先前燃了一半的树枝推到火里。
      “哎哟!这里看的真清楚,”齐铁嘴打量一下,这是个极好的位置,难以被人发现,却可以将四周不近的距离一览眼底,一边习惯的开口夸赞, “不愧是佛爷!” 仰慕崇敬之情只差直白的写在脸上给人读出来。
      佛爷却不理会他,心里虽然略有些暖意,一张脸还是冷冰冰的绷着,说他,“你刚才走道站的角度不对,视线受影响,若是在山野无人处,”略微挑挑眉,语气中多几分恐吓,“像你这样走夜路的,十有八九被人劫道。”
      “劫道,劫什么?我又没钱…”齐铁嘴不接他这茬,张启山刚想揶揄没钱不还有色么,回头就见算命的一双眼隔着镜片笑意吟吟的盯着他,话在嘴边却又说不出口了。齐铁嘴见他欲言又止,大抵知道他想说什么,也不拆穿也不接话,两个人只靠在一起坐着,四周静悄悄的,偶尔只能听见火堆里树枝烧裂时毕毕剥剥的声响。自战事开始以来,军士在前线杀伐喋血,长沙城里亦是惶恐流言四起,这样的世道,聚少离多分分合合是常态,他们已经有数月未见,本来该有很多话要言语,真的见到了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现在这时候,你不该来的,”张启山先开口。
      齐铁嘴笑了笑,“我来之前算过了,没危险的,再说——”他思索着措辞,“近几日长沙城里流言蜚语多的很,九门中人挂念佛爷安危,我这不是,替他们来看看。”
      张启山顺着他的话头说下去,“众人都还好?”
      “好,”齐铁嘴应了,来了兴头,絮叨开近日来众人的状况,仗在打,日子却也要过,老九忙着给老五做媒,是他的表妹,只可怜了霍丫头的心思之类云云,张启山也不拦他,只一旁听着,许久不曾有人在他耳边这样唠叨过了。
      齐铁嘴安静下来,讪讪的笑着,“佛爷是不是觉得我吵啊?”
      张启山摇摇头,嘴角罕见的带着些微笑意,问他,“他们都说了,你呢?”
      “我?”齐铁嘴说,“不还是老样子,不及别人家大业大,又没了佛爷关照,这时节上门的生意少,不过勉强糊口倒还不是问题。”
      “可还有人去找你麻烦?”
      “没,都仰赖佛爷,”齐铁嘴又讨好的笑笑,感慨着,“长这么大,佛爷是第一个好心管我这么多的,”其他人交情有是有,不过也是时常往来几句交陪。
      张启山莫名有些火,他手下挑了挑火堆,说,“我这么好心,怎么不去管别人呢?”
      齐铁嘴听了这话破天荒的沉默了半响,张启山转头去看,算命的捂着嘴闷笑,笑的眉眼弯弯,当下反应过来,气氛有几缕尴尬,他的观念里感情不必时常挂在嘴上,即使用情至深,也不必如此直白。
      齐铁嘴轻轻的咳嗽了一声,悄悄的把手伸进他宽广的披风里,扯着上衣的衣角轻拽了两下,小声说,“没事儿,我乐意被您管着。”
      张启山微微偏过头去,没看他,火光在侧脸投下一半阴影,看不清黑暗里的表情,四周又恢复了安静,静的只能听见呼吸的声响。

      “我也不能管你一辈子—”
      一只归巢的鸟儿掠过不远处的树林,带来远处一片树影摇动,伴着“哗哗”的响声,打断未竟的话语,齐铁嘴抬头望去,“月亮出来了。”远处流云尽散,夜幕尽头露出新月一弯,曲如娥眉,璀璨的星子忽明忽暗的闪着。
      新月曲如眉,未有团圆意。
      “月亮,是盈或圆缺,云呢,向来聚散无常,”齐铁嘴垂下眼来,手里攥着枚铜钱把玩着,“就像这世间诸事,到处有争斗,到处有分离,就算下一刻平定了战乱动荡,也难保从此就天下太平相安无事。”
      “以前倒听你这样说过,”张启山说,“会不会太过悲观?”
      “这不是悲观,”齐铁嘴笑了笑,他是惯于偏安一隅,怕死却也能云淡风轻旁看各种争斗的,语气平静,“这是事实。”
      正常人没有喜欢杀戮的,可现下的世道,无数看不清的势力纠杂在一起,这一刻合作,下一刻或许翻脸,哪怕有一日赶走了日本人,台面下的,无法彻底清除的,不够纯粹的,各有目的,不同立场,又该如何立足?非是一场争斗足能解的。
      张启山想着,可是他——或是与他一样喋血沙场的他们,许久以来所做的事情,努力着的方向,不就是为了这遥不可及的目的?对他而言,一日日的杀伐可不是一场又一场无意义的轮回复述。
      “老八,”他伸出手去拍了拍齐铁嘴的肩,如过去一样是安抚,或者是鼓劲,“若有机会,就离开吧,到国外去——”
      齐铁嘴睁大眼睛,这不像张大佛爷会说的话,他微微扭过头去,听见他接着说,“你和我不一样,你不习惯这样的日子,你会不安。”
      这只是你一贯的自以为是,齐铁嘴想说,最终不过沉默。
      他不是个会勉强自己的人,虽然为人随和些软弱些,但要做什么不做什么心里的秤清明的很。眼前的这个人,锋芒锐利的张扬着,和他完全不同的格调。他们踩着不同的立场,即使彼此真心结交着,对对方又了解多少?可就算是不甚了解,也愿意付出感情。快乐便是快乐,无关危险与否,也不妨碍其他。在他的世界里,画出一个圈来,将两人圈起来,满足里却没有他要的安宁,又何妨?得过且过,不想丢掉一丝美好,总好过怅然若失一无所有。

      “说这些做什么,”齐铁嘴笑着,“佛爷你看今天月色淡薄,星星多得吓人……”
      张启山看他,九门里口才最好的八爷,他可从未听过有人用“多的吓人”来形容星星。他笑着,从身边摸出个扁平的浅色瓶子来,在夜色下看不太真切,拧开盖子,随意喝了一口。
      本来抬头四处看星星的齐铁嘴伸出手来。
      “你不是不好喝酒?”
      “在我这儿别装了,”眉眼眯起来笑的像只奸诈的狐狸,“你到哪儿去找酒去?”
      平日里张府自是有无数陈酒佳酿,可这被日本人围困城中的时节,连粮草都成了问题,到哪里去寻酒,想必只是兑了白水,充作心理安慰,齐铁嘴难得手快了一次,张启山还未来得及回答,只眼睁睁的看着眼前的算命先生一副书生从容做派,分明就是个玻璃瓶也装出了青瓷盏的气势,然后脸面全掉的的转头一口尽数喷了出来,清秀的五官拧成一团,好歹还记得转过头去,没有沾染衣裳。
      “味道怎样?”张启山笑着,连眼睛也弯着,笑意盈盈。
      “呸,呸,”连啐了两口,嘴里的味道也丝毫不散,齐铁嘴脸皱着,眉毛耷拉下来,“你又欺负我。”
      “哈,我拦了,没拦着,所以不怪我,”张启山从他手里接过来,又喝了一口,眼角瞥到齐铁嘴缓过气来,神色凝重的看他,本来有些畅快的笑容不自然起来,“看我做什么?”
      “你真受伤了?”
      “啊,嗯,”含糊的应着,将瓶子装回身边,却见那人还是一脸肃穆的看着他,正经的不像他认识的齐铁嘴。
      “你该不是……疼的睡不着,才出来吧?”虽是问句,语气已是十二分的肯定。
      玻璃瓶可以装酒,可以装水,也可以装药,据说是张家祖传下来的方子,把药用特殊的方法熬的很浓,随身带着,用水一兑就可服用,是旧日里应对伤患惯用的止疼法子,方便也不会耽误事。
      张启山的功夫不错,枪法也好,在长沙人眼里是保护神一样的存在,可再神的人,在某些特定的人眼里也是平凡而普通的,也是血肉之躯,会受伤,会疼痛,最终有一日,会死亡。
      “没什么,小伤,养几日就好,”张启山见他上心,轻描淡写的说着。
      “怎么伤了,伤哪儿了,找医生看过没?”
      “那日没注意,”张启山随手指指腰间,“枪伤,子弹卡在了肋骨缝儿,已经剜出来了,伤口有点深,药敷了也包扎过,也就是偶尔疼一下。”无关爱面子或者逞英雄,对他而言这确实不算什么,从东北到长沙这么多年,小到街头斗殴大到战场拼抢,少说也见识过数十次,死人断肢都是寻常,流血是不能再小的小事,没必要大惊小怪。
      “话也不是这么说的,”齐铁嘴嘟哝着,也听不清在说什么,眉峰微皱着,不知是心疼还是喝错药苦的,张启山心里自动默认成前者,笑了下,说,“今天站了一天,也没睡会儿,还真是有些累了,往常我让你靠过那么多次,是时候收利息了。”齐铁嘴往过坐了坐,便觉得旁边那人是真的累了,整个身子顺势倒在他肩上,不过一贯肩不能抗手不能挑的他却也不觉得重,只觉得安心了许多。
      “真的没事儿吗?”
      张启山没应话,只伸手过去扣住了他的手,本是安抚的举动,但伸过来的手指冰凉掌心亦是。齐铁嘴想着,佛爷命里有三昧真火,身子一贯暖和,现下这手都比他冷了,可见这数月真是累及了。思绪还没再转个弯,就听见耳边熟悉的声音,强硬且不讲理,“别多想,陪我呆会儿,”过了片刻,又说,“天亮前我送你回去,不许拒绝。”
      齐铁嘴心底叹口气,没点头也没摇头,权作默认。

      月亮慢慢沉下去,连星子也不见了踪影。地平线闪现一线亮光,恰是最黑暗的时候。
      连见一面都是奢侈的日子,不能宣誓的脆弱的约定,无关风月亦无关真心,乱世风雨,枪炮战火成了最深沉的背景,积压在心底不敢言语的秘密。夜色浓墨渲染下一晃一晃的火光,他拉着他的手,走过长沙城空旷的街道,绕过大街小道,在那条最熟悉的小巷圈起的黑暗里轻轻拥抱,不长不短的时间,不远不近的距离,太短会不舍,太久会不安。
      太阳将要升起来,他要他回去,自己站在小巷口等了一等,望着他渐渐融入黎明前最深黑暗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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