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谁忆锦书来》忆锦

8、美人如玉剑如虹（一）

　　东岚六十二年，五月初五，与自小与岚帝关系最为亲密的七王爷李天邱，迎来了他的六十岁大寿。各皇亲国戚，达官显贵纷纷前去王府贺寿。

　　大宴之上，一派欢腾。

　　七王爷嗜好戏文，此次大寿府上专门请来了全东岚最有名的戏班“庆阳”戏班，前来助兴，而我便是随着“庆阳”进了王府。说好听点是来长见识，说难听点不过是来凑热闹，混口饭吃罢了。

　　原本这件事也没什么大不了，香妍和魏齐也和乐意带我来，到是魏涯似乎有些不乐意，阴着一张脸，好在一群人都站在我边上，香妍缠人的功夫天下一流，没一会魏涯便勉强答应了，“先说好了，要进去可以，千万别出什么乱子。”

　　“放心！我和魏齐会看好云大哥的！”香妍一拍胸脯，又朝魏齐眨眨眼，魏忙点头称是。、于是我便变身成了戏班的小杂役，跟着大家进了王府。

　　“哇！”这的确是我进王府后的第一个念头，俗吧！

　　说起来我曾在照片和电视上看到过不少古代的建筑，印象中这样的建筑皆是红墙黄瓦，一流的雕刻工艺和气宇轩昂的亭台楼阁。可如今真的身在其中，才发现想象的再好也没身临其境来得壮观。光王爷府那扇红木鎏金麒麟大门，就让我不得不感叹中华民族能工巧匠们不可思议的精湛技术了。

　　我一边四下张望着，一边随着戏班往里走，沿途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这宅子大得出奇，单就一个普通的石桩子都雕上了花纹，看得我两眼发直。也许是我这种乡下人进城的模样，让魏齐觉得很没有面子，他伸出胳膊捅了捅我，朝我使了个眼色，“别东张西望的，不是叫你安分点了吗？”

　　我连忙收回眼神，朝他吐了吐舌头，忽然后面传来一声吆喝：“让开，让开，吏部尚书大人送来的寿礼，不相关的人不要当道！”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大汉狠狠地推了一把，转头一看。

　　吓！好大的寿礼啊！

　　只见这大汉身后八个人抬着两只红木箱子，气势汹汹的往前走，边走还不忘神奇的朝两头看看，深怕别人不知道这是吏部尚书送似的。

　　我琢磨了半天这两大箱子寿礼究竟是什么，才猛地发现身旁好像都是些不认识的人。原来刚才的冲撞冲散了我们进来的队伍，我一出神，便落在了后面。

　　这可怎么办，偌大一个宅子人来人往的，我想找人问问，却没有一个人愿意正眼瞧我这小杂役一眼。“诶……”无奈叹了口气，我硬着头皮往前走，这宅子再大出路总是有的。

　　甩开了戏班一群人后，我便肆无忌惮的四下张望起来了。这王爷府不但房屋建的是气派辉煌，连植物也是别具一格。一路上，我竟然发现有很多波斯葵，我在师傅的植物园里看到过这种植物，那可是东土少有的珍品啊。没想到这王爷府里，竟然将它拿来当芭蕉用，我遗憾的摇摇头。

　　一个人东走西撞地一通乱走，沿途不断被新奇的东西所吸引，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处无人的院子。我四下望了望，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后花园，奇山异石，花香满径，一潭碧水缓缓流过。时辰已经不早了，湖中的水榭点起了灯，闪闪烁烁，迷人眼。在这样的良辰美景之下，美酒与美女相伴，戏看看，礼收收，这王爷果然会享受！

　　还真是个贪官！我在心里暗骂了一声，蓦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喂，望月楼怎么走？”身后一个很不客气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真没礼貌！我假装没听到，自顾往前走。

　　“喂，我问你话呢？”肩上撘上一只手来。

　　“别勾肩搭背的，我怎么知道望什么楼的怎么走，我也第一次……”我没好气的伸手甩开搭着我肩的手，回头白了那人一眼。

　　心中一惊，暗叫不好！

　　终于知道什么叫冤家路窄了，眼前正是那日被我用迷药，迷得七荤八素的顾非扬，只见他离我不到半米，显然也认出了我，目光一下子凛冽了起来。

　　还没来得及反应，我的动作已经快过了我的思考，卯足全身力气，我拼了命的一路狂奔。

　　事实证明，人在面对极度恐惧的时候就会激发出潜能，我不要命跑，见路就冲，跑了许久，他竟没能追上来。躲在一座假山后头，我不停的喘着粗气，真怕这小小的心脏禁不起这样的打击崩溃掉。

　　“你给我出来！我知道你在这里！”蓦地，隔着假山传来一阵低吼。妈呀！这人怎么跟狗皮膏药一样的，缠上了还甩都甩不掉。

　　“给我出来！你那天暗算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跑那么快啊？”

　　“我知道你在这里，不用躲了！”

　　“你这只小野猫，咬人的时候爪子可利了，现在怎么没了胆量？”

　　任由那顾非扬在外头叫喊，我僵直了身子躲在假山后面，嘴巴上吃点亏没关系，万一被他抓到了，我那细皮嫩肉可吃不起苦。想着，我偷偷从石缝里往外瞧，见那顾非扬转了几圈，没找到人，又走远了些。

　　事不宜迟，趁他还没发现我，我翻身就从窗子里进了旁边的厢房。

　　“你是谁啊？怎么乱闯……啊……”

　　我慌忙间顺手拿起桌边的笔筒朝着那丫头的脖子上一敲，古代的女子就是弱不禁风，就凭我那练了几个月的三脚猫功夫，竟把她给打晕了。“对不住了小妹妹，借你衣服给姐姐我用一用。”我以最快的速度和那丫头调换了衣服，然后将它藏在了床底下。

　　做完这些事，我隔着门听外头似乎没了动静，估计顾非扬这家伙应该走远了，才贼头贼脑的准备往外溜。

　　忽然，门外一阵脚步声，“哗啦”一下门开了，我瞬间被定在了那里。

　　“你是哪房的丫头？绿儿呢？”来着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一身绫罗锦缎的大红装束，面容俏丽，眉宇间透着一股男孩子的英气。

　　“绿……绿姐姐，到外头帮忙了……”她口中的绿儿八成就是床底下的小姑娘。

　　“那你是谁？”她一脸的疑问，语气相当张扬。

　　“回小姐，奴婢是新来的，叫云儿，管家还没给奴婢分配任务。”我低着头，尽量掩饰自己的慌张。

　　“哦？”她直勾勾的盯着我，忽然摆了摆手，“算了，算了，绿儿不在就你好了！快脱衣服!”

　　不会吧？我才从虎口里逃出来，又遇到了饥渴变态妹！

　　“那个……小姐……我……”

　　“少废话！我才不会听爹爹的话，就这么乖乖的给他找个女婿呢。等会你就给我上去，等他发现的时候，我早就远走高飞了，气死那个老家伙！”

　　汗！我顿时恍然大悟！敢情我成了父女斗争的牺牲品了。正抬手就准备给她一下，忽然门外传来一阵催促声：“小姐，老爷催你快点梳妆。”

　　“知道了，知道了！烦不烦的啊？”那女子等了我一眼，“还不快点，我爹在等着呢，你不换小心我把你卖到青楼里去！”

　　好狠的郡主！

　　看来打晕这丫头逃出去是不可能的了。没办法，我只好脱了丫头装，换上了那女子递过来的衣服。

　　这是什么衣服？不禁皱了皱眉头，我还从来没有穿过这么繁琐的女装，一片片一条条的，连手往哪放都不知道。

　　“你是不是丫头呀，连件衣服都不会穿。以后怎么伺候主子啊？”那女子见我磨磨蹭蹭，外头的人催得又急，干脆帮我穿起来。我就像个傀儡娃娃一样，任由她摆步。终于她为我梳了发髻，零零碎碎的往头上按了好多东西，还涂了胭脂，擦了粉。“好了！”她叫了一声，脸凑到我跟前，竟愣住了。

　　良久，才从口里蹦出一句话：“你这丫头，长还不赖！”

　　我生来还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赞美，也愣了愣，往铜镜中望去。肤若凝脂，红唇微启，眼波婉转流连，一个梅花髻更是衬得这张小巧的脸越发光彩。

　　这是我吗？

　　自从来到古代，我不是男装就是一脸素净，而且师傅不爱照镜子，蝶谷连一面镜子都没有，我所知道的自己不过是还算清秀罢了。经过这么一打扮，我几乎不敢相信镜中的美人会是自己。

　　“算了，没时间管你的相貌了。”这郡主可能也觉得自己想太多了，递给我一快面纱，就把我推了出去。

　　“记住了，等会爹爹问你，你就说你脸上长了疹子，千万别把纱巾摘下。”我点点头，暗想除非自己是个傻子，佛则你让我摘我都不摘呢！当我存心找死啊？心中想着，门外就有人一路领着我进了王爷的寿宴。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寿宴！我被那管家模样的人一直领到了“望月楼”内，这楼大约三四层高，建筑极为考究，就连极不起眼的栏杆上都雕刻着精美的飞禽走兽，全都漆上了金漆，灯火交相辉映，煞是辉煌。这前面是一潭清澈的人工湖，湖中央搭起了一个戏台，今晚“庆阳”戏班的大戏大约就是在那里上演的。

　　我到时，天已经暗了下来，“望月楼”四周的灯火照的这个湖如同白昼，适逢十五，加之天空晴朗少云，一轮圆月挂在湖上，天上地下两相映。

　　好一番歌舞升平！

　　一路上，大家都将我当成了郡主，不但丫头小厮们向我低头行礼，就连那些穿着艳丽的达官贵人也对我毕恭毕敬，在这样的厚遇下，那人领着我穿过层层人群，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七王爷。

　　我听香妍说，他皇上的七弟，自小与皇帝关系甚好，只是偏偏是个不学无术的家伙。琴棋书画都不精通，却喜欢雇佣风雅，贪财好色，算是个十足的米虫。如今一见，这七王爷果然生得肥头大耳，两只笑得已经看不见的小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身旁袒胸露乳的小妾。

　　见到他时，我脑海中立马浮现出“高血压！高血脂！高血糖！”三个词来，果然是条大米虫！

　　王爷见我来了，忙撇开身边的小妾，笑呵呵的对我说：“娥儿啊，怎么这么迟才来啊？还蒙了面纱，生爹爹的气啦？”

　　“爹爹错怪女儿了！是女儿脸上不知为何生了疹子，不便见客才用上了面纱，还请爹爹见谅。”我装模作样的行了个礼，故意压低了声音道，也不知道这刁蛮的小姐在老爸面前是不是这么知礼数的。

　　“我还以为我的宝贝女儿生爹爹的气了呢，来了就好，来了就好！”这七王爷有些酒气，估计是喝了不少，压根就没怀疑我，“来人哪，赐坐！”

　　我假装笑了笑，退身坐到了一边。

　　不一会，寿宴开始了，照例是领导讲话。七王爷挪着他肥胖的身体，好不容易才站了起来，大发了一番阕词，无非是什么花好月圆，良辰美景，欢迎各位之类的话，无聊的紧。

　　我趁这关头，四下张望了下，这一望，却正巧见到一道足以杀死人的目光从左边射来，心下一惊，不会是顾非扬看出什么端倪了吧？我避开眼不去看他，一面自我安慰着，估计这小子看谁都一个德行。

　　撇开这个煞人的的风景，我继续四下张望，这一看不要紧，竟又发现了一张熟面孔。顾非扬身边那位，皮肤白皙，凤目狭长，一张红唇比女人还要性感，似笑非笑地向旁边的丫鬟抛了个媚眼那丫头就涨红了一张小脸。

　　此人不是妖孽还会是谁？

　　许是武林高手都比较敏感，我才打量了他一下，他就转头向我看来，还朝我眨眨眼，差点没把我恶心死。我狠狠回敬了这个登徒子一眼，便扭头不去倒胃口，却正好瞥见台下不远处坐着一个男子，月白长衫，在那一群吵闹的看客之中，宛若一道特别的风景，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道骨仙风的味道。许是在这一群达官显贵中，这样一个男子太过突兀，我便多看了几眼。

　　没一会，演讲完毕，王爷开始收贺礼了！

　　“岚都府尹陈大人送来翡翠镶金如意观音一座！”

　　“好！好！”那肥老头掳着胡子，连连点头。

　　“刑部尚书王大人送来千年雪莲一枝！”

　　“水师提督司马大人送来夜明珠一颗！”

　　……

　　我听得眼睛都直了，这简直就是赛宝大会么，看谁送的值钱送得奢侈，我一边感叹一边大骂这个王爷贪官污吏，搜刮民脂民膏，简直就是猪狗不如。

　　忽然一样礼物上我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心。“丰都萧府送来西域奇木婳凤香木一段！”这送礼人说的没错“婳凤香木”的确是西域非常罕见的一种香木，我看过一本医书上有记载，当地人用它制作成的香料沐浴可美容养颜，活血益气，在东岚是极其稀有的药材。只是……

　　“丰城萧府，本王怎么以前未曾听到过啊？”王爷老头收了礼，笑呵呵的询问。“可否给本王引荐一下啊？”

　　“回王爷，这萧府派人送来寿礼后就匆匆回去了，说是还有要事不便逗留。”

　　“哦？还有这样送了寿礼不肯参加本王寿宴的人，来人哪，将此寿礼打开，本王倒要看看西域奇木长的什么样子？”这王爷显然被人驳了面子，有些不悦。

　　那礼盒打开的瞬间，顿时整个大厅充满了一种奇异的香味，这香味变幻莫测很是稀奇。在座的嘉宾们都啧啧称奇，王爷也是眉开眼笑，什么不悦都消失了。

　　我却眉头一皱，暗叫了声不好。婳凤香虽然是难得一见的好香，可却若与波斯葵的香气混合，便会产生一种类似迷幻剂的效果，闻上一个时辰必定全身无力，任人宰割。这两样东西若是出现在西域，可能是种巧合，但却同时出现在这里，不由得让我心生疑惑。

　　不动声色的从怀里掏出一颗白色的药丸，趁没人发现，我将它偷偷吞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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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