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故事》何以不可以

7、孤身看风景

　　这是凌霄上仙灰飞烟灭的第几千个年头？

　　我原本是这浩渺山河中孕育出的一片水灵，我随波飘，随波荡。
　　后来昆仑山上的雪湖边，我看到了一人弹琴，低吟。
　　琴音悠长，嗓音澄澈清灵，却带着回味无穷的意境。

　　我忍不住窜上了岸堤，请注意我的属性，我真的只能窜上去。
　　因为我没能化形。

　　“你是万物生化出的灵？”他的声音很轻，却仿佛就在我耳边响起。
　　我噗地散开又重聚。
　　我希望他能懂我点头的示意。

　　“呵，如今也到了你独立于天地的时机，我便帮你一把吧。运！”
　　昆仑山终年积雪之地，竟然划过了桃花千万缕。
　　我碰了碰花瓣的实体，发现它们上带着丝丝凉意——

　　等等，碰……凉……
　　我目瞪口呆四下张望，我化形了！

　　“不必惊异，我说过，这是你的机缘，才能让我为你锦上添花，塑了形。”
　　这次我终于能够看看他长成什么模样了。

　　我飘着过去。
　　没错，人类的直立太难为我这个生物了。

　　他的面容，我只能装作以为深长地赞叹一句，真是副仙人容貌。
　　我哪里知道该怎样夸人呢？
　　我只见过有些对溪照影的面容。
　　他们有些笑的欣喜，有些随后就血滴飞溅着死去，有些则一直在用溪水洗着脸上的污泥。

　　可没有人教我怎么去描述他们的长相。
　　但大概是我天生的灵性，对于美丑善恶我还能有几分感觉。
　　他真美，我只能这样形容。

　　“我是上仙凌霄，你叫我凌霄便好。我点你化形，你我缘分已定，可否要我为你起个名？”他笑着问我，语气柔和，亲昵。
　　嗯，这次我用力地点头，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声音。
　　“你名虞予。”他的笑容多了其他的东西，只是我看得清，却看不明。

　　凌霄低下头继续抚琴。
　　然后我便醉在了他的笑容和琴音里。

　　再然后，我一梦初醒，便不见了上仙的踪影。
　　我挠挠头，想着大约只能先行离去。
　　但看着那架古琴还在原地，我邪心一起，流水裹挟上仙的乐器，一起汇进了溪流里。

　　我四处打探着凌霄上仙的踪迹，却发现新生的山水之灵，都没听说过这个名姓。
　　直到我找到一个垂垂老矣的土地公，他走了几步，就开始喘着粗气。

　　他说仙魔之战里，凌霄上仙力战魔头，与之同归于尽，早就湮灭九霄，灰飞烟灭哩。
　　我诧异地地用流水比出问题，那我如何还能见过凌霄上仙？
　　是的，那时候我还不能言语。

　　他擦了擦昏花的眼睛，然后惊奇地指着我身后，流水中的古琴。
　　那是上仙的武器！你见到的应该就是他留下的一部分灵。
　　我早听过有仙人若陨落之前有遗志含恨不能完成，变会分出一部分的灵，放到自己的兵器中去，等着有缘人来寻！

　　心中的沮丧无以言表，原来我不光是个小偷，还是个无能为力的有缘人。
　　我还不知道他的遗志是什么，更别提完成。
　　水灵有心脏吗？我不知道，但是我此刻浑身都不对劲。

　　土地公大概是不忍我这般地垂头丧气，他费力地回忆，终于想起。
　　那魔头的名字叫虞予！如若你不知上仙有何托付，便去找找看与那魔头有关的事情，说不定就能成行！

　　我听着这个与我相同的名字，一瞬间疑惑上心。
　　我鬼使神差地拨弄了一下古琴。

　　我神情凄厉，泪如雨下。

　　神魔之战你用自己的生机换我周全。
　　可你为何还要最后看我一眼？
　　如若你不再出现，这或许才是成全。
　　可如若连你最后一眼都看不见，我又有何对于余生的执念？
　　连化形我都不甘愿。

　　后来。
　　后来我自己弹了那架琴。
　　一个生灵走过城镇，趟过山水，也把怀念留在这些步伐里。
　　是的，我不仅会了弹琴，还学会了人类的行走和哭泣。
　　以及思念和伤心。

　　如你期许，我一人孤身孤影孤琴，替你断这世间善恶，也为你看着世间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