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仙侠]苍生误我》菽藜

4、燃香试探

　　夙瑶盘膝坐在寒玉床上，冷气丝丝沁入，让她浑噩了许久的思绪慢慢清晰起来。

　　现在的状况非常复杂，她危机之下占据的尸体仍有一线生机，此时原主的阴神还暂栖于碧落剑内，这把上古凶剑被她强行收入体内，随着琼华正法一遍遍运转，不断刮削着她的经脉，此番滋味……忆及当年夙玉以凡人之躯充当望舒宿主，真是可敬可叹。

　　夙瑶本可将碧落剑置于空间之中，但此刻原主阴神极不稳定，随时可能暴动，到时候霓漫天那可怜的阴神难免灰飞烟灭。

　　原主身份高贵，父母都是修为远高于她的仙人，虽然她灵肉和谐毫无破绽，但终究不是原主，就以那份父母之爱，夙瑶不能不担心被霓千丈夫妇发现什么。
　　思及此事，夙瑶唤出碧落剑横悬身前，剑上不时有黑气散出，状态非常不稳定。
　　她试着联络原主，可霓漫天似乎又陷入沉睡，只让她看见一点记忆的片段——她看见苏蕊终于元神湮灭，看见霓千丈的尸体躺在蓬莱正殿，看见数不清的蛇虫鼠蚁在啃食霓漫天的身体。啊啊啊！密集恐惧症犯了！！！！

　　一时情绪激荡似乎惊动了霓漫天，两人之间若有似无的联系忽然断绝，碧落剑又有暴动迹象，夙瑶只得故技重施将其引入空间。

　　这霓漫天，竟然是重生的！

　　灵气异动还是引起了旁人的注意。

　　“师妹，出什么事了？”是蓬莱大弟子随人聿。

　　“大师兄不必担心，是碧落剑的气息。有什么事情吗？”幸好夙瑶恰好在霓漫天记忆中见过这个随人聿，不然该叫随师兄、大师兄或是师兄？这能把她纠结死。
　　“……哦，师娘在蓬莱玉树下修养，你伤势未愈，是师父让我带你登顶。”
　　“稍等，我换件衣裳就来。”夙瑶参考了初见时霓漫天尸体上套着的衣裳，在满柜子锦衣华服中选了一套最为精致华丽的长裙。
　　走出门外，随人聿明显被她惊到了，半晌没有说出一句话。
　　“怎么了？”
　　“……几月不见师妹出落地更加美丽动人了。”随人聿不自觉侧过头，随口搪塞。
　　夙瑶知这必不是他心中所想，想要去换身衣服，又被拦下。

　　一路走过，夙瑶不动声色记下往来路径，蓬莱岛主之女在家里迷路这种笑话绝对闹不得。

　　经过正殿，诸多低阶弟子正在修整损坏的花丛，随人聿忽然笑道：“师妹，你可知前几日正殿出了什么大事？”
　　“还不是你的救命恩人。”
　　“我出瀛洲时已经昏迷，不知是哪位前辈送我上岛？”夙瑶知是那个英俊的红发女子，但确实不明其身份。
　　“是北海龙王敖焱那个母夜叉。她送你回岛，师父激动万分，本想奉上重礼聊表谢意，没想到她劈头盖脸把师父骂的狗血临头。师父一气之下让人送客，她竟然一叉子毁了师父最爱的瑶竹丛。”随人聿像是想到了当时的情形，又觉得不敬师长，生生把笑声憋了回去。
　　“……如此，漫天倒是应该亲自上门道谢。”没想到英俊小姐姐竟是这种人设……

　　半晌，随人聿驾云将夙瑶送上蓬莱山顶。

　　这便是蓬莱玉树？树高百丈，高耸入云；枝叶如玉，通体莹白；滴露晶莹，炫发彩光。夙瑶只是站在树下，就感到精纯的灵力围绕周身窍穴，若在此处修炼，当能一日千里。
　　树下摆着一张朴素的藤椅，上有一位妇人，身着白裳，背对着她。听见声响缓缓转过身来，“漫儿，你回来了。”
　　即使霓漫天只有十二岁，在她稚嫩的容颜中仍能看出母子两人的相似，也许是久病缠身面有疲色，这张五官精致的脸透出一股令人心动的柔弱，和霓漫天骄傲坚强的神色完全不同。

　　“娘。”夙瑶走上前去，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

　　苏蕊抱着她，一下一下理顺她的头发，问她在岛外见到了什么人、遇到了什么事情。
　　夙瑶知道不能将擅入归墟一事说与她听，便根据霓漫天那些散碎的记忆，天南地北地胡扯。这一切都这么自然而然，仿佛在这儿和母亲撒娇的不是穿越而来冷静自持的夙瑶，不是重生而来苦大仇深的霓漫天，只是那个父母的掌上明珠，高傲又纯洁的小女孩。

　　“你怎么想起穿这身了？”苏蕊忽然问起她的衣着，夙瑶心中警铃大作，反问道：“女儿这样穿不好看吗？”
　　苏蕊笑了笑，眼神有些无奈：“当然好看，只是这身是娘年轻时的旧裙子，这些年仙界已经不时兴了。”
　　“好看就是好看，我才不管什么时不时兴了，我就要穿这留仙裙。到时候娘你好些了，我们娘俩穿着留仙裙出去，叫那些仙子们看看什么叫做仙去不得！”霓漫天的记忆非常散碎，前生今世傻傻分不清楚，夙瑶也拿不准她重生后究竟操怎样的人设，此时几乎耗尽了毕生的演技模仿她出岛历练之前的姿态。
　　“你啊，还是这么任性。”苏蕊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漫儿，你还有伤在身，早些回去休息吧。”

　　夙瑶心中稍宁，又娇了一会，便从随人聿一同离去。

　　苏蕊凝视着女儿远去的背影，面上看不出表情。霓千丈从树后走出，发出一声叹息。
　　“怎么了？漫儿的伤势棘手？”
　　“这等伤势若是一般仙家恐怕难以治愈，但我蓬莱流传上千载这些家底还是有的。只是感慨漫儿这次回来好像懂事了许多。”瀛洲归来，女儿仍是那个骄傲好强的女儿，但似乎……有些不同。
　　“是啊，当初看她日夜在岛上苦练，我还担心她练痴了呢。”

　　这里点着龙息香，这味名贵的香料除了安神宁气以外，还能让人不知不觉放松警惕，但霓千丈心中绝不平静。

　　他与苏蕊成婚多年才得这一个女儿，自是宝贝非常。当初她出岛历练，霓千丈赐下碧落剑，又取她心头之血点起一盏命灯。
　　出岛之后，父女二人每隔三日便以传讯符联系，也有几次霓千丈未能收到女儿的回信，但看她命灯一直好好的，便也未曾过分担忧。
　　半月之前，霓漫天又断了传讯，以命灯定位，知她已到东海之上，想着不日便会回家，没想到前日烛光忽然抖动几下，瞬间就熄灭了。
　　许是母子连心，霓千丈还未出去寻找，苏蕊忽然心如刀绞，元神又有溃散之势，幸而紫熏上仙正在蓬莱做客，出手稳下了她的元神。
　　慌乱间过去一日，再看霓漫天的命灯，已经重新燃起，霓千丈心中百感交集，他正欲施法寻找女儿，北海龙王便护着她来到冥海之外。

　　当他看到女儿浑身血污躺在敖炎怀中之时，心中那点疑虑瞬间就被抛在九霄云外。
　　等他用尽天材地宝理顺女儿破碎的经脉，这才说服妻子做了这一场试探。
　　适才他趁女儿神思恍惚之时用溯本之法查看了她的灵魂，发现灵肉圆融，毫无夺舍迹象，甚至……比霓漫天出生时更加圆融。

　　“或许，漫儿真是在瀛洲有了奇遇……”补全了魂魄吧，霓千丈喃喃自语，像是在安慰自己。
　　“我们漫儿绝非凡胎，出生之时你我便知道的。”霓漫天虽生来便是仙身，但她出生之时灵肉险些分离，加之当时冥海之上云销雨霁、风浪骤停，蓬莱上空逆虹横跨百里——如此异象，当有大机缘在身。
　　“哎，我这做爹的，总是放心不下。她是我们的女儿，她有如此天资我自然骄傲，可比起这些我更希望她仙途通坦一生平顺，无论她前世留下的是什么因果，是善果还是……恶果。”
　　“不说这些。半年之后便是昆仑群仙宴，届时各路大能齐聚，你带漫儿去看看吧。听说长留离尘露对经脉之伤有奇效，到时候向长留上仙换几滴？想来仙友齐聚，离尘露再珍贵，他白子画也不好拒绝。”
　　“……夫人言之有理。”

　　夙瑶回到房中，仔细回想入山之后种种，不知自己到底何处惹人生疑。刚刚蓬莱玉树下若有似无的香气，夙瑶只道是紫薰上仙所制凝神香，哪知不久之后竟然渐渐卸下心防，幸好她心中并无恶意，加之早对留仙裙一事上心，不然怕是什么秘密都藏不住了！

　　转念一想，又渐渐平静，既然霓千丈夫妇已经燃香试探，想必已经乘机查探她的神魂，而她偏在此处毫无破绽，那么即使心有疑虑，也不会在往夺舍上想。

　　此后，夙瑶借口要参悟瀛洲之行所得，一直深居简出，一边温养碧落剑，一边学习空间之中蓬莱秘籍。
　　如此半年，她的经脉修复了大半，只是她的本命灵剑受损，修为大受影响。
　　幸而碧落剑中栖居的“剑灵”已经陷入沉睡，夙瑶将其置于蓬莱玉枝布成的聚灵阵之中温养，这样再养上五年，原主的阴神就能恢复如初。
　　届时夙瑶将对霓千丈夫妇坦诚相待，竭尽全力助其女恢复人身。
　　在此之前，则需担起掌门之女的责任，预防霓漫天记忆中那次灭门之灾，替她守住蓬莱。

　　而夙瑶自己，终于对此方世界有了初步了解——原来被她当成福利的可升级“空间”在这世界被称作墟鼎，只是一种用五脏六腑勾连虚空的秘术，有点修为都能开辟。
　　这世界神仙如恒河沙数，北海龙王不过是七重天太上真人，站在顶端的五人，才真是有通天之能，救了苏蕊的紫薰上仙便是其中之一。

　　她越是钻研，越是沉迷，许多在仙四世界存下的疑惑都豁然解开，这是个修炼数百年就能登顶的世界啊……如此友好，都不用遭雷劈，夙瑶只觉此后修炼将是一条通途。而那成仙之后，她能否拾级而上，突破十重天，真正超然物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