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时茗香》李匪

1、忆无双

　　北风吹拂过我的脸颊,扬起的黄沙像一条巨蛇向我扑来,我停止了脚步,用力眺望远方,到底哪里是我的家？天地虽大,却没我容身之处,难道我还要回到匈奴吗？老天爷,这个世界本不属于我,可为何让我来到这里呢,为何捉弄我？我摸着颈上的玉佩,往事历历在目……
　　那一夜,草原上一片欢腾，冒顿宣布婚礼开始。丝竹管弦、锣鼓号角、跑马叼羊、摔跤射箭、歌声阵阵、舞蹈翩翩，他下令草原狂欢三天。从汉朝带来的烟火，霎时间火树银花、满天流星、色彩斑斓，与地上的篝火交相辉映。
　　那一夜，侍女左右搀扶着我出了凤帐，青丝高挽着堆就乌云，上穿大红锦织凤纹长礼服，内衬杏红衫，下穿红菱烟霞绮罗裙，外罩猩红貂皮里曳地斗篷，彩带飘飘，珠围翠绕，他宣布封我为顾颜阏氏，在单于庭上接受公主、王妃、王爷的跪拜和众大臣的朝贺。
　　我苦笑，今日草原的欢腾与昔日老单于的葬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先单于顾赫阏氏发疯的原因会让人莫名的想起失踪的侍女珠玉，而小王子的死恐怕知道的都已经死的差不多了吧。
　　第一次遇见冒顿是在10岁那年，狂沙飞溅的沙漠里，他救了我，带我来到语言不通的匈奴，那里的每个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我，因为我是他们最鄙视最厌恶的汉人。
　　“太傅说过，你们汉家女孩子身穿罗裙，面如芙蓉眉如柳，会荡着小船，唱着清脆的情歌，隐伏在碧叶万顷的荷塘里等待自己的意中人……”他笑着对我说。帐篷外朔风夹杂着一个闪电凛冽的划过，耀目的光亮瞬间照亮了帐内，亦照出那人被拉得长长的的影子。在闪电熄灭前的刹那，勾勒出一副绝美的面庞。
　　我不由微微眯起双眸，注视着这双精致的眸子。“我们匈奴的姑娘们会唱情歌，还会跳舞，喜欢富饶的祁连山和美丽的胭脂山，若是遇到了心仪的小伙子，便会主动送上花环表达自己的爱慕之情……”他笑看着我，声音柔和。
　　“你更喜欢哪一种？”我笑着问他。
　　他起身，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我的面颊，将一块刻着鸳鸯的玉佩戴在我的脖颈上，俯下身子吻着我的脸，爱怜的说道：“我喜欢你这一种。”
　　冒顿是匈奴单于头曼的长子。秦二世元年，头曼单于喜得少子，欲废太子冒顿而立少子，于是让冒顿做了月氏的人质。单于头曼却发兵急攻月氏，想借月氏人之手来杀冒顿。冒顿盗马逃归，头曼认为冒顿壮勇，让他统率一万骑兵。
　　冒顿得到兵权后加紧训练部队。他制成了鸣镝，下令说：“鸣镝所射而不悉射者，斩之。”(《史记•匈奴列传》)冒顿与部下出猎鸟兽，发现有不射响箭所射目标的人，就杀掉他。不久冒顿用响箭射自己的良马，左右的人有不敢跟着射的，冒顿立刻将他们杀掉。之后，冒顿又以响箭射自己宠爱的妻子，左右的人都感到很恐慌，不敢跟着射，冒顿又将这些人杀死。不久，冒顿出猎，用响箭射杀单于的良马，左右的人都跟着射。此时，冒顿知道他的左右都听从他的命令，可为他所用了。一次，冒顿随其父头曼单于狩猎，用响箭射向头曼，他的左右也都随着响箭射向头曼单于。头曼死，冒顿诛杀他的后母、弟弟和不听从他的众臣，自己作了单于。
　　洞房花帐，我脱下了沉重礼服，换上了丝质袍裙。帐中弥漫着芳草清新的香味，犹如一丝阳光融化了天山的雪水，帐中燃着熊熊的炉火。冒顿刚毅的面庞映上一层古铜色，脱了皮袍，身上只穿了一身单薄的轻布睡袍，纯白干净的颜色朴实无华却遮不住勃勃生机。我低着头，手中的柔软物质被我捏的粉碎。
　　冒顿抬起头，走过来抚摸着我的脸颊问道：“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顾赫阏氏。” 我抬眸看向他。听到顾赫两个字，他的眼中闪出一丝耐人寻味的忧伤，但并未作声。我笑着若无其事的叫侍女端来两个酒杯和一壶酒，“这是什么酒？”那味道闻着有点辛辣，他问道。
　　“是我们汉朝的酒，你尝尝。”我轻轻的端过酒杯，不经意的撒了一些东西，没人察觉。
　　他一口气喝了下去，伸手揽住我的腰，温热的气息传到我的颈侧，醉眼微醺的在我耳畔呢喃道：“茗洛，做我的女人，我会爱你一辈子……”
　　我沉默不答，偎在他的臂弯里。在看到他已经晕得不省人事的时候,鬼魅一笑，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如果我走了，你要保重。”我想，他一定没有听见。
　　等了半个时辰，我确定人们已经走的差不多，便走出了花帐，一旁却还站着两个侍女，我对她们说：“你们都回去吧。”看着她们双双走开，向四周仔细的又察看了片刻，确定没有人，静静走到马圈里。可我的身体仍在为刚才的紧张颤栗着，不由自主裹紧了身上的雁绒羽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