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姽婳》予渔

7、第六章

　　阴影里转出一个身影，双腿修长笔直，容颜如玉，眸光冷冽。

　　一听到这个声音，阿岚的身体猛地一颤，唇畔却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整个人气息忽变，“原来是我们的大明星萧墨，怎么，那个小姑娘是你的人？”面上带笑，却是身躯微倾，浑身紧绷，一个暗中戒备的姿势。

　　萧墨双手抱臂，上下打量了阿岚一番，薄唇轻启，“姑姑，纵然你已经开启了血刹，你目前也……不是我的对手！”

　　语调刻板，萧墨似是陈述一个事实，却没有否认阿岚之前的那句话。

　　阿岚却是脸色大变，暗暗咬牙，眸中如燃火焰，“你以为我怕了你箫家？就算是死我也不会跟你回去！”

　　萧墨面色如玉，声调平常无一丝波澜，漆黑的瞳孔望向阿岚，却刹那间如同山岳笼罩般让人透不过气来，“其一，我只是偶然碰见了姑姑，并无抓捕你之意；其二，姑姑你也姓箫……”

　　这句话却奇迹般缓解了阿岚的情绪，阿岚的神色倏地平静了下来，绕着萧墨看了一圈，忽地大笑，“我听说，你也脱离了箫家，原来竟是真的？”

　　“那个鬼地方！”阿岚的眸中露出刻骨的恨意，“总有一日我会亲手毁了它！”

　　萧墨缄默不语，似是根本未曾听见箫岚刚刚这番话。

　　“既是你的人，那我今日便卖你一个面子……”阿岚娇笑，风情万种，“我就住在玉荣街48号小院，箫大明星有空可找我来叙旧……”

　　萧墨此人向来言之有信，既然他说并不会追捕自己那事实便会是如此，箫岚内心稍安，转身便欲离去。

　　“姑姑，”萧墨此时方再次抬眸，瞳色淡漠，“血刹伤天和，还是莫要再用为好……”

　　箫岚身形一顿，却是没有回头，声音似是叹息，“萧墨，自小你便是如此，从来置身事外，说你无情，你却时有悲悯……”

　　“萧墨，你不会懂的……”阿岚的声音有些恍惚，越来越低，唇畔勾起一抹笑，眸光里似有泪光，刹那绝艳，“从我遇见陈枫的那一刻起，我便没了退路……”

　　说罢，一个转身，竟是瞬间没了踪迹。

　　“无情么……”萧墨垂眸望向空荡的街道，轻声低喃，路灯的阴影挡住了他半边脸颊，半明半暗的光线里，他长身玉立，一身冷寂，仿若雕塑的神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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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林简起床的时候，Cindy已经揉着额头下楼在厨房猛灌柠檬水，神情萎靡，眼下挂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这模样一看就是宿醉。和随后一身神清气爽、自带光环下楼的萧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Cindy含糊不清地跟林简道了声“早！”。随即狠狠放下柠檬水杯，对着林简开始抱怨，“小简啊！我昨晚在那里真系拼死拼活啊！王导一个人灌了我三瓶白酒，还有各路记者，吐得我胃酸都快出来了……你说说，这都系为了谁啊……”林简听懂了他的指桑骂槐，聪明地低下头没有搭话。

　　那个被“暗骂”的人眼尾不动，悠闲地喝着水。

　　Cindy却不见气馁，他的目的已经达到，至于萧墨放不放在心上，他自有计较。

　　早饭是简单的包子就小菜，因着知道Cindy在应酬，且夏季炎热想吃点开胃点的食物，林简想起母亲生前一个酸辣口味的鳙鱼醒酒汤，便正好做了一个，倒是跟记忆中的味道相似个七八成。

　　这汤酸辣鲜美，惹得原本疲乏食欲缺缺的Cindy也连喝了2碗。

　　滚烫的汤入腹，Cindy出了一脑门汗，酒醉后遗症好了一大半，便开始谈论起昨晚的饭局，“昨天几乎所有人都被王导给灌了，但大伙都不敢吭声，谁叫人家过寿呢！本来昨天就是王导的生日，听说他儿子前几天便来到了这边，却直到宴席结束都没露面，打电话也打不通，王导那脸，阴得仿若能滴出水，到处逮着人就灌酒……”

　　王导就是这部戏的导演，片场几乎大小一切事情都是由他把控，这个导演才华横溢，屡屡拍出获奖的大片，然而却犯了男人的通病——花心，年轻时被娱乐圈的各色美女迷花了眼，没少传出风流逸事。他的妻子也是个烈性的，见此情形屡教不改便带着孩子离了婚。

　　后来年纪渐增、见惯了风月的王导想起前妻的真心与贤惠，悔不当初，一直想复合，然而并不是所有被伤过的心都能愈合，听闻王导的前妻对王导一直不怎么搭理。

　　病急乱投医的王导遂把主意打到了二人的孩子头上，这次特意以学习为由把儿子带了过来，指望儿子能帮他在前妻面前说几句好话；然而他儿子许是因为从小缺失父亲教养，在母亲的溺爱之下却是个胡混惯了的，一到了凰镇便开始到处猎艳，这几天都没怎么在剧组露面，如今更是连王导的生日都缺了席。

　　可想而知王导今天的心情也不会好到哪去，Cindy说这些也是为了提醒萧墨今日在片场的时候小心一点，不要撞在了王导的枪口上。

　　果然不出Cindy所料，今天王导简直化身为了喷火龙，从灯光师到道具师还有场务、各色演员，无一例外都被他骂了一通。他倒是没有骂萧墨，只是扯着嗓子恶声恶气把萧墨的造型师训了个狗血淋头。

　　最可怜的是一个扮演丫鬟的小演员，刚刚毕业不久，一直在各个戏中饰演配角，一句台词还没说完便被导演将剧本摔倒了脸上，“你那是什么表情？你的脑子都被玻尿酸给填了吗？有像你一样拽得跟个姑奶奶似的丫鬟吗？会不会演戏？不会就早点给我滚……”

　　那小演员直接被甩懵了，看着怒气冲冲的王导，眼泪当下就流了下来。

　　王导的脸上闪现一丝难堪。背着手回到摄像机前，嘴里犹自骂骂咧咧，“哭，只会哭！一点用都没有……”

　　女演员捂着脸跑到一旁哭泣，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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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的场景在娱乐圈并不少见，这个圈子无数人挤破头往里头钻，一成名便如同烈火烹油，前途坦荡引人迷醉，为了成为那寥寥的大明星之一，这个圈子里逢高踩低，阳奉阴违的阴私手段屡见不鲜。

　　萧墨冷眼看着这一切，心头忽然闪过一丝疲累。

　　出师之时尚云大师的判语犹在耳畔，“萧墨，你处事淡漠，心性尤为坚忍，实乃我辈之人，然人生在世，终究还是需多点体会，嗔痴怒恨，世间情状万种；红尘万丈，有情并非无道……”

　　现在这个时代传统逐渐没落的原因之一便是因为大部分人都失了原来对于神怪的信仰，没有了念力支撑，神怪也随之逐渐在人间消逝。

　　人们的信仰念力，是支撑各类术法的力量来源之一。

　　萧墨发现，这个年代粉丝对于偶像的信仰经常是盲目而强大的。

　　更何况，有什么比成为一个演员更能体会世间百种情状？

　　而且成了演员，处在镁光灯下，可以无论随时知道自己的行踪，‘那个人’该是会放心了罢！

　　于是萧墨进了娱乐圈。

　　他本就极其聪明，更何况他从小在萧家长大，早已习惯形形色色带着面具生存的人。因而萧墨可以很轻易地揣摩出各个角色的性格特征，将他想要扮演的任何角色饰演得惟妙惟肖。

　　但是，无论那刻画的角色被人评价如何入木三分，萧墨总觉得自己演戏时灵魂游离在角色之外，他可以饰演出很多情绪，演绎很多人生，然而他心里却有一双眼睛在清明冷寂地凝望着这一切，毫无波澜。

　　没有人注意到，那躲在角落哭泣的女孩眸中，那一闪而过的愤恨的眸光。

　　这一日剧组赶拍到了深夜一二点，所有人疲惫不堪，却没人敢提出任何异议。

　　第二日，王导却仍然没有收到关于自己儿子的任何讯息，打电话手机永远是处在‘关机’状态。

　　王导此时才察觉到不对劲，终于报了警。

　　热门景区一向是警方的重点关注地，不多久警方便到达了片场，逮着片场的人便开始询问调查，自然而然的，拍片的进度再次被耽搁。

　　据王导所述，他最后见他儿子是在十天前，一个月前因为要取景，他带着儿子王川先于众演员来到凰镇，王川跟着他在剧组呆了二十多天，随后各路演员陆续来齐，剧组开机一大堆事情需要王导处理，王导这段时间也彻底知道了儿子这块烂泥已经扶不上墙，因而王导没多少闲暇再理会王川，索性给了他一张卡让他自便。王川也是野惯了的，这段时间被王导拘着正难受，乐得如此，欢喜地接过卡就去了镇上胡混。之后王导就再也没有见过王川。

　　王导的声音有些嘶哑，眸中充满了血丝，神情颓废，看起来似是受了不小的打击。

　　撇去私生活不谈，王导确实在电影拍摄上有着很大的造诣，拍摄了很多部卖座的大片，囊括多项电影节最佳导演奖，因而见到这个著名的导演如此颓唐焦急的模样，激动的警员感同身受般表示了理解，安慰性地拍了拍王导的肩膀，并保证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来破这个案子。

　　王导轻咳了两声，眸光不自然地撇开，有些话最终被他卡在了嗓子眼。有些事情实在是不能说出来，尤其是对着这个明显对自己崇拜的警员。

　　那警员没有注意到王导这个动作，尽职地去找片场其他人了解线索，这一幕却被一旁看剧本的萧墨看在了眼里。

　　萧墨垂下头，若有所思。

　　片场一众演员对警员的询问表示了极大的热情，难得有机会在这个著名的导演面前表示关心并且露脸，演员们积极地回答警员的问题、附加各种展现才智的推测，一时间，只闻片场喧嚣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