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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明堂起落8 ...

  •   随着年逾古稀的女皇对御医沈南璆日渐依赖,薛怀义几乎是一年到头也没有单独面圣的机会了。不过大家还是说,这个江湖药郎也该知足了,纵使不再做面首,女皇所给予他的荣华富贵,也足够享用一生的了。
      事实上没有人注意到,薛怀义的注意力在悄然转移,朝堂之上,退朝之后,他总是免不了要多看几眼默然立于圣上身侧的婉儿,于是慢慢的,婉儿成了他的精神寄托,他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女皇毕竟老了,那沈南璆比自己尚年轻几岁,即便再得宠吧,于无人处心头又是怎样一番滋味,还好有沈南璆,让他得以从女皇那里抽身出来,静下心来发现婉儿,心无旁骛地想着婉儿。
      当年他薛怀义最受女皇宠信、几乎能呼风唤雨的时候,有人说他简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如今想来,说这话的那群呆子真真是愚不可及,他薛怀义再能,也不过是个听令于人的小厮,而那永远在女皇背后默默无闻的婉儿,才当真提笔生杀,令行天下。大明宫的一片牡丹花海中,婉儿就像一株仙草,待要靠近,却又让人满眼迷雾。
      薛怀义毕竟来自宫外,又屡得婉儿赐教,所以对婉儿的人格人品,都有相对独立的判断,当然他也听说过关于婉儿曾受女皇之命卧底东宫的流言,甚至知道这女人额上之红梅背后的故事,可这一切的一切,非但没有折煞婉儿在他心中的印象,反而更激发了他的好奇。
      渐渐的,薛怀义不再满足于仅只在朝堂之上看看婉儿那么简单了,他开始不断创造机会,希望可以单独与婉儿见面。然而婉儿对他一如既往。不像其他人见他失势,便一副墙倒众人推的架势。婉儿依然唤他“薛师”,依然对他有问必答,以礼相待。
      这一日,女皇身边不是婉儿当值,恰好太平公主回宫小住,便邀了婉儿出来赏花。
      太平又要做母亲了,尽管她的生活也不甚美好,尽管她口口声声说自己已对爱情失望。
      远远的,太平就在莺歌燕啼之间冲婉儿招手,婉儿赶紧急走几步,待到近前来,却只见太平捂着嘴笑。
      “公主笑什么?”婉儿不明就里。
      “我看啊,你还是趁早嫁出去,”太平依然捂着嘴,“不然啊,小心有癞蛤蟆惦记你。”太平说着又“嗤”地一声笑了。
      “公主又胡说。”婉儿没当真。
      “谁胡说了?回头吃了亏,别怪我没提醒你!喏——”只见太平朝不远处扬了扬下巴。
      婉儿顺着太平提示的方向看去,见薛怀义正在一丛芍药中踱步,还时不时地往自己这边瞟几眼。
      “这面首失宠了,人一闲就要出事。不过要说起来,他的眼光倒是不错啊!”公主调笑道。
      “公主为腹中胎儿积点口德吧,再不正经,婉儿可要走了!”
      “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过还真得提醒你,我眼瞅着冯小宝这家伙可是个既有贼心又有贼胆的主儿,婉儿你可要多加小心。”
      不知为什么,今日这个不远处的薛怀义让婉儿突然想起那日决云同自己的一席话。太平已是三个孩儿的娘亲了,可神采面色看上去依然比自己年轻许多,太平丰盈又婀娜的周身遍布着活力,不像她婉儿,夜夜镜前一立,美则美矣,却像一株不再吐新芽的渐衰枯木。
      难道自己的生活中真的缺那一味药么?
      婉儿这样想着的时候,决云那边却出事了。

      那一日是决云亲自当值,一大早,便听闻昨夜当值的小宫女说御医沈南璆亥时进入圣上寝宫后,便一直没见他从正门出来,决云心里正在纳闷,但见女皇阴沉着脸命她走到近前来。
      决云只得遵命。
      “再近些!”女皇威严地说。
      决云低着头,她几乎已能感觉到圣上的鼻息。
      “贱婢!”女皇抬手便给了她一记耳光。决云是丝毫没有准备的,故而一瞬间被掀倒在地:“奴婢,奴婢不知犯了何罪,惹圣上如此动怒,奴婢罪该万死!”
      “你确实该死!竟敢近我禁脔!”
      “奴婢,奴婢不敢!”
      “你不敢?!你的脸上是什么气味?”
      “气、气味?”决云此刻已心虚得很,“奴婢屋里从不熏香,脸上也不常敷粉,不知圣上所指何味?”
      “自己去闻!”女皇随手甩出一个精巧的铜制香盒,盖子被摔开了,里面所盛的褐色膏体是不用问决云也认识的,因为那正是沈南璆特意为女皇调制的敷面琼脂。
      “太医院有人密报,说你和御医沈南璆有染,我起初怎么也不信,后来我让沈南璆再调那琼脂时加了一味波斯野蔷薇,那野蔷薇的香味独特且持久,这琼脂我才刚得了两日,怎就在你那里得了相同气味?你还说你不敢!”
      “奴婢,奴婢知罪了!求圣上看在决云服侍您多年的份儿上,饶了决云吧!”
      女皇看了决云一眼:“你和那沈南璆,什么时候开始的?”
      “奴婢,奴婢和他打小认识,那时奴婢还在掖庭,有一次患风疾,连着几日高烧不退,是沈御医救了奴婢的命,那时的掌事姑姑赵氏见决云孤苦无依,甚是可怜,临出宫时才托沈御医多多照应奴婢……”
      “这么说来,你与那沈南璆,在我之前了?”
      “不,奴婢不敢了!”决云忙道,“以后奴婢再不敢了!”
      “可惜没有以后了。”女皇叹了口气说,“那沈南璆已于昨夜被我赐死于宫中,这是他饮剩的半壶毒酒,朕赏给你了!”

      孤灯下。
      决云迷茫地醒来:“怎么,我没死?这是哪里?”
      “这是我的屋子啊,姑姑真是不胜酒力,才半壶便醉倒至寅时!”婉儿笑着说。
      决云“腾”得爬起来:“婉儿!快告诉我,我怎么没死!”
      婉儿继续逗乐:“姑姑饮了半壶御酒,延年益寿不说,怎得会死!”
      决云站起来,看到婉儿桌子上的包袱:“快别让我蒙在鼓里了,告诉我,圣上为何又开恩了?”
      婉儿又是抿嘴一笑:“这我可不知道。反正圣上赐的那酒没毒便是了。”
      “那,沈郎也没死?是不是?!沈郎在哪里?”
      “轻点声!”婉儿说,“圣上说这宫里姑姑是不能待了,因为圣上对外已经说她赐死了你和御医沈南璆,外头不比宫里,这是婉儿连夜为姑姑收拾的东西,趁这会儿没人,姑姑赶紧回屋去拿了要紧东西来,婉儿好趁天不亮送姑姑出宫门。”

      就这样,决云离开了她生活了三十二年的皇城。在城门口,她看到了在外等候多时的沈南璆,顿时泪流满面,婉儿看见她突然伏地,朝着则天门的方向连扣了三个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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