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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Ⅰ(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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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声呼叫好似滴水入壶,氤氲开一片澄澈。
红发、泪眼、火光、黑暗,所有的所有刹那消失。
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闭上眼的,睁开眼,好似睡了很久,眼前迷蒙虚无,幻觉一般。当眼睛适应了光明,却看不到一个人影。
鸡皮疙瘩竖了起来。
谁?刚刚是谁叫的我的名字?
我奇怪地四下张望,却吓得忘了以上的问题。
天,本以为千穿万穿,样子不穿。我这天理不容的灵魂竟然真的能飞耶!
“哇,哇,树啊,你真的是树诶!”我腾地站了起来,左摸摸,右捏捏,“不错,形象逼真,手感完美!你真的是树诶!”
有那么一瞬,我好像在树身上看见了黑线。
在我安小悠的五百年里,只穿过一半——从西穿到东,从古穿到今,甚至还穿到过侏罗纪(恶寒)……而这次,终于不负“半画半真”的形象,成功地穿到了我的另一半——画!
想到这儿,我手舞足蹈起来。
“没事吗……”
一句话都不到,瞬间把我打得清醒无比。这声音与刚刚一模一样,不带感情,甚至都听不出是疑问句了。
我左顾右盼寻找声源,竟发现那是只老鼠!
见它通体雪白,于是蹲下身将它放在掌心,为它梳梳头。小家伙被我梳理得浑身舒适,惬意地砸巴了两下嘴。
“哇,这个世界真神奇,人竟然能跟老鼠沟通!”还是个日本货!
……
“我是阴阳师,你所在的地方很危险,请快点离开。”
听至此,我诧异地瞪大了眼,“老鼠也能修炼成阴阳师?!”
“不,我的真身在XX山,这不过是我的化身罢了。”
“那你是特意来提醒我的咯?”
……
“不过是在寻找怨灵时碰巧看到你而已。”
“怨、怨灵?长得好看不?”
“丑。”
我锲而不舍,继续说道:“那么,你过来救我吧。”放长线,掉大鱼。
“你自己上的山,难道不知下山的路?”
我急了,口不择言起来,“天呀我看到一个很丑的怪物!它朝这边过来了!快救救我呀求求你啦!!”
谁叫你这么没有慈悲之心?我在心中笑将起来,即便看到了我也不怕,地狱的阎王都被甩过耳光,区区一个小怨灵,何足挂齿。
“没问题。既然你吼声如此之大,他也不来攻击的话。”说完,老鼠一哧溜从我手心蹿下,不见了踪影。
聪明反被聪明误,一定是这样的吧?嗯,一定是的。
我叹口气,想这深山之中该是野兽出没,不觉寒了意。为了缓解气氛,干脆拈了树枝,小声唱起歌来。
“小白菜啊,地里黄啊,两三岁啊,没了娘啊……”
愈唱愈觉得世态炎凉,呆在原地一动不敢动,生怕哪只老虎瞎了眼,将我活吞进肚。
虽说我在地府是以鬼魂之身,可是一到阳间便能急速“还阳”,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没错,这具灵魂刃性良好,有千般变化不说,还能上天入地——却从不遂人愿。
飒飒……飒飒……
有什么在靠近吗?
我随手折下一根树枝,缓慢地迎了上去。走一步,心沉一步,好似徜徉在十八层地狱的玄关之外,心几乎沉入谷地。
一眼,只消一眼,或许便要命散于此了。
隐于层叠的草丛之中,全身绷得死紧,连心都害怕惊动了什么,跳得慢慢吞吞。
如此这般,于我而言,那阎王还不如一只猛兽来得恐怖!
“嗷——!”
随着一声粗犷的嚎叫,手中的树枝几乎拿不稳,我差点瘫在地上了。
通体黄色,眼里因为饥饿而显现绿光,它缓慢而沉稳地在树林中寻找,不时拨开树叶瞧一瞧,忽然张开血盆大口,将那麻烦的树枝给咬了下来。
百兽之王!
我怔怔地看着那只雄狮,屏住呼吸,乞求它不要发觉。
谁知,腿下一软,竟踩着了一片枯黄的落叶!偏偏那落叶极脆,一声微弱的“喀嚓”声,在这死寂的树林间显得突兀而响亮。
完了。
脑中一片轰鸣。
我放弃挣扎,直接等死。
突然,旁边闪过一道快如闪电的火红身影,忽觉身侧一暖,我连忙朝身边看去,看到一名英俊的男子。惊鸿一瞥,只敢看明白那眼角下方的泪痣,小小的一点,仿若凝了一身的空洞附在那儿,又凄厉又嚣张。
他朝我比了噤声的手势,便将我往旁侧一推,拨开茂密的荫绿,径自走了出去。
我们素未谋面,他何以要舍下自己的性命来救我呢?
难道……他有超能力?
我战战兢兢地躲在一旁,抱着侥幸心理观摩着。心想自己真是糟糕透了,如果他不过是个普通人,那我不是白白害了人家吗?
就算是被老虎给吃了,不过是疼痛一会,那阴曹地府去的次数也不算少了,就当多去一次又何妨?而少年已然站了出来,就算我现在走出去,也不过多给老虎当一顿餐食而已。
思及此,我懊恼地低下了头。
一阵又一阵猛虎的嚎叫,凶恶至极。
我垂着脑袋,吓得忘了尖叫,只觉得心中一凉,眼里涌起热浪,一波连着一波。
几步之遥的前方,一定鲜血如注,一定有它张开的大口。我的脑袋像灌了铅,不敢抬头,不敢看。
“没事了。”
仅仅只是一瞬的事,那声音便携着清风明月,亮入心底。
我立时抬起头来,直直地朝前看去。
没死?“你没死!”乐得跳了起来,拍拍屁股上的草屑,就差挥舞着手中的树枝跳草裙舞了。我一边欢腾,一边仔仔细细地将他打量一番,没发现少块肉,这才松了口气。
他瞧见我激动的举动,微怔了一下,忽然牵出一个暖暖的笑来,只是隐约带着点落魄与哀伤。
我绕过他朝前看去,枯叶四散的土地上横着那头狮子的尸体,还汩汩流出殷红的血来。手一指,奇道:“你好厉害,把狮子给宰了!”
“能剥了它的皮吗?一定很暖和的!”我笑得更加欢快:“咱们一块吃狮子肉吧!”
他又微怔了一下,这才轻轻地应了句:“好。”
我眼见这名男子不过是轻挥了一下手臂,那狮子的皮与肉竟生生被分割开来——如你所想,这场面的确不止是有些血腥,简直是血腥透顶。换作正常人应该会尖叫吧,可我只是两眼发直地一瞥,便转走了视线。
五百年可不是白活的,侏罗纪更不是白去的。
沉默半晌,他竟轻轻地叹口气,“很恐怖吧?”
“你知道我为什么沉默么?”我托着腮帮子,付以幽幽一笑,“我在想是把这狮子清蒸了呢,还是烧烤了……”
他终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余光里凝着他灿烂的笑意,我的心也雀跃起来,不由愈加后悔了——
为什么不在现代生活中多看一些漫画?眼前的这个人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呵呵,结婚了没有?
最重要的是……我现在到底身在了哪里呀——!!
依照刚刚的“阴阳师”与他口中的语言,现在该是日本的平安京时代——我所能知道的,仅仅这一条线索而已。
我像被暴刺了一针的皮球,放了个响屁之后,瘪了个干干脆脆。
男子没察觉到我的异常,用法术将恶心的血给弄干了,兀自蹲下身,开始清理狮子的皮毛。那么娴熟的动作,好似已经做过了几十次。
思量间,身后忽然响起一声熟悉的呼叫,“妖孽,哪里逃!”
是老鼠,是刚刚那只老鼠!(汗)
我猛地回过头去,却见一名男子平平静静地立在那儿,英俊的面容分成阴阳两部,瞳色碧青,却折射着死一般的静谧,墨绿的长发直直垂下,清逸而干净。
他的五官好像一个人……对,一百年多前我曾在现代的电脑上看到过……
叫什么?
阴阳师、得意门生……
“安倍泰明……你是安倍泰明!”我急急地从口中喊出这个名字,想要分散他的注意力,惟恐喊迟了会少了些什么似的。
我又张开口,刚想朝身后大叫“你快走!”——
而身后忽然旋起一阵疾风,于是我的头发便在风中凌乱飞舞了,更恐怖的是,由于风力过大,好几撮长发竟蹿入了才张开的口中,堵得严严实实。
掰开头发,转身时,却不见了那名男子的身影。
“诶?他人呢?”旋了腰身,眨巴着无辜的眼睛,朝一边的安倍泰明问道。
“逃了。”他收起才掏出衣袖的符咒,淡淡地说了一句。见他转身就要走,我赶紧跟上前去,却又听见他说,“你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吧。”
“啊,看来你修行不赖嘛……什么时候算出来的?”我嘟囔着,声音愈来愈小。
“方才。”
“那个……你为什么要打刚刚那个人啊?”我发现自己愈来愈像在搭讪……
“不是人,是怨灵。”
我觉得心口堵了一块,换了话题问道,“请问我可以住你家吗?安倍晴明的府邸?”
“没问题。”他一顿,又重复了一遍,“你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吧。”
“我?我好像什么世界都不属于呢……”
他终于瞥了我一眼,“没关系(日文与‘没问题’相同)。”
……
不觉汗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