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屿》神小棍

1、第一章 与君世世为路人

　　夜倾儿眼睛死死的盯着面前的少年，紧咬着牙根，一双明眸中半是绝望半是看穿的说:“原来你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少年没有搭话，也没有去看身边少女绝望的表情，眼中尽是执着的盯着面前晶莹剔透，宛若琉璃所筑的古树，有些苦笑的说:“我何苦骗你，我这一生，确为琉璃所生，倾儿，这不是你的责任，你不懂。”

　　夜倾儿看着少年嘴角汩汩流下的鲜血，只觉得被刺得睁不开眼，心中疼痛难忍，几乎无法呼吸。

　　传说琉璃古树乃是妖族的命脉所在，一花飞化雨，一叶降作林，一树一世界！

　　然，每过百万年却需要妖族最纯净的血脉来献祭，以支持其下一个百万年的生长存活。

　　冰鉴他生而便为祭品！

　　她听见自己突然毫无道理的狂笑起来，笑的几乎将忍了很久的眼泪流了下来，好，很好！

　　不是我的责任，所以我不懂！

　　我只知道，那个温润如玉，以前总是好脾气的任我调笑的人不要我了，那个总是一边维护着我，又一边伤害着我的人，从今而后再也无法见到了，那个执着的总让人心疼的再也不需要有人来照顾了……

　　可是既然你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注定一生都只能做祭品，为琉璃而生，为琉璃而死，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啊……

　　“是我可笑了，妄想自己对你而言不同！”夜倾儿的声音颤抖着，狂笑着吼道。

　　我以为我能唤醒你生的欲望的！我真的以为我可以！可对你而言，终究还是没什么不一样的么？

　　原来对于一个从出生便知道要如何死去的人来说，想要改变他的观念终究还是在妄想么？

　　“我早便说过，我不会喜欢上任何人，也不会为任何人做出牺牲。是你自己不相信，又怎怪的了旁人？”少年淡漠的说，仿佛没有一丝感情。

　　琉璃的催化已经到了最后的阶段，只要在催化成功，产生琉璃业火的那一刻献上祭品，妖族的命脉福泽便又能顺延百万年光阴。

　　“你总说为琉璃献祭是你的责任，可我呢？难道我就不是你的责任了吗？你说过你喜欢我的，你说如果我愿意，可以照顾我一辈子，为什么要反悔！”

　　冰鉴的唇边泛起一丝苦笑，倾儿，我一生活的坎坷，但却还未后悔过什么，大丈夫立世，当有一腔热血，纵死无悔，可我真的好后悔当初在你重伤将陨，昏迷不醒的时候控制不住的说出了那句我爱你。

　　如果我们不曾相识该多好？我不会如此的犹豫不决，你也不会如此的挣扎痛苦。

　　你怨我在最后时刻反悔不要你，可你又是否想过，为什么从小要我隔绝一切外物贪念的人，却不曾阻止过我们的相识？

　　倾儿，你到底是不懂我说的责任究竟是什么。

　　“就算是为了你自己，活下来不好么？你就真的这般生无可恋，一心求死？”

　　冰鉴没有搭话，现在说的每一句话，对彼此而言都是极端的痛苦，不论是对活着的人还是死去的人。

　　所以倒不如这样结束，不论你恨我也好，厌恶我也罢，我也总不至于拖累你陪我一起去死了。

　　寂静，一片的寂静。

　　琉璃献祭的过程乃是妖族的机密，只有献祭者可以知晓献祭的整个过程，而且献祭时若有血脉不纯者在场便会降低献祭仪式的成功率，所以周遭倒是没有什么守护者。

　　只有他在紧紧的盯着琉璃古树，而她在盯着他。

　　周围的空气逐渐燥热了起来，两人额上也渐渐溢出汗渍，这正是琉璃化火的重要步骤，树乃属木性，由火而克之，献祭者需掌握好木与火之间那几乎微不可查的平衡才不至于木失或火灭。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是不肯看我一眼么？”夜倾儿苦涩的闭闭眼，幽幽的问:“难道我就这么不值得你眷恋？”

　　终是不忍再这样沉默下去，他开口道:“其实泷羽一直对你很好，自身天赋异禀而且是自由之身，你不该拒绝他的。”

　　“我说的是你！”她吼道:“难道你对我就没有丝毫的感觉吗！”

　　冰鉴心下苦涩，连带灵力的控制都有些不稳，古树之上砰的冒出一丝火花，他急忙加大灵力输出将阵法稳住，脸上一片苍白。

　　他听见自己淡漠的说:“我生而便为祭品，既然选择成为了妖神，自然不会有什么感情。”

　　“啪！”夜倾儿一巴掌打在冰鉴的脸上，声音清脆至极。

　　在他的头猝不及防的歪过去的时候，琉璃业火瞬间高涨，达到临界状态。

　　夜倾儿飞起一脚，直接将冰鉴从祭台上踹下去，然后自己接替了冰鉴先前位置。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般的顺畅，就好像……她已经在脑海中排演过千万遍！

　　“你做什么？！”冰鉴终于无法维持淡漠的语气，惊怒的冲她吼道:“夜倾儿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夜倾儿的泪一下子就滑了下来，顺着宛若玉质的雪肌滴落到地上，溅起一朵小小的血莲花。

　　血泪！

　　“你这人为什么这么残忍！你怎么能……怎么能让我看着你去死啊！”她的泪如同开了闸的水，怎么都止不住。

　　一片火光中，她满面泪水的对着他怒吼:“我想看你活着！要是，要是你不想我看见也没有关系……我可以闭上眼！我可以永远都不去看！”

　　夜倾儿的声音逐渐的微弱下来，身体开始光化，她有些绝望的闭了闭眼，旋即又马上睁开，盯着冰鉴片刻不曾移目，似是想抓住最后的机会将他牢牢的刻在心里。

　　冰鉴看着夜倾儿的妖身不断的瓦解，幻化，飞逝，心中油然而生一种极致的无助感，他早该想到的，她是这世上最任性的人，她想要做到的事，就没有什么是做不了的。

　　可当他走上祭台的那一刻，为何没有想到她会任性的将他踹下去，以自己的血肉之躯来代替他祭品的位置？

　　或许在潜意识里，他是自私的想要与她共死，永远的在一起，却不曾想到她会无私的接替他的位置，替他去死吧？

　　“我喜欢你，可我一样恨你！”夜倾儿咬牙切齿的说道:“冰鉴，若是有下辈子，请你离我远一点，再也不要来招惹我，就当我们彼此，都给彼此一条活路吧！”

　　看着夜倾儿恶狠狠的样子，冰鉴忽而想起来那年初遇，他意外的碰上了几个不知好歹的人来打劫，她也是这般恶狠狠的警告他们，这是我的人，你们少来招惹！

　　你不是说我是你的人么？你都死了，我怎么还好意思一个人苟延残喘？琉璃……我这一世为之努力，为之终结的东西，若是你都不在了，这世间又凭什么要求我去拯救呢？

　　“冰鉴，我恨你，不要再来……招惹我……，我宁可……与君世世为路人！”夜倾儿的眼睛缓缓的闭合，身体彻底光化，随着冥冥中的一丝牵引之力飞向琉璃古树。

　　一朝诀别，两行清泪。

　　琉璃献祭有三步:生灵，化火，纳魂。修为生灵，血肉化火，神识纳魂！

　　倾儿！倾儿！

　　“除了拒绝你外，其他的要求我从未负过你，可这一次，原谅我再也不会答应你了。”烈火冲天之中，冰鉴喃喃的说。

　　倾儿，我来陪你，我就是这么喜欢……招惹你啊。

　　冰鉴微笑着，向着琉璃古树冲天的火光中走去，琉璃献祭向来只得一人，两个人同时献祭会怎样他不知道，也从没人告诉过他究竟会发生什么。

　　但那都不重要了，他好像看见明辉之中少女向他伸出了一只手，另一只手掩着嘴轻笑着，似乎在笑他的腼腆和犹豫。

　　一如当年初见般巧笑嫣兮，一笑倾城。

　　他终是下定了决心，微笑着牵过她的手来。

　　阴沉的天空中突然降下了猩红的血雨。

　　【鸿蒙之初，万物混沌，有一先天混元之元灵，灵窍初开，渐具神智，是为创始元灵。

　　创始元灵有弟子者四，其四陆压道君，始为火内之珍，离地之精，三昧之灵，游离三界五行之外，出于妖皇帝俊，母羲和，一作妖皇太子。

　　其为始，乃育吾辈，有子者七，名曰紫，檀，叶，季，云，风，清。七子造世，是为天屿，后世以其名尊姓，分做七世家。

　　世家榜首尊妖神，初代妖神乃檀公子冰鉴，为创世而灭，祭琉璃。琉璃者，天屿之根本也，公子妻倾亦生死相随。天地感其真情，天降血雨为其封祭，延妖族福泽百万年。

　　——妖史·檀公子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