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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放下 ...

  •   “师父,该喝药了。”
      花千骨先前见他们有事要谈,便自觉地退下,将先前搁于一边尚未来得及喝完的药又温了一遍重新端了上来。
      那药,是她于炉上亲自扇风点火慢慢熬就而来。
      其实现在她已身为妖神,做什么事本只需挥手弹指即可,可是渐渐地,她开始怀念绝情殿中的那些时光,发现亲手做一些事情,特别是给师父做一些事情,比如说熬药,比如说做一些好吃的点心,或是可口的饭菜,一样一样亲手做来,便自有一种幸福和满足感。
      她将药小心翼翼捧在手里,在递给白子画之前又恐太烫,情不自禁地吹了吹,这才递于白子画面前。
      这药是上次大夫所开可以缓解心绞痛之药,大夫特意交待必须按时服用,若是超过了时辰便会失了药效,所以她不得不于此时催促师父把药喝下。
      “这是……”摩严见状不由疑惑地问,“师弟身子可有什么不适?”
      “哦。”白子画见花千骨似欲开口,暗地里对她使个眼色,赶紧轻描淡写道,“只是偶感风寒而已,喝几贴药就没事了。”
      花千骨咬了咬唇,本欲实话实说,却碍于白子画先行开了口,便知他定是怕摩严知道浮沉断对他身体造成摧残之事后会越发自责,所以才抢着掩饰了过去。
      白子画一向不擅撒谎,此刻为了掩饰自然有些心虚,加之他素来不喜药味,本欲象往常那般屏住呼吸几大口吞下了事,却因一时分神而岔了气,一口呛在了气管之中。
      一时之间,药还没有喝完,竟是掩唇呛咳不止。
      “师父!”
      花千骨心急,赶紧上前替他拍背顺气。
      然而由于白子画刚才吞药过急过猛,这番着实被呛得厉害,即使有花千骨拍背顺气也仍是咳嗽了半天也未见丝毫好转。
      到后来只咳得头晕目眩,扯得胸臆之间阵阵发疼,气管里面也是难受得紧。
      “子画,你怎么样?到底要不要紧?”
      摩严见他咳成这般模样,终于忍不住担心,上前扶住他和花千骨一起帮他拍着背。
      白子画见他们担心不由越发心急,本欲出声让他们安心,却不想越是心急,咳嗽反而越发厉害了起来。
      强烈的咳嗽很快牵扯到脆弱的心脉,渐渐地,竟有引发心疾之势。
      那股熟悉的,如针扎般的痛慢慢侵袭上来。
      这种痛,他再熟悉不过,刚开始发作之时有如针刺,密密麻麻地疼,然后慢慢地,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厉害,如被无形的手揪住一般,拧痛得人喘不过气来。
      那咳嗽虽慢慢止住,这心痛之感却反而越来越加重了起来。
      他情不自禁地捂住胸口,不让自己发出呻吟。
      握住花千骨的手无意识地攥紧,指尖都握得发白。
      “师父?”
      花千骨感觉到他手心的力量,怔怔地抬头看他,见他双眉紧锁,额间已是密密麻麻地渗满了细汗,开始有种不好的预感。
      “师父你怎么样?是不是心口不舒服?”
      然而白子画只是无力地摇头,咬紧牙关,疼得说不出话。
      手心蓦地又是一紧。
      花千骨只觉那手仿佛生生揪在自己心上一般。
      白子画闭目熬过一波疼痛,睁眼见得花千骨和摩严着急的眼神,欲出言安慰,然而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怕自己一开口,吐出的只怕便是控制不住的呻吟。
      “师父……”
      花千骨紧紧地握住他的手,此时心知他定是呛咳厉害引发了心绞痛,顿时心疼得眼泪都掉了出来。
      早知如此,她便不顾他的意愿强行将那妖神之力过给他了便是,省得眼睁睁看着他痛却什么也做不了。
      “子画他到底是怎么了?”
      摩严见白子画似乎很痛苦的样子,一时之间也不知怎样才能帮他,只急得手足无措,又惊又怒地问着花千骨。
      然而花千骨却只是摇头不语,眼泪一个劲地往下流。
      此时白子画的手又是一紧。
      “唔——”
      冷不防又是一股钻心般的疼痛陡地袭来,这次白子画终是强忍不住,闭上眼发出一声闷哼。
      这次心绞痛来得太急太快太突然,而且似乎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疼得更为厉害。
      听到这声闷哼,花千骨顿时心如刀割一般,知道师父一向隐忍,若不是痛到极致,定不会呻吟出声。
      她咬了咬牙,气息一凝,差点就忍不住一时冲动便要将那内力输送给他,然而她却也深知他身体此时定然承受不住妖神之力,只得生生将那内力煞在了两人手掌交握的地方,内心如在油锅之中一般地煎熬,只希望那痛能快快过去,又只恨不得能把那痛转移到自己身上。
      仅只须臾之间,白子画已是被那心绞痛折磨得苍白如纸,汗透重衣,连唇色也开始渐渐泛白。
      他垂眸闭眼,尽力掩饰着自己的痛楚,然而紧皱的眉头、疼得发颤的身躯和冰凉的手指还有不停溢出的冷汗已经出卖了他,气息也开始变得急促而且凌乱起来。
      额上的汗珠开始大颗大颗地往外渗。
      摩严和笙箫默见情形不对,虽不知白子画到底是何病症,但见此情形心知再这般下去白子画定然支撑不住,遂一左一右出掌欲用内力将他体内的疼痛压制下去。
      然而还不等他们轻吐内力,白子画本用力攥住花千骨的手却是蓦地一松。
      他本来才从昏迷中醒来身体就极虚弱,能强撑到现在已是极限。
      花千骨感觉到手中那只冰凉的手失去力度,内心不由一紧,心慌意乱之下,正欲出手扶住他软倒下来的身躯,却不想摩严早已抢先一步伸手抱住,急急上前几步将他轻放于床榻之上。
      只见白子画双目紧闭,显是已经疼晕了过去。
      “子画!子画!”
      摩严着急地唤着,他万万没有想到才从师弟复活的惊喜中回过神来,便又受到这等惊吓。
      又惊又疼又怒之下,他眼睛发红地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花千骨止住眼中心痛的泪水,知道此事定然已经无法隐瞒,只得回答:“我也是昨日从大夫诊断中才得知,说师父患有心绞痛之症,刚才……刚才可能是心绞痛发作……。”
      “心绞痛?”摩严大感震惊,“师弟好端端的怎会患上心这种病症?”
      花千骨低头咬唇,只心疼地帮白子画擦着额上的汗水,没有回答摩严的问话。
      既然师父不欲让世尊知道此事,她便不说便是。
      若不是因为摩严打的那一掌,师父又怎会受此折磨?
      然而内心之中不管有多怨怪,有多愤恨摩严,但她仍然选择依从师父。
      所以,她闭口不语。
      摩严看她明显知道答案却闭口不语的情形,内心隐隐有些猜测。
      “你之所以不肯告诉我,是不是和我有关?”
      很快想到自己当初亲手打在他胸口那致命的一掌,而今他正好疼的是那心口之处,大夫说无药可医,那便定是那招浮沉断留下了什么后遗之症,所以花千骨才会帮她师父隐瞒他,怕的就是他会为此后悔自责?
      怪不得一来便看到他尚需喝药,怪不得见到他之时身体虚弱得连走路都吃力,怪不得……
      而他,却在喝药之时还在轻描淡写着说只是风寒之症,为的就是怕他自责。
      他这一生,欠这个师弟的委实太多,太多……
      他仰起头,尽力掩饰住眼中汹涌而上的热意。
      “如果我猜得不错,你即使身为妖神却也帮不了你师父是也不是?因为妖神之力太过霸道,你怕你将内力渡给他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怕他承受不住,是也不是?”
      “的确如此。”这次是笙箫默代替花千骨在回答。
      摩严喉头哽咽一下,他缓缓地闭上了眼。
      既然如此,始作俑者是他,那么该由他来补偿才是。
      “我和师弟修习的乃是同门心法,且长留心法向来温和,如若由我将内力渡给他,应是再合适不过。”
      说罢他便上前将白子画从榻上扶起,双掌贴于他的后心,微一吐力,准备将毕身功力全部传与给他。
      于公,长留少不了白子画,于私,他这个做师兄的,如若不为师弟做点什么,着实会心下难安。
      将全身功力悉数授与,可让白子画重返仙界,以他的资质,再度登位上仙甚至突破十重天都不成问题,而且,这也是让他摆脱所有病痛交缠的唯一办法。
      他催动内息,以毕生所学,将内力源源不断地向白子画输送过去。
      然而一道紫光袭来,轻轻将他弹开。
      摩严恼怒,扶住缓缓倒下的白子画,转头瞪向一旁的花千骨。
      “你难道不想帮你师父重返仙界?”
      花千骨摇了摇头。
      让师父恢复仙身,只怕她比这世上任何人都要想。
      但是,她也知道,师父定然不愿也不应以任何一人的牺牲作为代价。
      “即使师父恢复仙身,但代价如果是让世尊失去仙身,师父如若有知,定情非所愿,小骨不愿让世尊做下让师父不情不愿之事。”
      什么时候开始,她的思想意志,开始一切以揣摩师父的思想意志为转移。
      而不是以往那般,一味地任性,一味地横冲直撞,最后却害得自己头破血流,也连累了师父。
      她会不惜一切救治师父,但不会以牺牲别人为代价,哪怕这个人,是自己曾经恨之入骨恨不得杀之而后快之人。
      因为,他是师父的师兄。
      因为,师父从未怨过这个师兄,所以,自己也只得选择原谅。
      摩严怔怔地看着她,仿佛第一次,才认识了面前的这个花千骨。
      曾几何时,他口口声声骂着孽徒的那个不肖长留弟子,在爱与被爱中,在慢慢地成长。
      她开始不再任性妄为,甚至连走火入魔之际都能强行控制住自己不再为祸苍生。
      她开始处处顾虑师弟的想法,而不是只一味凭着自己的性情胡作非为。
      他开始感到了欣慰:所幸,师弟没有选错人,也所幸,他答应了子画要成全他们……
      从此以后,子画身边多了一个处处为他着想,处处关心他的徒弟,不,或许以后应该称之为妻子,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世尊但请放心,如今我与师父同气连枝,断不会让师父继续受苦,即使要千骨粉身碎骨,也定要想办法医好师父。”
      再也不愿……眼睁睁看着他痛……
      再也不愿……眼睁睁看着他受苦……
      因为那会比她自己痛,自己苦还要难受千倍万倍。
      摩严不无所感,在这对情真意切的师徒面前,顿觉说什么都已是多余。

      “千骨……”
      摩严临走之前回过头唤她。
      花千骨望向他。
      “以后……好好待你师父……”
      摩严说完这句,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云宫。

      黄泉洞里面,单春秋正一口接一口地喝着闷酒。
      旷野天在一旁一边给他倒酒,一边劝解着他。
      “那花千骨也特不识抬举,单护法本是一心为了她好,这称霸天下是多少魔界中人求也求不来的事,何况有单护法鼎力相助,谁知她居然毫不领情,女人,果然还是没有什么出息。”
      单春秋一听这话心情不由更为郁闷。
      何止女人没有出息?那前任魔君杀阡陌身为男人又怎样?还不是不思进取,整日沉溺儿女私情?
      他恨恨地又灌下一口闷酒。
      “近来云宫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旷野天想了想:“倒也没什么动静,就是最近那花千骨不知道是生病了还是怎的,到处在寻访名医,据说要专治心绞痛之症。”
      单春秋听后不由撇唇一笑:“那花千骨身为妖神,怎么可能生病?”
      “可是那云宫之中除了她还会有谁?”
      旷野天不由有些摸不着头脑,“即使那些仙婢和守卫也无一不是幻化成精之人,也用不着人间大夫来治病啊。”
      单春秋蓦地停下了倒酒。
      要靠人间大夫治病的,除非是身为凡人之身。
      而如今身为凡人之身又让花千骨如此重视之人,除了白子画还会有谁?
      “莫非……”
      他神色一凝,望着旷野天,两人动作同时一顿。
      “莫非那白子画并没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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